第901章 奇迹上的坠落（下）

    一只体型巨大，双眼漆黑如墨的鳄蜥龙兽出现在原木船筏后方的河面上，那是大河湾北侧水域的领主，凶暴鳄蜥龙兽罗尼罗尼。
    它曾是贝尔蒂娜的“好朋友”，现在却成了蜘蛛女士的傀儡坐骑，载着蜘蛛女士的化身横穿大河湾，在南岸的支流河口附近，追上了维克多的船筏。
    凶暴水蜥的游速极快，但它巨大的身躯同样没有扰动水波，就像是这条平静河流把它和它托着的蜘蛛女士送到维克多的面前。
    半蜘蛛半精灵的女士立在凶暴水蜥宽大扁平的背上，蜘蛛身体仿佛是祂的王座，全身赤裸的暗精灵少女才是银月的化身。祂的美丽已超出种族认知的界限，拥有改变心灵感官的非凡魅力。
    暗精灵少女歪着脑袋打量维克多，嘴角微微翘，眼神充满了好奇，还有一缕甜入心脾的情意，就像在看自己从未谋面的未婚夫。
    维克多的思绪已被无形的静谧压制，但提前设定的X3自发运转，将蜘蛛女士的超凡魅力弱化到极点，可是祂漆黑如夜的眼睛里有一对暗金色的瞳孔，在维克多心灵深处留下了X3都无法消除的深刻痕迹。
    维克多想过蜘蛛女士的出场方式，哪怕祂的到来伴随山崩海啸、日月无光都不值得大惊小怪，但这种改变现实的静谧幻境比任何天灾都要恐怖一万倍。
    静谧月光、安宁幻境、心灵魅惑糅合成一个覆盖辽阔空间，渗透生物心灵的超大型的领域，或者应该称为神域才更符合远古魔神的位格。
    炼金生物、异化生物、骑士、凶暴战士、光辉之主的牧师、巫师、持剑侍女全都停止思考，失去行动能力。而集聚在河口的水怪、鱼人也异常平静，它们显然也受到蜘蛛女士的神域影响。现在，就算有人拿刀子宰杀它们，它们恐怕也不会反抗。
    生物对死亡恐惧的强大本能都被剥离，蜘蛛女士真不愧为月神弗雷娅的死亡化身。
    可是，造物主泰隆瑞尔又怎会容许如此强大的伟力挑衅自己的意志？
    只有一种可能，蜘蛛女士的化身正在死去，主物质位面在回收不属于祂的力量，驱逐蜘蛛女士的意志，所以祂就尽情挥霍食灵岛的灵魂力量，施展超高位格的安宁神域。
    维克多眼神漠然，向蜘蛛女士俯身致敬，没有丝毫情绪波动地说道：“女士，能见到您是我无上的荣幸。您操纵凶暴水蜥，明明可以提前拦截我，却放任我进入南大陆的河流再现身。您的目的令我困惑，但我认为太阳精灵的神性已无法挽回您的这具化身。”
    蜘蛛女士温柔一笑，用古代炼金帝国的通用语说道：“两万多年前，我在深渊处境艰难，崇信万物归一的古老恶魔攻打我和另外两位恶魔君主开辟的地狱之国。我在凡间的丈夫倍感忧虑，祂担心我会陨落在古老恶魔的手，就在主物质位面替我准备了这具化身。”
    “好在，地狱国度有执掌繁衍与生命的大地母神庇护。深渊的内乱，我得以胜出。我完成了自己的使命，这具化身对我而言是多余的，交还给元素海也是遵循泰隆瑞尔的意志。”
    维克多的X3自发将蜘蛛女士透露的秘闻收纳，并按照提前设定的应对方案说道：“伟大的女士，您已经融合蚁人女皇的灵体，应该了解我身上就有炼金塔符水晶。它可以收存纯净的不朽魂火。既然太阳精灵的神性已无法挽救您的这具化身，因此我有个提议……”
    “太阳神性现在与我密不可分，但我的生命总有走到终点的一天，最多也就2、3百年而已。那时，不朽的太阳神性必重获解封。我希望女士容许我暂时保管太阳神性，我为此愿意用7号炼金塔替女士收存食灵岛的纯净魂火，避免这份宝贵的灵魂力量被元素海回收。等女士需要的时候，我就将它们归还于您，或者归还给您指定的存在。”
    蜘蛛女士笑容甜美，暗金眼眸凝视维克多的双眼，轻灵的声音如同流淌的月光，“安洁莉娜认为兰德尔殿下诡计多端，我却知道兰德尔殿下究竟有多么恐怖……众生灵都屈从于我的安宁权柄，唯独兰德尔殿下若无其事……深渊之蛇万物归一，光明之鸟化身亿万，造物之猿无思无想。你触摸到无思无想的境界，难怪能以凡人之躯压制太阳神性，难怪能无视‘弗雷娅之泪’的神域加持，操控太阳神性超脱法则限制……”
    “一个渺小的凡人胆敢奴役伟大的太阳神性？这不可接受，更不能容忍！傲慢的兰德尔，我要代表银月毁灭你……”
    蜘蛛女士的目光直刺维克多的黝黑深邃的瞳孔，被心灵天平压制到极限的太阳精灵血脉无法抑制地自他体内苏醒，每一个细胞都在欢呼雀跃，与宁静的月光相融，生命的蜕变已不可阻挡，黑色的头发和眼睛都转成了亮金色。维克多很清晰地感受到身体和心灵变化的过程，但周围的环境好像被某种力量按下了暂停键，连在水下畅游的磷虾群都停止了动作，这里的时空仿佛凝固在一个点上。
    这种状况，维克多曾多次经历，绝不陌生。X3的天启能让精神活动加速百倍，造成时间流逝变慢的错觉。可是，他现在并没有使用天启，时空凝固的源头其实来自蜘蛛女士，准确地说是祂传递的纯净魂火，打破维克多自身的心灵平衡，唤醒被压制的太阳精灵血脉，让他进入一种超越天启的心灵状态。
    不断攀升的精神力量促使维克多的感知方式脱离生命形态的限制，以“神的视角”看到界的另一面，包括元素、灵魂、甚至过往的时空画面。维克多在这一刻，理解了刚刚发生的一切奥秘。
    蚁人女皇原本取代了蚁后炼金塔的塔灵，祂和维克多的七号炼金塔存在联结通道。蜘蛛女士就是利用炼金塔之间的通道，将食灵岛庞大的灵质导入维克多的炼金塔。
    由于食灵岛灵质魂火的涌入，七号炼金塔收存的魂火单位瞬间达到50000点的上限，但这并非蜘蛛女士的目的，溢出的纯净灵质又通过维克多和7号炼金塔的联系，进入他的灵魂，持续强化他的精神属性，从48点提升到85点。
    暴增的精神力量使得维克多的一个念头获得独立人格，不断涌入的灵质维持其稳定，“他”才能以第三者的旁观视角，观察周围的事物变化，包括自身的血脉、灵魂，以及灵魂意志侧的记忆过往。
    旁观者维克多看到十多年前，布里亚特家的大骑士奥斯丁手持长剑轻松屠戮正在围攻他的炼金民兵，而远处的自己端军用重弩，凝聚虚空风元素，扣动扳机，让一道靛蓝的流光射穿奥斯丁的脑袋。奥斯丁临死前的眼神充满了困惑和难以置信，他向旁观者维克多传递一个信息：
    你怎么会杀我？你怎么可以杀害王国的一名大骑士？
    下一个记忆画面，西尔维娅亲自赶到平湖镇，急匆匆地召见那些目睹家族对决的王都税务官。美丽优雅的蔷薇夫人频频举杯，亲切问候每一个税务官的家族守护者，并准确说出他们的的名字。王都税务官们受宠若惊，与西尔维娅的笑容形成鲜明对比。但旁观者维克多看到了神灵骑士的委曲求全，这都是因为她的小情人公然杀害王国的白银骑士，铸下大错！
    蔷薇庄园的卧室，西尔维娅坐在怒风剑圣的腿上，修长优美的手臂环住他的脖颈，眼波温柔，细声细气地说道：“亲爱的剑圣大人，我刚刚修建了一座私人庄园。今后，人马丘陵的日常事务就交给凯特琳娜和恩比瑟打理，你把兰德尔领交给妮可管理，我们都搬进那座庄园居住，再不分开，好不好？”
    旁观者维克多看到了自己的勉强，也看到了西尔维娅隐藏在温柔眼波下的一丝忧虑。
    旁观者还看到米勒神父严肃地说道：“快停下，你已触碰到神的领域！”
    祂又看到蚁人女皇平静地对怒风剑圣说：“兰德尔殿下，你自信过头了……”
    自信过头就是傲慢！
    是的，旁观者认识到维克多的傲慢，哪怕他在弱小时表现出谦虚与顺从，却暗搓搓地幻想有一天能把神灵骑士压在身下，把光辉教会打落尘埃。这份傲慢是穿越者将异界的智慧生灵视为土著，却没有在意神灵骑士、传奇骑士、黄金骑士都谨慎地使用自己的超凡之力和统治者的权威。而半神位格的米勒神父干脆就伪装身份，绝不露头。
    傲慢必然带来霸道和无知无畏。如果强大的超凡者对界缺乏敬畏之心，行为强势又霸道，其他生灵可有活路？
    由火焰组成躯体的克格诺里斯问怒风剑圣道：“每一个智慧种都是造物主泰隆瑞尔分化的念头，有的喜欢你，有的恐惧你，有的厌恶你，有的仇恨你，这都是界意志对你的不同态度，你是否想过拒绝界意志的邀请，会有什么后果？”
    怒风剑圣是人类国度的殿下，骑士贵族服从他的权威，光辉教会歌颂他的功绩，岗比斯王国的子民视他为战无不胜的守护者。那半人马呢？地精呢？豺狼人呢？食人魔呢？熊怪呢？还有古老的精灵族……
    旁观者维克多现在更清楚地看到，怒风剑圣的傲慢并非他自己所愿，而是某种神秘的力量蒙蔽了他的认知，一步步地将他推到今天的地步。
    ……视命运为对手，却不知敬畏命运，不断地创造奇迹，也在奇迹上坠落，只因为他始终身处命运长河，从来就没有脱离过命运。
    卡里古拉原本有机会驱逐蜘蛛女士，怒风剑圣拒绝了米勒的安排。旁观者维克多现在看来，他怜惜卡里古拉，也未尝不是对命运的一次反抗。可惜，他当时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是被某种命运力量蒙蔽了心智。
    万物归一的终点是界重归混沌；化身亿万必将耗尽火元素海最后一丝力量；而无思无想代表了泛意识的心灵海洋，也是生命最高层次的心灵境界。旁观者维克多目前正处于这种心灵境界，祂洞悉自己发生的一切，也能理解蜘蛛女士愤怒的根源。
    勇者斩杀一条恶龙，民众奔走相告，传唱他的英雄壮举，但在古神看来，杀死一条龙和杀死一只兔子并没有区别，都是生命的凋零。蜘蛛女士认为兰德尔殿下恐怖，是因为他以凡人之心压制太阳神性，这比他击杀黑血主宰的完美之躯都要恐怖一万倍。
    蜘蛛女士无法接受这种现象，更不能容忍兰德尔殿下对太阳神性的蔑视。祂放弃一个化身，也要毁灭恐怖的根源。
    当然，蜘蛛女士并不是要毁灭维克多本人，祂要摧毁的是X3。
    事实上，来自地球界的x3很早就帮助维克多接触到无思无想的境界。别人无思无想是发呆走神，而X3的超限就指精神超脱身体与灵魂的限制。如果维克多没有X3就没有知识拼图，没有心灵血脉秘法，没有双生天赋树，也没有能够主宰太阳神性的心灵天平。
    维克多曾经尝试解析X3的奥秘，通过心灵血脉秘法进行复制，但他的尝试无一例外的都失败了。因此，具有唯一性的X3对于泰隆瑞尔界就属于异类。
    蜘蛛女士正在抹除这个异类，祂也不在意异类宿主的死活。
    纯净灵质涌入灵魂的同时，还带来数量庞大、内容复杂、时序错乱的记忆泡，不断地冲击维克多的灵魂意志侧。
    蚁人女皇说要留给维克多一份珍贵的礼物，祂说到做到，只是这份礼物过于沉重，让维克多的灵魂不堪承受。即便怒风剑圣的灵魂结构格外坚韧，能够抵抗绝大多数灵魂伤害，但蚁人女皇的记忆泡是一种赐予，而非暴力破坏，直接绕过保护灵魂的外壳，从内部重组他的灵魂意志侧。
    混乱信息的强烈冲击让本体灵魂的运转变得迟缓笨拙，根本没有办法收回炼金塔符水晶的一点魂火，也就不能切断和蜘蛛女士的心灵联系。
    旁观者维克多无计可施，他没有任何多余的念头，也不存在生命个体的情绪，只是冷静地看着代表X3的光点摇摇欲坠，即将彻底崩解。
    好在，维克多的本体并没有放弃挣扎，或者说是X3的一项优先设定正自动施展灵魂锁定秘技，将维克多的表意识和潜意识进行互换，顺便把蚁人女皇的记忆泡埋来，等主意识将记忆信息重新整理归纳，再解除灵魂锁定。
    这是维克多保护灵魂的一种应急手段，它的副作用将导致维克多变成一个白痴，暂时性的。
    问题在于蚁人女皇的记忆泡信息已远远超出了维克多精神属性的承受上限，哪怕他现在的精神属性高达85点也不够用。
    旁观者维克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灵魂在崩塌，X3首先被分解，双生天赋树失去核心，跟着解体坍塌。
    就像一个白痴不能灵活地控制自己的手指头，维克多现在更做不到精细入微地操控自身的血脉天赋。
    高等精灵血脉和人类血脉混乱堆叠，他体内丰盈的水元素开始逃逸，阳光般的金发变成黄色，暗金瞳孔褪去光彩，呈现出常见于普通人的棕绿色。
    维克多失去圣域强者的力量反而没什么，关键是他的陨落正在无可避免地发生。
    “不，不要……安洁莉娜老师，求你放过我的主人！”
    突然，维克多看到贝尔蒂娜从安宁神域挣脱出来，她哀声哭喊，努力伸出手指去触碰他的本体。
    天选者少女碰到维克多的瞬间，维克多挂在胸口的紫金币护身符绽放出白金色的圣光，不计其数的神圣符将他的本体层层包裹。
    正态属性的神圣之力强行切断蜘蛛女士与维克多的灵魂连接，但本体的情况没有得到改善，仍然在朝灵魂溃灭的的方向迈进。不过，旁观者维克多是食灵岛纯净魂火强行塑造出来的灵体，精神强度同样达到了灵魂上限，处于无思无想的心灵状态，当外部的魂火传递被打断，祂立刻获得自由，回归本体的灵魂深处，并立刻唤醒波尔塔诺斯的三个脑袋，其代表地元素，性质最稳固的蛇头占据表意识的主导地位，形成一个坚固的闭环，阻止蜘蛛女士接下来的“馈赠”。
    灵魂崩溃的现象停止了，维克多也失去自我意识，他受到波尔塔诺斯秘法的影响，外表变成一个棕色头发、琥珀眼眸的半精灵。
    蜘蛛女士仍然可以亲自动手，结束维克多的性命。但祂并没有这么做，而是把目光转向跪坐在船筏上，抱着维克多的贝尔蒂娜，微笑说道：“奇迹女王，我承认这是你的名讳。你求我住手，我实现你的愿望…...奇迹女王，契约已经达成，我现在要求你去南大陆，替我办一件事情……我们，会再见面的。”
    半蜘蛛半精灵的恶魔化身绽放四色流光，四大元素在空气流散，蜘蛛女士的化身渐渐化作虚无，没有留下半点痕迹。而贝尔蒂娜光洁的额头上却印出一个蜘蛛纹路。
    维克多对这一切都一无所知，他正藏在自己的灵魂深处，忙着重新整理记忆泡和知识拼图，也不知道要过多久才能重塑灵魂意志侧，恢复正常。
    纳尔森等人从发呆回过神来，他们惊骇地发现船筏不知怎么又飘回到支流河口，周围的水怪密密麻麻，它们仿佛同时得到号令，一只只粗壮的尾鳍用力拍打水面下的磷虾群，掀一阵阵惊涛骇浪，两条船筏瞬间被冲得老远。
    “奇迹！”
    贝尔蒂娜眼神冷漠，表情高傲地发号施令，然后就像用光了全部的力气，纤细的身体摇晃了几下，直挺挺地摔在船筏上。
    两艘原木船筏竟奇迹般地在恶浪保持完整，一条船筏被水墙托，冲向大河湾的深处；贝尔蒂娜和维克多所乘的船筏则被一波接一波的水浪重新推入金水河南岸的支流。
    *******************************
    静谧清冷的月光透过平湖镇墓地教堂二楼的一扇小窗，洒在米勒的脸上。光影交错间，老牧师的皱纹愈发显得深刻。
    轻声叹息后，米勒无奈摇头，侧过身体，伸手抚摸身旁的神父长袍。它们被叠得整整齐齐，安安静静地躺在床头。兰德尔领的主持神父穿着一套远行的粗亚麻布衣，拿早已打包好的行礼和一根陈旧的旅行者手杖，站身，走向门口，正准备悄悄推门的时候又变得犹豫，最后还是用力推开橡木门，朝甬道边的一间卧房大喊道：“约瑟夫，约瑟夫，快过来。”
    服侍神父的仆人慌慌张张地从房间里跑出来，甚至没来得及点上一根蜡烛，他看不清站在门内的米勒，却保持恭敬地问道：“老爷，您叫我？”
    “去厨房，把那盘生牛肉端给我。”
    仆人很困惑牧师的要求，问道：“老爷，都这么晚了，你要生牛肉做什么？”
    “叫你去，你就去，哪来这么多问题？！”一向和蔼可亲地老牧师突然变得暴躁，用力摔门，“哐当”一声，把伺候他好几个月的仆人关在门外。
    老实本分的约瑟夫终究不敢违抗至高主的牧师，他摸黑下楼，去厨房找生牛肉。
    没过多久，橡木门从外面被人推开，一个修长窈窕的身影端着一个铜盘，无声无息地走进房间。
    连帽斗篷遮着访客的容颜，但她的手细长洁白，在月光的映照下，美得惊心动魄。
    米勒神父端坐在桌前，看着不速之客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下，不禁唉声叹气地道：“我们俩不应该见面……尊贵的西尔维娅殿下，。”
    “我怕阁下连夜逃走，所以，请原谅我的失礼吧。”西尔维娅的声音十分动听，却透着一股冷肃。
    米勒的额头上渗出汗水，用力抿了嘴唇，说道：“维克多没有死。”
    “嗯。”西尔维娅点点头，把装着生牛肉的盘子推到神眷者的面前，声线不变地说道：“吾爱没有死，但他在我感知消失了，我想请教阁下，这代表什么？”
    米勒盯着肌肉纹理粗糙，色泽鲜红的生牛肉怔怔出神，隔了好一会才抬头说道：“其实，我也不知道维克多究竟遭遇了什么……不过，我愿意尽力解释，只是我和你对命运的见解各不相同，我们很难接受对方的看法，所以我们应该借用维克多的观点，这样我们都能理解。”
    西尔维娅轻笑一声，挑细细眉梢，问道：“比如，这块生牛肉？”
    “这块生牛肉……它很营养。”米勒努力解释道：“兰德尔家的见习扈从每天都要吃一块这样的生牛肉。普通人的牙齿根本咬不动生牛肉，必须煮熟后才能吃下去，但见习扈从就是生吃。维克多说，这会使他们长一身健壮的肌肉……我问维克多，吃生牛肉能健壮士兵的体魄，干嘛不直接把生牛肉缝在士兵的身上，这不是比煮牛肉、吃牛肉更省事吗？维克多回答说，法则如此，没有人可以改变……好吧，他当时没能理解我的意图，现在应该有切身体会了。”
    西尔维娅沉默许久，微微颔首道：“我明白了……那么，我该如何找回吾爱？”
    米勒摇头，严肃说道：“大预言术并非全知，我在殿下的掩护下已倾尽全力，但某个超凡存在亲自插手，这就已经严重超出大预言术的权能范围。不过，大预言术之前有提示，维克多会流落到蛮荒的南大陆，只是我终究没能改变这个命运拐点……如果殿下希望将来能和维克多团聚，我建议您千万不要主动去找他，因为您的行动必定要扭曲大预言术，带来不可测的后果。”
    “你是说，维克多会主动来找我？”西尔维娅眼睛一亮，追问道：“大概什么时间，在什么地方？”
    米勒摇头叹气，再叹气摇头，答非所问地说道：“如果你不来找我的麻烦，我会一直躲在兰德尔领，既然殿下已见过我，我必须离开……我打算去东部联盟找个小教堂落脚，那是希望之地，也是我的葬身之所。”
    “东部联盟……是个好地方。”西尔维娅稍稍沉吟，便满意地点了点头。这个回答符合她的预期，因为维克多念念不忘地正是东部联盟的出海口。她盈盈身，离开米勒的房间，在房门处驻足，推下自己兜帽，露出绝无双的容颜，朝米勒神父屈膝施礼道：“祝您东部之行顺利……米克勒梅尔斯大人。”
    （此书完结，后情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