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9章】 创世纪

    悬挂着圣灵赐福众生的彩绘壁画下面，寇博朗科带着他纯金的面具，单膝跪在红色的地毯上，屋顶悬挂的吊灯上，围城一圈的烛光不断的摇曳着。
    “殿下，我们失去了补给和增援，黑石领的异教徒，以及恶齿森林的兽人大军，两面夹击，导致这场失败。”
    寇博朗科的语气并没有愧疚，仿佛理所当然。
    “那个女爵士？”凡尼莎头带华美的王冠，一头金发熠熠生辉，那仿佛冰雕一样的脸上带着几分冷笑：“毫无疑问，她陷入了梦魇之魔的手中。锡兰公爵优柔寡断，既然想吞并黑石领，那就应该在庆功宴上干掉她。结果呢，居然让她顺利的逃脱了。”
    “殿下，有人见到了那位宴会上行刺的异教徒，曾经斗兽场的弑父之女。她的重剑令人印象深刻。”
    “事实如此清晰。”凡尼莎淡淡说道：“就是那个女爵士协助异教徒，逃离了公爵府。只是我很疑惑，区区黑石领，人口不过三百，究竟是如何摧毁道谈镇，对抗红衣主教玛尔德兰，以及我们数百名的圣灵骑士和圣堂武士。他们——究竟凭借的是什么？梦魇之魔的力量，当真如此强大？”
    “殿下，不敢隐瞒。”寇博朗科说道：“他们的战士并不强大，但却拥有一种威力强大的武器，那一定是邪魔的造物。他们可以从极远的地方发起攻击，利用些铁质的弹丸，击穿骑士们的护甲，甚至是圣堂武士的圣灵壁障。”
    “还有你刚才所提到的女孩子？她们在众目睽睽之下，把黄金圣像融化为一滩烂泥？”
    “没错。”寇博朗科点头：“一些看起来年幼的女孩子，却掌握着邪恶的力量，她们可以化身巨型的石像。”
    凡尼莎看了眼怯怯垂头的斯特林：“和他的年龄相比呢？”
    “比王子殿下要稍微大一些，但也只是一岁两岁的样子。击败黄金圣像，只有两个女孩子参战。”
    “这听起来还真是讽刺啊。一群女孩子？那可是我们伟大的圣灵造物。”凡尼莎的表情有些古怪，似乎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还有些荒谬。
    “或许那就是梦魇之魔的力量。”寇博朗科抬起头来，一双锐利的眼睛透过面具，闪烁着几点冷光：“殿下，道谈镇业已沦陷，我们下一步的策略……”
    凡尼莎姿态优雅的拿着银色餐刀，切开一片烤的油脂四溢的烤肉，放在斯特林的盘子中，眼眸微微抬起来：“塞萨尔领的防御工事，进展如何？”
    “征召了上万的农奴，基本快完工了。”
    “很好。”凡尼莎点点头：“兽人掠夺了大量的血食，一定积蓄了足够的力量。既然黑石领叛变成为既定事实，那么就让他们两虎相争吧。阻碍的山道清理工作可以放缓一些，但要派出精明的斥候，随时打探道谈镇的局势。我们需要等待，等待一个两败俱伤的好时机。”
    “明白了。”
    “还有，我的导师即将从王都赶来，亲自坐镇深水城。”
    “殿下，那您呢？”
    “我……”凡尼莎嘴角溢出一丝冷笑，手拿餐刀观察着那锋利的刀刃：“我会亲自坐镇塞萨尔要塞，绝不能让敌人踏入深水城。不管对方是兽人，还是梦魇之魔。”
    “遵命。”
    “下去吧，我累了。”
    等寇博朗科退出餐厅，凡尼莎才瞟了眼斯特林，语气清冷：“吃饱了吗？”
    斯特林有些紧张的放下餐具，擦了擦嘴，手放在桌子下面不安的搅在一起：“有点饱了……”
    “什么叫有点儿饱了？”凡尼莎凌厉的剑眉微微挑起来：“斯特林，含混不清，怯懦胆小，永远都不会成大器，更没有资格做王国的主人。”
    “可是……”脸庞满是稚嫩的斯特林，飞快的看了眼姐姐：“蒙特洛和夏洛克，他们……”
    蒙特洛，帝国大王子；夏洛克，帝国二王子，兄弟俩人正在帝国的王都展开王位的争夺战。而他们俩兄弟以及凡尼莎和斯特林的广西，非常特殊，并非一母所生。
    蒙特洛的母亲是原配夫人，和老国王在年轻时就成婚，不过是出于政治考量，并非真心相爱。婚后的生活也并不美满，艰难的熬了五六年，老国王就和另一位贵族少女有了私情，随后往后就得了一场怪病，很快就死掉了。
    新任的王后就是那位家族势力庞大的贵族少女，也顺利诞下二王子夏洛克。然而好景不长，这位新王后不知因为什么原因被处死了，据外界传言，是给国王带了绿帽，对象是宫廷里一位帅气英俊的侍者。
    就这样，老国王迎娶了第三位王后，也就是凡尼莎和斯特林的生母，一直坚挺至今。
    名义上他们是兄弟姐妹四人，实际上蒙特洛、夏洛克和凡尼莎姐弟俩，从来都没什么兄弟情义，甚至私下里还互相仇视。
    蒙特洛和夏洛克的母族都是王都的大贵族，同样也是教会的中坚势力，在国王老去的时候，就开始酝酿夺位的阴谋。因为他们都明白，一旦让对方登位，自己这一方就必定会受到严厉的政治打击。
    提亚王国原则是上男性顺位继承制度，所以凡尼莎作为帝国公主，在两位哥哥存在的情况下，是没有机会继承王位的，除非有意外情况。
    但这不代表凡尼莎会顺应时事，俯首称臣，她同样明白，不管是谁登上王位，自己和斯特林姐弟俩都会受到打压。
    从表面上来看，凡尼莎是为了逃避权力之争的波及，才带着弟弟离开政治漩涡。但实际上是以退为进，借兽人进攻的契机，试图掌控深水城的势力，扶植支持者。
    作为帝国六大都会之一的深水城，由于锡兰公爵的保守策略，一直都是摇摆不定的中间派，但力量却不可小觑，再加上母族的势力，足以与两位兄长抗衡。
    不过斯特林实在太年幼了，必须由她这个姐姐亲自策划，扶持他登上王位。
    并非是斯特林的野心，而是凡尼莎的野心。
    斯特林一向对她言听计从，弟弟成为国王，那么凡尼莎就是名副其实的摄政王。
    “蒙特洛鲁莽狂躁，夏洛克阴险狡诈，无论是谁登上宝石王座，对于我们来说都是一场灾难！你还不明白吗？斯特林！”凡尼莎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教训道：“你忘了母亲所遭受的苦难吗，母亲的嘱托吗？挺起腰杆，像个男子汉一样，去争夺属于你的权力。”
    看到姐姐有反怒的迹象，斯特林缩了缩脖子：“是，知道了。”
    “好了，我累了。”凡尼莎眼神里有些无奈：“你的剑术课老师应该到了，去上课吧。上完课还要背诵经文——”
    “可是，我刚吃饱，我好累……”斯特林顿时成了苦瓜脸。
    凡尼莎的眉毛一竖，那张本来就线条凌厉，英气十足的五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凌人气势，金色的眸子，神光有若实质。
    斯特林明显哆嗦了一下，把头埋的很低。
    过了好一会儿，凡尼莎的脸色终于稍稍缓和下来：“斯特林，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贪玩只会给你带来短暂的快乐，在将来你失去的会更多。”
    “我又不想当国王。”斯特林小声的咕哝一句：“我觉得哥哥们对我都很好……”
    “那都是假象！假象！”凡尼莎提高了音量：“在贵族，在母后面前所营造的假象，你明白吗？欺负一个小孩子，不会让他们受到尊敬。”
    “所以，你也承认我是小孩子喽……”
    “你……”凡尼莎凤眼圆睁，想要发火，但见斯特林那委屈巴巴，目眶含泪的模样，忍不住心里一软：“经文课可以取消，早点睡。”
    “耶，万岁！”如蒙大赦的斯特林呲溜一下从椅子上跳起来，一溜儿烟的从大厅里跑了出去，似乎和姐姐相处的每一秒都是煎熬。
    凡尼莎有些苦恼的揉着额头，露出一丝苦笑。这个一母同胞的弟弟，既是她的希望所在，也是她的弱点所在。
    但是作为皇室成员，就要承担责任以及风险。斯特林注定不是个平民孩子，也无法享受孩子应有的乐趣。
    她的童年又何尝不是呢？
    夜色渐深，凡尼莎却没有丝毫的困意，寇博朗科的失败，给了她极大的危机感。要想掌控深水城，就必须清除一切威胁。
    梦魇之魔？
    这个出乎意料的存在，给了她出乎意料的威胁，也打乱了她的许多计划。
    最可怕的是，她对于梦魇之魔一无所知。
    点燃数十根明亮的蜡烛，凡尼莎穿着一身睡袍坐在书桌前，面前摆着一本年代久远的古籍，黑色的牛皮封面印刻着金粉字迹——创世纪。
    “圣灵创造万物。”
    “起初，地是虚无分裂的，笼罩黑暗。圣灵之光浮于天空。”
    “混沌之恶，滋生万恶。”
    “其一，臃肿血块之恶，蠕行于黑暗的洞穴，贪食血肉，臃肿之寄生物，如蛆虫般啃噬世界。”
    古朴的书页上，描绘着阴暗潮湿由血肉组成的肉块洞穴，一个个扭曲的怪脸层叠其中，皆露出布满獠牙的巨口。而一些形象怪诞的兽人祭祀，正在把人类串在棍子上开烧烤大会……
    “其二，残暴颤鸣之恶，荒恶荆棘，恶意滋生……”
    逐一翻开创世纪之中恶神的描述，基本都有配图，描绘着地狱般的邪恶景象。唯有其中一页——梦魇之恶，只有简略的一句话。
    “黑暗噩梦，渊面黑暗。蛊惑是它的诡计，谎言是它的面具，行走于无形之雾，恶意丛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