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8章】 防人之心

    “爸爸，你好奇怪啊。”娜塔莉有些纳闷，闪烁的烛光中，向来意气风发的父亲，眉宇紧皱，面有愁容，仿佛苍老了许多。
    “你为什么这样问呢？”
    “没什么。”
    看到女儿安然无恙，海勒的心放下了一些。他不是没见过异教徒，正因为见过那些残忍邪恶，甚至疯狂的歇斯底里的异教徒，才有了先入为主的刻板偏见。
    作为圣灵教徒，排斥其他教派，供奉圣灵为唯一真神，早已刻入骨髓，在生活的方方面面影响着他。
    海勒对异教徒是发自内心的厌恶。
    “哈欠~~爸爸，晚宴如何？是不是有很多新奇的美食？嘿嘿……”困意上涌，娜塔莉也忍不住卖弄起来，毕竟她和美食的创作者共进了晚餐。
    “晚宴？”海勒皱起眉头：“新奇的美食？娜塔莉，你是指什么？”
    “诶？你就没见到一些从没见过的食物？在深水城也没见过？”
    海勒愣了一下，心里瞬间警铃大作，情绪激动的捉住娜塔莉的小手，双眼圆睁：“娜塔莉，你在说什么？你晚餐吃了什么？”
    “你抓疼我了，爸爸。”娜塔莉疼的吸了口凉气，越来越觉得父亲古里古怪的，好像有什么在瞒着自己。
    “对不起，对不起，我的宝贝女儿。”海勒慌忙松开，双手却有些无措，不知该放在哪里，继续追问：“告诉我，一个细节都别拉下，晚宴究竟发生了什么？”
    娜塔莉察觉到父亲的异样，上上下下仔细的打量着：“爸爸，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你们……来到黑石领，要做什么？”
    新奇的食物，异教徒的晚宴？
    难道是什么邪恶的祭品？
    又或者是邪术伪装的毒药？
    坐立不安的海勒，额头上渗出一层细密的热汗，越想越是紧张。但他更知道，一旦告诉娜塔莉真相，心直口快的女儿，一定会第一时间去找爱丽丝求证。
    那样一来，就算不想撕破脸皮，也不得不坦诚相见了。
    海勒勉强控制了一下情绪，蹲下来望着女儿，眼中满是关切：“乖女儿，爸爸没事。就是有些好奇，你吃了什么新奇的食物？是爱丽丝让你吃的吗？”
    一顿晚宴而已，深得其中三味的娜塔莉，心里也藏不住事儿，于是就一五一十的把她所持所见的食物都描述了一遍。在描述的过程中，还因为回忆起那张美味，几度咽着口水。
    到了最后，她甚至把麦芽糖源自黑石领的事情也坦言相告。
    可怜海勒爵士当了很多年，自问算是见多识广，但娜塔莉描述的那些食物，却一样也没有听说过。
    这更加深了他的担忧。
    “爸爸，我有些困了。”娜塔莉打着哈欠，白天一路奔波，再加一顿美食，浑身都放松下来，困意早就难以阻挡。
    “明天我还要早起呢。”
    “早起？”心里纷繁复杂的海勒下意识发问。
    “嗯。”娜塔莉甜甜一笑，眨眨眼睛：“爱丽丝答应我，明天要带我去她们的农场，看看冬天能开花结果的作物。还有啊，我还要亲眼看他们制作琥珀糖。是一种哥哥都不知道的新吃法。”
    冬天开花结果的作物，神秘的糖果。
    这太反常，太不符合逻辑了。
    海勒的心直往下沉，爱丽丝他是了解的，单纯可爱善良，曾经他也很喜欢这个孩子。但现在，她和莉雅是异教徒啊。
    还是异教徒的首领！
    没人知道邪神是否控制她们，是否洗脑了她们，是否引导着她们走向邪恶和残忍。
    越是美好的表象下，可能隐藏着越深的邪恶。
    深受教会影响的海勒，一时间心乱如麻，他发现来这里是个巨大的错误，尤其是带着心爱的女儿。
    可是……那是教会的命令啊。
    他如何能够违抗？
    但娜塔莉，她还只是个孩子啊。
    “我去睡了，晚安咯。亲爱的爸爸，感谢你带我来到这里。哈哈，虽然确实有些陌生和奇怪，但是……感觉意外的很不错。”
    望着笑颜如花的女儿，那张纯真的脸上，愉悦没有丝毫的掩饰，完全是发自真心的。作为一名父亲，那一瞬间，他甚至认为这里真的是美好的。
    不过这个念头，只是闪过一瞬就被扼杀了。
    异教徒，哪里有美好的？
    都是些悖逆圣灵的无信者，邪恶无情的蛊惑者，奸佞狡猾的煽动者，以及包藏祸心的伪装者。
    真相终有浮出水面的那一天，无论事态如何发展，他都会不惜一切代价，守护他的掌上明珠。
    “去吧，好好休息。爸爸就在隔壁。”
    明知娜塔莉明天可能会遭遇各种意想不到的危险，可目前为止，莉雅和爱丽丝，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敌意。
    限制和阻止娜塔莉，可能会引起反弹。
    “亲爱的爸爸，晚安！”
    亲自把女儿送回房间，替她盖好了被子，海勒才小心翼翼的关好房门，退出房间。而当他回到房间的时候，一个身影安静的坐在烛光下。
    泰文·海希尔。
    海勒心里咯噔一声，关好房门，勉强打起精神：“有什么指示？”
    “暂时没有。”泰文摇摇头，那张刚毅的脸上挂着一如既往的冷淡，粗重的剑眉，整齐的棕色短发，干练而冷峻。
    海勒稍微松了口气：“你有什么发现？”
    “强大的对手。”泰文抬起眼眸，似笑非笑，用手指了指窗外：“我可以感应得到，在这院落的周围，有至少两股强大的气息。他在监视着我们的一举一动。”
    能让一位圣堂武士形容为强大，就绝不是海勒这种普通骑士能够面对的。
    见海勒的表情明显紧张起来，隐在烛光中的泰文，露出个一闪即逝的鄙夷。在圣堂武士眼中，普通骑士就是炮灰，即便他是爵士也无法改变这个事实。
    “不过你放心，在没有撕破脸皮之前，他们应该不会动手的。观察，和我一样，他们在观察着我们。”泰文站起身来，走到床边，目光透过缝隙，打量着深沉的黑暗，在他目光所无法触及的地方，隐藏着某种他说不清道不明的存在。
    “至少这证明了，她们是异教徒的事实。爵士先生，圣灵不会坐视他的信徒受难而置之不理的。当然，前提是你足够忠诚。”
    “我的忠诚毋庸置疑，我的信仰坚定无比。”海勒庄重的拍打着心脏的位置。
    “无人能够抵挡圣灵的光辉，一切邪恶力量，都必将灰飞烟灭。为圣灵奉献所拥有的一切，必会永受圣灵的恩赐，家族荣耀，绵远流长。爵士先生，你的所有奉献，都充满荣耀，载入家族史册。”
    对于贵族来说，家族的荣耀是极为宝贵的，也是他们毕生追求的。听到这番话，海勒也不仅有些心动。
    富贵险中求。
    他很明白。
    假如娜塔莉没来的话，他是不会如此紧张的，甚至能够心甘情愿的为圣灵奉献他的生命，以求得博尔拉家族长久的荣耀。
    就如同他的祖辈浴血奋战，用生命所换来的，今天他所拥有的地位。
    “爵士先生，永远不要质疑教会的决定。”泰文的存在，本身就是防止一种意外情况的发生——海勒被异教徒蛊惑甚至煽动。
    “圣灵的真相之眼，凝视光芒所及之处。黑暗将在恐惧中退散，一切虚伪的假象下，肮脏的污垢终会昭然。”
    “圣佑！”重重的拍了拍海勒的肩膀，泰文的眼底伸出划过一抹金色光芒，那是圣灵的力量在他体内徜徉的迹象。
    这轻轻的一巴掌，海勒立刻感受到一种光明的澎湃的力量，使他心中的恐惧，瞬间减淡了几分。
    “圣佑！”
    “我该回去了。”泰文满意的笑了笑：“明天还有一场好戏，等待着你的出场。那些因为疏忽而不幸中了邪魔诡计的战友们，或许会给我们一些需要的答案。”
    ……
    “艾琳娜，有没有什么发现？”
    远处的海岸张，艾琳娜穿着一身漆黑的斗篷，腰间挂着黑暗沸腾者，背上背着镌刻着三道符文的死神镰刀，静静的注视着院落。
    莉雅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她的身边。
    “娜塔莎回去睡了，有位骑士进了爵士的房间，他们聊了一会儿，然后就离开了。”
    防人之心不可无。
    别看莉雅白天客客气气的尽着地主之谊，实际上她早就安排了足够的人手，以防止意外的发生。
    “希望他们不要做什么蠢事。”莉雅满脸的无奈，她的内心是善良的，她没办法对曾经关爱有加的亲人下手。
    “莉雅，娜塔莉好像还什么都不知道。她是无辜的，只是受到了圣灵假象的蒙蔽，就像曾经的我们。”
    “我明白。”莉雅点点头：“所以我说，希望他们不要做蠢事。海勒叔叔和娜塔莉，都不是罪大恶极的人，我想，他们来到这里，其中另有内情。因为，我无法相信，一场赎金谈判，会带一个一无所知的女孩前来。”
    “是啊。”艾琳娜的语气带着些惆怅：“但娜塔莉总会知道的，在晚餐的时候，我就察觉的出来，爱丽丝她……很多时候都在强颜欢笑。”
    “我感同身受。或许这就是宿命吧，至少，我们问心无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