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老友相聚 下

    前面的男人楞在原地，他似乎忘记了焦急，也忘记了移动，他慢慢地转身，看着身后的女人，眼中满是不可思议。

    “苏语？”男人颤抖的声音说出她的名字，苏语点了点头。于凯比记忆里老了有十多岁，虽然他们都长大了一些，但是于凯看上去比苏旸还要显得年长。他满脸胡茬，眼眶下是深深地黑眼圈，皮肤比记忆里黑了很多，身体很瘦，苏语走上前带着微笑，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于凯似乎恍然大悟一样，赶紧说道：“莹莹，她被送去急救了。”说完就顺着刚刚的救护车去的方向跑去，苏语想了想，跟了上去。他们还在一起，这样的感觉真好。

    于凯和吴莹莹在一起已经很多年了，比她和单青还要早。他们是典型的火星撞地球式的相处方式，经常吵架，但也很轻易和好，有的时候吵着吵着女孩子噗嗤一笑，两个人就算没事了。两个人也闹过分手，但是始终摔摔打打还在一起，直到现在。

    苏语曾经试过寻找这对情侣，每年回去也会问问老师有没有他们两人的消息，可是每次都是失望的答案，他们从来没有回去过溪子镇，那里还有他们的家人但是他们从来没回去过。

    于凯坐在长长的走廊的尽头，里面急救室里吴莹莹正在进行急救，苏语觉得也许这就是那年他们没有勇敢的站出来指正那个肇事者的因果业报，她和陈秋妮生病住院，单青死了，哥哥碌碌无为，吴莹莹躺在里面的病床上，于凯成了现在沧桑而迷茫的样子。

    吴莹莹是因为习惯性流产而进的医院，这次很幸运孩子保住了，医生要求留院观察，吴莹莹想要出院，可是于凯坚决制止了，他说：“苏语，你陪陪她，我先去交住院费。”然后转身离去，这时吴莹莹才看见她，她眼中立马有了泪花。

    吴莹莹也比记忆时的少女多了一些成熟的味道，她眼角带着笑意的时候会有皱纹，不深但是却很明显，相比较于凯，她虽然躺在病床上但是没有那么憔悴，对苏语说：“让我好好看看你，都多少年没见了，你怎么还和以前一样呢。”

    说着话是又羡慕又嫉妒。

    和之前见到陈秋妮不同，这时见到吴莹莹她没有什么隔阂，她不知道为什么，同样七年不见，会有这样的差别，也许是因为吴莹莹对自己也和曾经一样，眼中没有半点闪躲；又或者在刚刚知道了他们这七年发生的事情她很惋惜，也很难过。

    于凯并没有告诉苏语他们当年为什么离开溪子镇，但是大家心知肚明一定和那场车祸有关，苏语也就不在这时追问，她问于凯：“莹莹怎么了？生病了吗？”

    于凯摇了摇头有点了点头，然后开始捶打自己，骂自己没用，又骂自己活该，最后说自己对不起莹莹，他一个人喃喃自语了很久才慢慢地开口说他们之前发生的事情。

    离开镇子之后于凯本来是想去完成学业后带着吴莹莹去大城市生活，两人盘算许久决定先毕业再去云城，可是那时候吴莹莹竟然怀孕了。他们本来没想着要远走，可是那时候他们很小，怕被父母发现，怕孩子会被父母打掉，就一直待在于凯的学校，结果吴莹莹回自己学校的老师却在学期前的体检时发现了这件事，吴莹莹被退学了，他们不敢告诉吴莹莹的父母，只好两个人在于凯学校附近租了房子，也不知道怎么办，生下来他们太小又没有结婚，不生，他们又舍不得打。

    结果就在恐慌之中，吴莹莹经历了人生中的第一次意外流产。

    那时她整个人都快要崩溃，在那间不足十平方米的小房子里一个人躺着睁着眼就是一天，于凯有时要去上课，没法陪她，可上课心也不在课堂上，半年不到他被退学了，理由是所有的专业课都不及格。

    这给了这对情侣一个很大的打击，她们的生活不再是如同计划一般的顺利，而变成了一路慌乱。

    于凯因为学习了一年基础的计算机课程，又上了一年培训课，那一年吴莹莹的身体慢慢好转，然后又开始画画，那一年她上了一个专科学校，夜校性质的，价格相对便宜一些，两个人一边工作一边上学，经常为了钱的事情吵架，像一般的夫妻一样，可是却又不同。他们还希望自己能有些好的生活。

    车祸后和单青的经历一样，于凯也被那些人找到，给了他一笔钱，但是在那年租房子，给吴莹莹看病，加上后来他们上学已经花的差不多了，因为不敢回家他们的经济一直都很紧张。直到他们都毕业了一切才好转。

    吴莹莹毕业后去了云城的一家早教机构教小孩子兴趣画，她一向喜欢孩子，看着那些孩子就想起了曾经自己失去的，于是她想再生一个。于凯那时的工作很不稳定，在电脑城当销售，每天没有底薪全靠提成，但是收入还算可观至少他们两个人的生活无忧了。

    同年，吴莹莹告诉于凯她想要个孩子，结果后者否定了他的想法，作为男人他知道自己的能力显然还养不起一个家，可是吴莹莹不这么认为，她觉得这是他们多年爱情的结晶。两个人在争执不休中，吴莹莹声泪俱下地告诉于凯自己实在太爱他，才希望和他组成一个家，最终她真的怀孕了，验孕棒两条线，可是去医院检查时才发现吴莹莹是宫外孕。

    之后吴莹莹又怀孕过一次，但是两个人都不是当年那种冲动地想尽一切办法要将孩子生下来的年纪，于是考虑再三吴莹莹自己提出打掉孩子，理由是她在早教机构看到那么多孩子受人疼爱的长大，那些孩子有最好的教育和丰厚的衣食，自己的孩子恐怕没法活得这么好。

    因为学历问题，于凯的工作一直很不稳定，刚开始他们查出有这个孩子的时候于凯拿来了一个小戒指，在广场上和吴莹莹求了婚，他们年纪也不小了，如果现在回去镇上和父母说，他们应该同意。但是之后的几天吴莹莹心里的一种恐慌开始蔓延，尤其是每天下班后看见那些孩子被高级轿车接回家，早教中心一个普通的玩具已经能让他们吃好几顿不错的晚餐的时候，吴莹莹的内心开始犹豫。

    直到有一天，她下班一个孩子的妈妈热心的说开车送她回去，她想着自己已经怀孕再去赶末班的公交确实很累，于是就点头答应。在那辆车上，她坐在后排，听着前面妈妈许诺女儿只要好好画画，就带她在暑假的时候去迪士尼玩，女孩兴奋地拿着自己的米老鼠书包说，她要办成米妮，吴莹莹在后排也被这样的画面感染，然而在车里她突然有点反胃想吐，可是在这样的干净的车子里，她又没法吐，好不容易喝了两口水压住了吐意，前面开车的学生家长回过头来问她：“吴老师怎么了？是晕车吗？我开车没开多久，是不太稳，要不给你打开窗户？”

    “不用不用。”吴莹莹连忙摆手说道：“我没事，喝口水就好了。”

    “哦，那我再把空调风量调大一点，最近天气是不好，我平时都不敢开窗户，你也知道现在雾霾有多严重，小孩子呼吸系统本来就比大人弱，我们家dy昨天还咳嗽了。”

    正说着前面正有一辆自行车走过后面带着孩子，她没有骑稳，差点跌倒，dy的妈妈立刻刹车，好在没有出什么事情，骑车的也是一个女人带着孩子，吴莹莹跟着dy的妈妈一起下车，看了看那人，是没什么事，自行车后座的孩子倒是有些惊吓，他带着口罩，也是一直在咳嗽。

    查看了没事，双方都还客气的道歉，回到车上吴莹莹看着那个骑车的女人颤颤巍巍的把孩子放在车上，自己又吃力地骑走，心里很不是滋味。车上，dy妈妈说：“真是的，还以为是碰瓷的，吓死我了，带着孩子也不小心，这样的天气让孩子在外面吃风。”

    吴莹莹此时明白为什么她之前那么犹豫恐慌，因为她肚子里的孩子的命运掌握在她手里，如果不能给他一个好的未来，那为什么要生下来。她下定了决心，回家她告诉于凯，这次她要打掉，他们没钱养这个孩子，想要结婚生子，他们要先有钱。

    一周后，吴莹莹找了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送走了自己的孩子，和第一次流程，第二次宫外孕时的痛苦不同，这次她躺在那张床上很平静，医生说她不能在流产了，否则会成为习惯性流产，再也怀不上了。

    吴莹莹听了，点了点头。

    又过了半年他们结束了在云城的生活，听说南城机会多，于是两个人带着两年来的积蓄到了南城。

    却发现来到这里，照旧是喜忧参半的生活，似乎每天都有机会，两个人的工资都翻了一番还不止，但是开销随之上升，这里不是他们的天堂，但经历了之前的种种后，于凯开始拼命工作，跑业务喝酒和不要命了一样，而吴莹莹也经常加班，在这个城市晚归成了常态。

    有时吴莹莹会在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问于凯：阿凯，我们为什么不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