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六章 答失八都鲁

    看着衣服和盔甲都沾满鲜血的郭羽他们，张世华一直悬着的心也不由放了下来。

    他本以为和答失八都鲁对决，将会是一场惨烈的战役，可没想到一切却是这样的顺利。

    他不但兵不血刃的拿下了穰县城，而且郭羽这边还为他取得了一个圆满的开门红。这样接二连三的顺利，不由让他的心中充满了必胜的信心。

    ……

    “传令下去，让将士们安营扎寨，再过不久，还有一场大战要打呢。”心中虽然充满了必胜的信心，可沉稳的张世华依旧下达了安营扎寨的命令。

    他知道答失八都鲁一定会找上门来的，所以他并不需要着急，以逸待劳就可以了。

    而后，果然也是如此，仅仅过了一个时辰。知道自己先锋军已然溃败的答失八都鲁也不由率领着麾下的兵马，以一副小心谨慎的态度来到了黑衣军营垒数里之外的一处开阔地带。

    或许是因为先锋军的惨败让他心惊，所以在率领着大军杀到之后，答失八都鲁他并没有选择在第一时间和张世华开战。而是谨慎稳妥的在那处开阔地带扎起了营，摆出了一副要打持久战的姿态。

    而对此，张世华派出帐下的斥候和他们的斥候来来回回似小打小闹般的厮杀了几场后，便也就不在理会了。

    ……

    入夜，黑衣军大营数里之外的近三万官兵的营垒之中，在一顶奢华的帐篷下，年近半百、生的膀大腰圆长着一副标准元蒙人相貌，且留着豪放的络腮胡子的四川行省平章政事答失八都鲁，此时也正威严无比的高坐在了帅坐之上。

    而话说到此，便也不由要为大家介绍一下答失八都鲁了和他的辉煌家族了。

    答失八都鲁的家族，可是说是元蒙帝国中最高贵的军功贵族之一。自他的高祖父太答儿起，他们家族便就世袭着万户的官职，也同样是自他的高祖父太答儿起，他的家族便就没有断绝过平章这个级别的高官（也就是说自他爷爷的爷爷起，他们家就没断过军区司令）。

    所以对于答失八都鲁来讲，只要元蒙帝国存在一天，黄金家族的血脉依旧还坐着龙椅，那他们的家族，便就不可能没落。

    因为他们的家族是真真正正与国同戚的存在，是真真正正的与天子共治天下的存在。

    按说，向他们这样已经高贵的极致的家族，族中应该是腐朽堕落纨绔辈出才对。毕竟就连昔日的黄金家族、成吉思汗的血脉都已经变得腐朽堕落了，就更加不要说他们这样的军功世家了。

    要知道，在元蒙帝国，有太多和他们一般世袭着万户的军功世家，其家族的子弟，都已经堕落到不会骑马挽弓了。

    但，令人惊讶的是，答失八都鲁的家族，偏偏就没有堕落。甚至不但没有堕落，其家族中，反而还是能人辈出。

    就比如说他的父亲——南加台。懂历史的朋友一般都知道，这可是元蒙一朝，出了名的知识分子、大藏书家。据说这个爱书如命的家伙，穷尽了自己的一生之力，在家族中收藏了三十七万卷藏书。

    三十七万卷藏书，这是个什么概念。就这样给你说吧，从清朝灭亡开始向上数，除了皇帝之外，你就找不到第二个比他家藏书还要多的人。

    所以也正因为这个原因，元蒙帝国中的各族知识分子都经常会去答失八都鲁的家族借阅书籍。

    毕竟他们的家族，有太多珍贵难寻的绝世孤本了。

    而也正因为如此，南加台他不但给自己的家族留下了海量的知识财富，给为自己的家族后辈在不知不觉中，建立起了广阔的人脉。使得自他那一辈人开始，他们家族的影响力不单单在局限于军队，还不知不觉中扩张到了政界、扩张到了文人圈子。不管南加台他最初是出于什么原因要如此费力的来收藏这些藏书，但南加台他收藏图书传给子孙的做法，都可以说是及其充满智慧的做法。而恰恰也正因为有一个的父亲，将门出身的答失八都鲁自也是真正的坐到了精通兵法，博览全书。因为单论天下兵法书籍的种类和数量，即使是当今的元蒙天子在这方面，也是比不过答失八都鲁他们的家族的。

    而且更加难得的是，因为家族的助力，答失八都鲁他并不只是一个纸上谈兵的人。他本身还是一个很有能力的人，要不然他在不会在元末历史留下那般鼎鼎大名，并在后来杀死王显忠和罗文素这样的红巾军高层将官了。不过此时距离答失八都鲁巅峰时期还有好几年，他现在才不过刚刚被朝廷提拔为平章。

    所以在面对像张世华这样的对手的时候，他还是要拿出自己全部的本事才可以的。

    毕竟，在白天那支刚刚被郭羽他们击溃的兵马，可是他帐下极为精锐的探马赤军。这支部队，乃是他帐下出了新兵之外，最为精锐的一支人马了。

    可即便是如此，这样的一支精锐部队，却依旧如此简单的被郭羽等人击败。

    在敌人展现出这样的力量之后，也就由不得答失八都鲁他不谨慎了。

    所以在此刻，高坐于主坐的答失八都鲁看着帐下一名文士，便也不由对其朗声问道：“廷杰，你乃吾之智囊，实是吾军中运筹帷幄之人。却不知对付这黑衣贼，你可有什么妙计吗？”帐下，献计帮助答失八都鲁平定襄荆之地，并帮助答失八都鲁招募义军，被答失八都鲁视为军师智囊的宋廷杰听到这话。起身对着答失八都鲁弯腰做揖之后，便也不由开口说道：“回元帅大人的话，以属下看来，这黑衣贼不同于孟海马。”“此贼精而勇悍，又懂得靠蝇头小利收买民心，在南阳府颇有人望。所以想要消灭此贼，决然不可心急，而是要步步为营，稳扎稳打。务必要做到以势压人，唯有如此，方才可以取胜。”

    这般说着，宋廷杰也不由对着答失八都鲁又做了一揖。

    不过，在听到他这样的话之后，答失八都鲁却是有些脸色阴沉。

    “步步为营、稳扎稳打。廷杰，你这意思，是不建议本帅我现在和黑衣军决战喽。”

    “元帅，今天您也看到了，这黑衣贼兵马甚为精锐，不是可以轻易击败的。所以属下觉得，最好还是在拖延些时间，等到荆门的两万义军兵马也北上之后，再以绝对兵力优势堂堂正正的在战场上击败他们。”

    “…………”听到宋廷杰这话，答失八都鲁闭眼用手指敲着上等檀木做的帅椅扶手，却也不由沉默了下来。

    “宋先生，你未免有些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士气了吧。我们当初初到襄荆之地时，帐下兵马不过三千探马赤。可即便是如此，到后来父帅他还不是带着我们击败了孟海马的十万贼军。”见自家父帅沉默，经历大胜，尚有些心高气傲的孛罗帖木儿也不由这般对宋廷杰喝了一句。

    而宋廷杰听到孛罗这话，对着孛罗一抱拳，便也不由解释道：“少帅，这黑衣贼可不同于孟海马。那孟海马虽占据襄荆之地，曾号称有兵马十万。但孟海马帐下的贼人，不过是求食之饥民，为孟海马蛊惑而为贼，其本质实不过是乌合之众。”

    “又加之元帅兵法谋略也是一流的，而且在襄荆之地豪族义民的帮助下，天时地利人和俱在我军，所以我军才可以这么顺利的击败孟海马的贼军。但黑衣贼可不一样，这些个贼人大都是死心塌地要跟着伪将张世华作乱的老贼。”

    “这些人能征善战不说，在张世华那贼人的蛊惑之下，他们在南阳又有着远超孟海马的人心威望。以至于在南阳府，出了邓唐两州之外，余下的那些个豪门根本就没有能力或是根本就不想协助朝廷。”

    “在这样的局势之下，我们贸贸然和黑衣贼开战，的确是一件风险极大的事情啊。”

    “风险大。哈哈哈，实在可笑的很，我等武人那个不是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博功名。若怕风险，当初父帅便也就不会带着三千探马赤军，东来这襄荆之地了！”孛罗说完这话，也不由用锐利的眼神盯着了与他针锋相对的宋廷杰。

    而帐中余下诸将见两人这般，在孛罗身份的加持之下，这些人自也是想都不想的便站在了孛罗一方，一个个高扯着嗓子出言附和道：“少帅说的对，我等武人那个不是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博功名。”

    “当初孟海马如何，还不是让我等杀得屁滚尿流、惶惶如丧家之犬。”

    “少帅他说的对。大帅，疆场厮杀，士卒挣得便就是一口气，咱们可不能在这个时候露怯啊！”

    一名又一名沙场老将都是这般附和，而见此一幕，高坐于主坐，一直闭目养神的答失八都鲁也不由缓缓的睁开了眼，眼中闪过一抹难掩的精光。

    “咚咚~~”睁开眼睛后，答失八都鲁轻轻敲了一下檀木扶手。而听到这声略显沉闷的声音，包括儿子孛罗在内的所有人也不由在第一时间闭上了嘴巴，并乖乖的低下了头。

    而答失八都鲁见此，默默的点了点后，便也不由开口说道：“都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了，明天那一仗也是一定要打的。不过既然要打，那就一定要打赢，要把咱们今天丢的面子和士气都给我原原本本的找回来。”

    “所以，不知道汝等，那个愿意率部出战？”这般说着，答失八都鲁他也不由扫了帐下诸将官一眼。

    “孩儿愿为父帅一战！”这边话音刚落，作为嫡长子，并被答失八都鲁喜爱一直都带着身边教导的孛罗却也不由第一个站了出来。

    而余下诸将见孛罗站出，心中孛罗是已然是下定了注意的他们，也不由默默的收回了想要迈出去的那支脚。

    毕竟，他们可不想因为这事，便和少帅孛罗平白结下梁子。

    而再说答失八都鲁这边。当作为一军之主的他，看到自家儿子第一个站出来之后，在血缘亲情的影响之下，一向不苟言笑的答失八都鲁，还是不由老怀大慰的点了点头。

    “不错，吾儿既以毛遂自荐，那么明日一战便也交由你了。除了你本部的三千骑卒外，军中那万余新兵便也由你来指挥。所以等到明日，你无论如何都要击败那群不知道天高地厚的黑衣贼，明白了吗？”

    “孩儿遵命！”听到自家老爹连手下最精锐的新军都暂时的交给了他，信心暴增的孛罗自也不由欢喜的高唱了一诺。

    而答失八都鲁见其如此，上了年纪，精力已然大不如前的他，面带微笑的对着自家儿子嘱咐了两句之后，便也不由摆手让诸将退下，结束了这场临战前的商议。

    ……

    一夜无话，寂静的夜色有序的传出了几阵刁斗声后，旭日也不由从东方露出了头。

    天光大亮，当两军所有的士卒都陆陆续续的从营帐中爬出来时，那夜晚巡逻用的刁斗摇身一变，也不由成为了煮饭的工具，为两军的士卒，做起了可以吃饱但绝对算不上美味的早饭。

    不过对于此，两军士卒却都没有丝毫抱怨。毕竟在这个年头，可以不挨饿，每顿都能吃上一个肚圆，已经是很难得的一件事了。

    所以，当釜中的饭食做熟，并由一柄柄勺子一般的刁斗，舀进一名名士卒们的饭碗或随随便便用清水涮了涮的头盔中之后。这些个大清早起来，正是腹中饥饿的士卒，也不由按照队伍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各自埋头大吃起来。

    今天早上，粥米的分量很足，不但很足，而且那些个晚上一舀荤菜就会手抖的该死伙夫兵，还难得的给他们的粥饭中加上了一些咸咸的酱菜。而看到这些个酱菜，官兵们便也知道，今天他们又要打仗了。

    所以在接下来，一些个经验老道，平时吃饭各个都像是饿死鬼投胎的老兵油子们，也不由细嚼慢咽的吃起来饭，并难得的只吃了八分饱。

    他们可不想死，所以他们可不想因为吃的太饱或吃的太急，让自己的肚子在等下拼命厮杀的时候向自己耍小性子，那可是会死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