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三章 对面楼里的钢琴声

    在出租车上好一通找，方怡薇真找到了钥匙。

    她原本以为找不到的，但是居然找到了，那就是冥冥中有天意。

    “去乐府南巷！”方怡薇没有压低嗓音，或者刻意变换嗓音，司机依然没有认出她来，方怡薇心中微微有些遗憾同时又松了一口气。

    现在，她呆在这毕业一年打拼的单间，墙上挂的还是当年同居的女同学的写真照。

    那是方怡薇给她照的，显得特瘦，下巴特尖，表情特好，是脸蛋微胖的同学最喜欢的一张照。

    同学禁止方怡薇墙面上贴她的写真照，因为同学每天看到方怡薇的靓照都会有撞墙的冲动。

    方怡薇看到写真照里即便是“特瘦”也依然有些“庞然”的女同学，她正微微笑着，眼神中依然带有对未来的淡淡的憧憬，同学还在照片一侧很文艺地写上“人淡如菊”四个字。

    同学在松江坚持了一年，陪了方怡薇三百六十五天，最后回老家一所重点中学当音乐老师去了。

    同学在大学四年喜欢各种笑的乐天派，走的时候却是嚎啕大哭，抱着方怡薇一个劲地说：“你要成名！你一定要活出个人样来！”

    看到室内如旧，尘封的记忆一下被勾了出来，方怡薇原本以为忘记了，现在才忽然明白，同学说的这句话一直支撑着她走到现在。

    她方怡薇不仅代表着她自己，还代表着她们这一届的声乐系同学，要活出个人样来！

    方怡薇的眼泪，吧嗒吧嗒掉下来。

    我无耻，我出卖闺蜜，我为了出名曲意逢迎宗少，夏梦参加录播的时候自己心里想的就是怎么让对方出丑，那一张张无耻、丑陋、狰狞的脸孔在方怡薇脑海里一一浮现。

    我就是嫉妒！

    我就是愤懑！

    我就是无耻！

    可是，方怡薇在这个圈子见过太多比她更无耻，更卑鄙的人和事，世人不知，以为他们多么的白莲。

    是啊，太多的龌龊与黑暗远远超过自己，你们又凭什么说我？

    我不是就想站在更高更大的舞台，让更多的人听到我的歌吗？

    不管刮风下雨，不管是心情好还是心情坏，不管是一个在校学生还是已经二流顶端的明星，我方怡薇每天都坚持至少两个小时的吊嗓子，甚至还要更多。

    就算是昨天晚上，我方怡薇也完成了平时该完成的呼吸训练：闻花香，小狗一般喘气呼吸，低音的音阶练习……这些都成了我方怡薇生命的一部分，渗透到骨子里血液里。

    我就是为歌唱而生的，你们为什么要骂我？！

    方怡薇终于还是忍不住打开手机，看到的依然是铺天盖地对她的谩骂与攻击。

    这种阵势不久前夏梦也遭受过，但是情况不一样，那时候仍然会有无数铁杆粉丝前仆后继地站出来力挺夏梦。如果不是戴宗发动水军，动用一切可以动用的媒体力量，压根就形不成所谓“一边倒”的气势。

    但是，方怡薇偶尔也看到她的粉丝辩驳那么一两句，就会迅速被谩骂的洪流淹没。

    薇薇吧迅速被攻击陷落，而那些铁杆薇丝们也都迅速陷入死一般的静默。

    方怡薇忽然感觉受不了了。

    为什么会这样？

    她固然有错，固然不该妒忌，不该踩夏梦上位，但是你们不是夏梦身边的女人。你们如果是的话，那么就不会想了。

    你一天有十个小时呆在夏梦身边，你就会明白同样的女人，为什么你比人家差。你时时刻刻比人家差，而人家时时刻刻提醒你比人家差，这种心情，你们能够理解吗？

    也许你们又会说，那谁叫你整天跟着夏梦啊，你可以不跟着啊，别往夏梦身边凑啊，方怡薇想都想得到梦丝们会怎么说。

    不跟着夏梦怎么办？难道一次又一次跟副导演，哪个部门的主管喝酒陪唱被潜规则？

    方怡薇完全陷入了一种纠结当中。

    一方面她想放下一切去好好参加《蒙面歌王》，在这可能是最后的舞台上堂堂正正的跟夏梦较量一把，另一方面她现在又做不到完全放下，她虽然下定了决心，但是还是做不到不听不看，荣辱不惊。

    方怡薇也很清楚，她如果做不到这点，即便是争取到上台的机会，到现场的时候她也没有跟夏梦同台竞技的勇气。

    那么，不要去争取了，打电话通知苟盛不要去联系何凌凤了，就这样吧，认输，然后彻底消失……

    不！不应该就这样认输！

    两种声音在方怡薇体内嘶喊着，纠缠着，方怡薇面色开始发红，豆大的汗从额头上滚出来，双手忍不住去揪自己一向珍视的头发。

    太难受了！

    我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坚强。

    我能哄得了苟盛，哄不了自己。

    我还是这么的弱，难怪夏梦也一直说自己弱，没自信，需要她时时来提携。

    你压根就是上不正场！

    你真上台就会怂！

    ……

    就在方怡薇抱着自己头，觉得自己即将崩溃的时候，叮叮当当，对面楼上突然响起一阵激越的钢琴声。

    从第一个音符敲出来开始，方怡薇就静了下来，手不再揪自己头发而是自然垂下下，狰狞的面孔渐渐舒缓恢复平日的艳丽。

    啊，是《命运交响曲》！

    就弹了一小段，然后响起一记中气十足的女声：“就这样弹！”

    很快，钢琴声重新响起，同样的《命运交响曲》这一小段，显得稚嫩不过很有力。

    这一刹那，就好像干枯的田地突然冒出咕咕的泉水，又好像是乌云中看到了光，方怡薇濒临崩溃的情绪好似被狂风吹得不见了踪迹，那些所有的关乎于名利，关于背叛，关于尊严，关于过去所做过的永远不可以去“追”以及“后悔”，解释也是徒劳的……这一切的一切都放下了。

    这次是真的放下了。

    方怡薇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我想唱歌。

    方怡薇四肢放松，整个身子倒在单人床上，舒服之极，完全不去管灰尘四扬。

    如果这时候有一束阳光透窗而照，灰尘激荡，就像是五线谱里飘扬的音符，美极！壮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