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5章 长风起，万里黄沙落花萼，倩影相辉

    京城，明月宫。
    现在几乎可以叫魔门了，因为武曌已经把这里变成了魔门的真正大本营。千年以来，魔门两派六道积累的精英人才几乎被武曌招揽尽矣，此刻他们大都汇聚于此！
    大江湖都清楚，无论破碎虚空谁赢了，一个统一的魔门的崛起已经是不可更改。魔门会以一个庞然大物的形态出现在江湖上，与少林武当明教等大派相提并论，这对大江湖的势力格局是一个巨大的冲击。
    而武曌也几乎会成为魔门的第一任真正的门主，大江湖上已经有玩家开始为这样一个即将发生的变化准备了，好事者甚至给武曌找了许多新的名字，比如一代魔后，魔门圣帝什么的。
    不过，此刻还身为女皇、尚未卸任的一代圣帝，正静静地坐在一张椅子上，一只手支着清秀的额头，另一只手中持着一卷书安静的看着。
    这不是在皇宫，她没有梳着高冠的发髻，而是任由长发披撒在肩头，仿佛黑色的瀑布一般柔顺。桔色的烛光照耀在她的身上，笼罩出一种淡淡的宁静温和，更透出一种旁人绝对看不到的魅力出来！
    单纯从女人的魅力来说，武曌绝对是一等一的美女，否则当年也不会被选在君王侧，并随后成就一代伟业了。不过她的身份和手段，却往往把女子的柔美一面给掩盖起来，从来不会让旁人，尤其是男人们看到。
    不过，眼前倒是有一个男人有机会看到女帝的如此女人的一面，因为他正躺在女帝面前不远处的一张床上，而且正在从一种奇异的休眠状态下醒来。
    或许他已经睡了很久了，身体的手脚一直无意识的翻动。良久，随着一声不知意味的嘟囔，这个男人终于睁开了眼睛。
    在度过了一开始的头疼和不适应之后，他的意识慢慢的回归到了自己身体。摸索的看了看四周，才发觉自己躺在一张白玉床上，丝丝寒气通过玉床渗透到体内，让他的身体也变得冰凉。
    男人很快意识到，这种寒气竟然能够引动自己的真气运转，从而让自己在无意识的睡眠状态下也能够缓慢的自动运行真气，滋养自己的身体，修复早已经残破不堪的经脉。
    寒玉床？
    一个词语蹦到了他的浆糊般的头脑中，这让他想起了金系武侠中的某个东西，也不知自己躺的是否是同一个。但随后更多地记忆慢慢涌出，他的脸上终于出现了迷惘！
    “嗯，我是在哪里？”
    嘶哑的声音从干渴的喉咙中冒出，像是干枯的树枝。正在看书的女帝被这个声音弄醒，她皱了皱眉头，抬头看了一眼此人，在上下打量了一番。
    一个侍女在她的眼神示意下，上前给那那人喂了几口清水。男人的头脑也仿佛是吸饱了水的海绵，终于可以润滑起来了。但是他浑身都没有力气，只能无力的转动着头颅，等到他偏头看向了一侧，发现了坐在一旁的武曌之时，眼中终于浮现了一丝色彩！
    “我看到了武曌？他娘的，我不是已经死了吗？”
    虚弱的他喊出了这句话来，虽然无力，但那句骂娘表示了他的心情。
    “很好，还能记得我的名字。看来你恢复的不错！”
    女帝充满威严的声音传来。她放下了手中的书，目光落到了男人的身上
    “他娘的！你……这到底是是怎么回事？我不是已经死了吗？”
    他再度说出那句话，身体挣扎的想要起来，但是终究没有一点儿力气而失败，只能像一滩烂泥般继续躺在床上喘息。
    “确切的说，你是已经死了！”
    武曌等到男人的挣扎平静了一下之后才开口说话，“而我通过魔门的秘法把你的生机重新续上了！你运气不错，死的时候我就在你身边！用玩家的话来说，这叫什么来着，赶上了一个热乎的！”
    武曌貌似心情不错的开了一个玩笑，但这让男人更加皱眉了。记忆的混乱让他无比头疼和迷惘，只是喃喃道：“魔门秘法？你做的？”
    “你已经把道心种魔大法融会贯通，勘破了魔仙的玄奥。别告诉我你不懂我说的东西，韩柏！”
    武曌在最后轻轻地说出了这个男人的名字。
    床上的男人，也就是韩柏，在武曌连续的提醒下终于意识到了一些事情。他是已经死了，最后的画面是自己挣脱了铁链自断经脉，然后就是一片黑暗……他躺在床上良久，等到他的记忆开始清晰的时候，再转头看向武曌，脸上带着一丝疑惑。
    “你是怎么……为什么？”
    他的问题似乎很多，但武曌能够明白他的意思。她耐心的解释道：“当时我带走了你的身体，而且这不是我第一次做了！记得郭靖夫妇吗？他们也没有死。”
    “原来都是你……怪不得你不去参加破碎虚空。施展了这种秘法的人，自身武功也会大打折扣！”韩柏修炼了道心种魔，这是魔门魔法的集大成者，所以他似乎想起了一些事情。
    “我自有打算。而且我选择唤醒你，是因为有些事情我还没有搞清楚！”武曌道。
    韩柏沉默良久才缓缓道：“嘿，我韩柏已经是江湖公敌，何德何能让一代女帝惦记着？”
    “我想知道的这些事情很重要！至于你，江湖公敌倒是不见得！”武曌微微一笑。在这一刻她忽然间容光焕发，透出无限魅力出来，看的那韩大马都惊呆了。
    武曌扫了他一眼，嘴角一提道：“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下，你这个浪子还有心看女人。不过这也是你的本性，更是你的弱点。这次死在了女人的算计下，现在你有什么想法？”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韩柏转过了头，不再看武曌，眼睛望着头顶的天花板。
    不过那里只有一片漆黑，不知道藏着什么。
    武曌悠悠道：“你当然明白我的意思。我把你唤醒，并不是想和你聊天的！或许你还不知道你死之后发生了什么……”顿了一顿之后，她随后花了一些时间将天外天的事情和当日的结局简单的说了说。韩柏面无表情，只有听到秦梦瑶在得知自己的死讯晕过去之时，眉头才微微动了动，然后再度回归平静。
    不过这没有瞒过武曌的眼神，她缓缓道：“韩柏，让我来猜猜你到底想做什么。你拼命想掩护的那个人，现在还不肯说吗？我知道很多事情不是你做的，但你一心求死，恐怕也不仅仅是为了掩护。或许你想通过自己的死，唤醒某颗冷漠的心，防止对方一路走到底……”
    韩柏虎躯一震，这个猜测已经无比接近真相了。但他闭上了眼睛，气息若有若无，似乎不想回应这个问题。武曌也不生气，只是叹了口气：“你这个样子，和那日的鹰缘活佛几乎是一模一样呢！”
    这句话说的韩柏暗暗皱眉，却听得那武曌继续道：“当年我抓了他们父子，鹰缘活佛似乎也想用这种自毁的方式，来把他失去人类感情的父亲给拉了回来！你猜猜结果……算了，我也不和你兜圈子了。鹰缘活佛他失败了，即便他在传鹰大侠面前自杀，也没有让传鹰的人类感情重现！于是在我救回鹰缘活佛之后，他就离开了，说是要在大江湖上寻找答案！”
    “鹰缘活佛还活着吗？”韩柏闭着眼睛，问了一句话。
    “他当然还活着。你不会以为我武曌和魔门残忍好杀，想杀了他和传鹰吧？这对父子都活着，鹰缘去了大江湖行走寻找他的答案去了。而传鹰留在我明月宫，被关在某个隐蔽的地方！”
    武曌对韩柏似乎十分坦诚，将很多秘闻都说了出来。
    韩柏脸上现出奇异的神色，忍不住睁开眼睛道：“传鹰……你们为什么没有杀他？杀了他，你们就可以拿到他的武道经验，他可是大江湖最顶级的高手之一，甚至不下于令东来！”
    “如果是为了获取所谓的武道经验，那没有必要！”武曌微微抬着下巴，略有些骄傲道，“我师父天资绝顶，天魔秘法练到了最高程度，从来不会假手他人的力量！武曌相信，即便是凭借自身的力量，她也能够破碎虚空！”
    “果然是她！你终于也承认了，上官婉儿，婠婠，嘿！”韩柏嘴角一歪，似乎是自嘲的一笑，然后又道：“那你们当初耗费了巨大的力量，捉了传鹰，又是为何？”
    “不杀他，但可以为我师父减少一个竞争对手。而且这也是鹰缘活佛的请求！鹰缘为我们明月宫做了很多事情，这是我答应他的！”武曌道。
    “答应他什么?”韩柏忍不住问。
    武曌没有说话，好一会才道：“我已经说得够多了，现在也轮到你了。怎么，是否还是不肯说……你的死对那个人没有用。我刚刚得到消息，慈航静斋的师妃暄刚刚死了。好像是被人杀了！我想这件事情，应该不是破碎虚空前的最后一次……”
    韩柏终于虎躯一震，脸上出现了不可思议的神色。
    “不可能！明明应该……应该开始转变了才是！”
    他嘴里冒出一句极为细微的声音，似乎是在自言自语，但武曌听得清清楚楚。
    赤兔记
    从遥远的北方来的万里风沙，不懈的敲打着花萼相辉楼的雕花棱子，仿佛下雨一般发出密集的沙沙声！
    在一阵异常猛烈的劲风裹挟之下，终于有一扇窗户被撕开了一道口气，风沙猛地钻了进去，在花萼相辉楼的最上空打了一个旋儿，然后扭动着黄龙般的身子奋力往上扑去，仿佛要触摸那些富丽堂皇、雕刻着繁花的金色顶盖。它的力道如此猛烈，甚至让楼里的花烛都齐齐的矮了一矮，然后才重新恢复明亮！
    不过在这股黄沙堪堪触摸到金顶的时候，终于后续的力道不足，在呜咽之中无力的坠落。它在半空化作了成千颗散落的尘粒，慢慢洒到了楼里所有人的头上！
    如果有一个仙人将自己附着在一粒下坠的黄沙上，就会从屋顶视角看到了花萼相辉楼里的景色。一秒之前，闹哄哄的打斗戛然而止，然后许多人仿佛变成了雕像，嘴里发出啧啧的惊叹声。
    然后它继续往下落，却落到了一个青袍人的衣袖上。
    两根洁净的手指将这颗砂砾捻起，手指的主人看了看黄沙，然后轻轻一弹。
    “起风了！”
    大人物杨凡叹息了一声，与田思思相互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惊异之色！即便是以杨凡的角度，也都震惊于眼前的变化。
    作为山流的首领之一，他原以为血手厉工死后，大江湖的很多事情都应该平静了！但一个突如其来的消息震惊了他，也震惊了楼里的众人，让他意识到大江湖还远未到平静的时候。在阿飞失声喊出“师妃暄被杀”这五个字后，声音被其他人所闻，楼里原本的打斗喧闹迅速消融，甚至出现了短暂的静寂！
    远处很多人还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以为是听错了，“谁？”“谁被杀了？”“师妃暄？不可能吧！”这样的话不断飘来。
    在这片声音中，苦命的阿飞提着长枪，笔直的站着，头脑中兀自嗡嗡作响。他似乎不敢相信的又加了一句：“……这个消息，是谁告诉你的？”
    声音带着一些颤抖，不似他之前的嚣张。
    “老夫自有消息来源！”石之轩淡淡道。
    但下一刻邪王心里跳了一下，一道警兆闪过心间，他下意识的微微一偏头，一道白芒暴涨一下，从正面的耳畔穿过，然后嗡一声又缩了回去！
    一截头发丝被暴涨的枪芒截断，在石之轩眼前轻轻飘落！
    红缨枪头的真气伸缩不定，阿飞已经控制不住真气的暴涨，他情绪激动地问道：“邪王莫要信口开河！不妨说说，你是怎么知道的？消息是否可靠，又是谁动的手?”
    石之轩差点儿被阿飞爆头，不过他脸色依旧是气定神闲，看着阿飞那近在眼前的红缨长枪，淡淡道：“我只知道慈航静斋的师妃暄死了，至于其他的老夫一概不知！”
    他再度确认了这个消息，众人口中发出一阵莫名的低声喧哗。伴随着喧哗之声的低落，那石之轩的声音再度悠悠响起：“苦盟主，你现在心绪不定，真气都控制不住，已经不可能与老夫动手了。真可惜……还以为老夫找到了一个有点实力的对手呢！”
    “放屁！”
    伴随着阿飞的一声怒吼，枪芒猛地暴涨三尺以上，在石之轩面前忽地绽放出一朵奇异的花来！层层叠叠，在一瞬间展开花瓣中透着朦胧和杀气，仿佛是昙花一现的惊艳。
    “是惊艳一枪！”
    邪王眼中爆出一团精芒！
    绚丽的枪芒闪电般刺穿了石之轩的额头，然后再度突进，竟将身后一根粗大的柱子打穿，然后从中折断，碎片朝四面八方散射而去。花萼相辉楼发出咯吱的不堪负重，溅起的碎屑和真气将石之轩的身躯搅动，化作了一片片的影子！
    石之轩消失了，片刻之后，他站在了一丈之外的地方，依旧背着手，用那种淡然的目光看着阿飞！
    这是他的不死七幻！
    由「不死印法」和「幻魔身法」衍生而出，是石之轩从噩梦中醒来，将毕生所学融会囊括、化繁为简于七式之内，是邪王武功大成之作，身法幻术皆有，飘逸似鬼魅，灵动如飞鸟。与不死七幻动手，如果不能识破，即便在最近的距离出手，也伤不了他分毫！
    阿飞虎吼一声，正要在纵身而起，一道身影已经落到了身旁，那上官婉儿按住了他的手腕，阻止了他进一步的行动！
    “阿飞，当务之急是确认师妃暄的事情！邪王的消息还需要确定真假才是！”同时一股真气冲入了阿飞的体内，仿佛清凉的冰水将他那暴躁的气息安服和压了下去。阿飞虎躯一抖，忽然间进水的脑瓜子重新冷静了下来！
    都什么时候了，他竟然抑制不住自己的心情，还和石之轩瞎胡闹什么？
    他脸上流下几点汗，手里紧紧的握着红缨枪！
    不过阿飞心里清楚，是师妃暄的死讯让他忽然间乱了心绪，而石之轩只是一个恰逢其时的宣泄对象而已。即便上官婉儿说消息真假需要确认，但石之轩是什么样的人，阿飞也很清楚！邪王说出的话，至少邪王自己认为是真的！
    师妃暄姑娘真的死了吗?
    作为大唐剧情的顶级美女，武林圣地慈航静斋行走江湖的三位传人之一，师妃暄在大江湖绝对有着极强的号召力和影响力。她初入大江湖就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后来更放弃了争夺破碎虚空转而在大江湖寻找自我的做法，得到了包括阿飞在内的玩家们的广泛认可！
    从阿飞的角度来说，她更不是一个简单的npc。这些日子的相互熟悉和并肩作战，他早已经将师妃暄看成是他在大江湖的一个挚友。他依旧记得两人初见的情形，在烟雨朦胧中的静斋仙子，身穿青衣打着青色小伞，从那亭亭如盖的大树下走出的场景，在他心里留下了深深的印刻！
    这样一位画一般的女子就这样死了？
    即便是阿飞也不能接受这个现实。
    当日天外天的事情结束后，他们原本约定要在开封府一聚的……
    “阿飞，先不要急着动手。很多情况没有弄明白，防止被人利用！别忘了，大师兄马上就要到了！”
    百里冰也走到了阿飞身后，拉住了他的手。她这番话让阿飞心里稍微安定，武林盟主稍作深呼吸，正要再言，忽地有人大声道：“哼，师妃暄被杀了！定是参与破碎虚空的人动的手，这花萼相辉楼一会儿群雄汇聚，正是寻找凶手的好机会呢！”
    这番话又是引起了一阵喧哗，阿飞转头看去，发觉说话那人是剑君十二恨！虽然阿飞对此人印象不佳，但是他说的话并非没有道理。能杀了师妃暄的人绝对不多，而且恩怨大都也在黄系武侠中，这么看起来，参与破碎虚空的这些人才是最有嫌疑的！
    “真相未明之前，诸位还是不要胡乱猜测！”
    一个声音朗声喝道。此时站出来的却是那李隆基。身为花萼相辉楼的主人，他不想生出太大的乱子，更不想花萼相辉楼成为高手混战的场所。他怒视了那剑君十二恨和聂天环等人一眼，踏上一步道：“邪王刚才说的事情，李某人会去确认。大伙儿若是在此时乱战，对诸位恐怕都是不利……”
    “哼，你弄的清楚吗？”聂天环冷冷一笑，“我们今日来找魔门和上官大人，原是为了活佛的事情。但既然师妃暄姑娘也出了事，那么魔门不若一起交代一下！”
    “呸！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是说明月宫动的手吗？”有站在魔门一边的玩家开始大声反驳。
    “我可没这么说！”聂天还冷笑道，“不过魔门和慈航静斋一直都是对头，此时武曌又不在这里……他们有动机有时间，还有杀人的实力，我这么怀疑又怎么了？”
    “你这是信口开河，我看你就是想引起混乱！”
    “混不混乱，大伙儿心里自有计较！当年魔门可是擒杀了鹰缘活佛和传鹰大侠，如今杀了静斋仙子，也没有什么不妥……”
    “哼！小人之辈！来，我们先做过一场！”
    “嘿，连我也要打杀了吗？魔门果然霸道得很！”
    ……
    花萼相辉楼一时间喧闹无比，有人甚至已经拔了刀剑，眼见又是一场混乱。李隆基看的心急，大声道：“诸位且不要动手，先听李某人一言！今日花萼相辉楼……”话没说完，忽地一声大响，花萼相辉楼猛地晃了一晃，正在关闭的大门竟然被人暴力的撞破，露出了一个巨大的缺口！
    呼！
    风沙猛地从缺口灌入，发出刺耳的呼哨声！
    一个雄壮的人影从那缺口踏入，浑身上下真气涌动，竟是将那风沙都迫开到体表之外。伴随着风沙而来的还有一股浓厚的血腥之气，不少人纷纷掩鼻，眉头紧皱。距离最近的一名江湖人忽地惊呼道：“魔师庞斑！”
    “啪！”
    雄壮如魔神的身躯停在了入口，魔师庞斑信手一扔，将一具血淋淋尸体扔到了大厅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