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交易

    暴雨轰击在地表，发出一阵极密的炸响，声音悲切，像是大地不断的呜咽。这些雨点蕴含着可怕的力量，有穿金断石只能，哪怕仅仅是一滴，龙啸天都不愿硬接，担心自己会被洞穿。

    但那个男子毫不在意，径直闯入雨帘当中，所有雨滴在接近他体外三米时，就在刹那间被蒸干。身形一闪，便留下一条没有雨滴的通道。而他自己，已经到了紫金玄甲龟正上方，像是一片羽毛，轻飘飘地，缓缓飘落至龟甲上。

    咔！

    一声脆响穿过雨帘，混在一片噼里啪啦的声音中，却极为清晰，像是穿破迷雾的一束亮光一般引人注目，毫无遮挡地传入了龙啸天的耳内。

    听到这声响，龙啸天心头剧震。他当然明白，这是龟甲承受不住压力，继而破裂的声音。

    咔咔咔咔咔咔！

    一阵连续的相同声响传来，声音并不大，却像是巨浪狂潮一般，疯狂冲刷着龙啸天的大脑和心灵。他骤然停下了逃向远方的脚步，转过身看去。

    紫金玄甲龟发出一声悲鸣，在它的背上，以那个男人为中心，蛛网状的裂痕四散开来，遍布了整副龟甲。

    而在下一刻，悲鸣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声爆响。

    那男子脚下，紫金玄甲龟偌大的身躯轰然炸开，整副龟甲碎裂成千百万份，携着如潮的血水，碎骨，肉沫，向外激射而出，刺鼻的血腥气息混合着内脏的异味，瞬间弥漫了这一方天地，随风散开，称之为腥风血雨也不为过。

    那男子见龙啸天停下，声音如凛冬的刺骨寒风，讥讽道：“怎么，不逃了么？”

    “放弃你的同伴，从而得到的逃生机会，你就这么放弃了么？”

    说完，男子大手一挥，四个人影不知从哪里出现，落在龙啸天面前，正是他的四个同伴，都紧闭双眼没有醒来，但都还有着微弱的气息，一个都没有死。

    龙啸天闭口不语，他其实知道，他从一开始就知道，除非对方放过自己，否则自己绝不可能逃走。但他还是选择了逃跑，抱着不到万分之一的侥幸，希望四个同伴能为他争取到足够的时间，希望途中的魔兽能耗尽对方的力量，甚至希望路中突然蹦出一个精灵或者巨龙的盟友，拍拍他的肩膀然后告诉他“这家伙我帮你搞定”，当然最好是个妹子。因为他不敢面对这个恐怖的家伙，就像是蝼蚁面对巨龙，仅仅因为天生的威压所迫，就只能本能地四处逃窜。

    直到刚才他才发现，这场他有生以来所面临的最大的危机，真的没有半点侥幸成分在内，只能依靠他自己的力量来化解。

    “背叛同伴，独自逃生，是我最不能容忍的行为！若是往常，我见到这种人，管他天赋有多高，有一个杀一个！但如果是你们的话，倒也无所谓。”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面对这九死一生的局面，龙啸天反而冷静下来，甚至毫不犹豫地说出了自己的真心话。在这种情况之下，即使再怎么修饰自己的行为举动，也不可能让对面改变看法。不如顺着自己的心意，说出自己的真心，反而更让他觉得自己的作为没有错。

    说实话，龙啸天也并不愿放弃这四个人。他有着庞大的理想抱负，因此精心培育着自己的第一批班底。也正因为他有着庞大的理想，所以在面临这种危险时，即便不愿意心血付之东流，他也毫不犹豫地放弃了四人，选择了自己存活的可能。

    那个男人眼中流露出的杀意，真真切切，不含半点伪装。他可不相信，仅仅通过“舍己救人”这种行为，就能让他刮目相看，留自己一条生路，更可能的情况是让对方觉得“此子不能留”，从而更加坚定杀心。

    “哈哈哈！”男子大笑着，似乎还隐含着一丝赞赏之意：“好一个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龙啸天知道，对方对自己的评价恐怕高了一点。以男子那股杀意来看，评价越高，生还的可能性越小。不过反正现在生还的可能性已经接近于零了，他反而不在乎了，摆出了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

    “你命令五人分散逃跑，说是避免被一网打尽，但我能看得出，你只是为了自己的存活，所以我把你留到了最后！”

    “我观察了你们很久，但是你和其他人不一样，很特别。你抛弃你的同伴的时候，没有丝毫的犹豫，即使你已经与他们相处了很久。你只是把他们当做可利用的道具而已，区区几个道具，用完了，再做一批就是了。”

    男子的声音之中，敌意依然清晰，有着水火不容的意味，但杀意却明显淡了几分，如厚实的积雪在阳光下渐渐溶解。

    察觉到这一些，龙啸天知道，尽管不知为何，但对方确实不决定要自己的命了。

    “而且，即便是对于你的族群，你也没有归属感，对吧？即便是你背后亿亿万万的人民，在你看来，也不过是制作道具的原料罢了。而这，就是你与其他人相比，最为与众不同的地方！”

    随着男子一字一句地说完，原本盛烈的杀意，竟一点一滴地淡去，最后竟然全部消失，就像随意两人之间最普通的对话一般。

    而龙啸天则听得心里一阵茫然，尽管脸上并未表现出什么。他并不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究竟有什么异于常人的地方。将同伴，同族当做道具使用，这算什么出奇的地方？至少在他过去的生活中，见过的此类人等不在少数，其中不乏天资卓越之人。

    那只能说，对方所说的与自己所想的，并非同一件事了。

    只不过他知道，自己的性命暂时算是保住了：“你想说什么？”

    男子笑道：“就在刚刚，我想到了一个有趣的主意。或许，我们有可以交易的地方。”

    “交易？”龙啸天微微挑眉，他还是不知道自己身上有什么被对方看中了，而且与这种恐怖的存在合作，只怕等同于与虎谋皮。但在他看来，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一生富贵尚需险中求，更何况是他的理想？而且他相信，无论发生怎样的情况，就像自己活到了现在一样，自己将成为最终的胜利者。

    于是略一思考，他便答应了，问道：“什么交易？”

    那男子见他果断地同意，点了点头，道：“我看得出，你志存高远，身怀远大理想。不过，你的前路，似乎被一些巨石给挡住了，对吧？”

    龙啸天眼神一凛，这个男人对他，不，是对他们的事情非常了解，让他不由得再次猜测起对方的来历。他淡淡地说道：“即便是再顽固的巨石，我也会亲手击碎，用不着你出手，否则，就失去了他们作为阻碍的意义了。”

    ……

    ……

    夜色早已降临，龙啸天睁开双眼，从打坐中站起。

    男子已到了龙啸天面前几米处，立在低空，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只不过脸上似乎总是覆盖了一层迷雾，让人看不清他的真实面目。

    “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确定了相关事宜，虽然只是口头，但双方也建立了合作关系。

    直到这时，龙啸天才猛然注意到，藏在那男子脸上的迷雾背后的，赫然是一对火红的瞳孔。也直到这时，他才终于明白，与自己合作的这个男人，究竟是什么身份。

    望着龙啸天拖着四个依然沉睡不起的队友，一步一步远去的身影，那个男子似乎笑了。

    “虽然最初的目的没有达到，却发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有趣的家伙。真不知道，以他的资质，是怎么和那四个人分配到一起的，难道是出了什么意外？算了，反正结果都差不多。就看看你能带给我多大的惊喜吧……”

    一字一句地吐出，却只有他自己能听得见。伴随着话语的诉说，那道身影也在渐渐淡去，当最后一字落地，身影也彻底消失，就像从未在此出现过一般。原来，那只是一道残影，至于他的真身，早不知到了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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