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书屋 > 武侠小说 > 一名隐士的前半生 > 第二百零九章 突然的事故

第二百零九章 突然的事故

推荐阅读:我父刘玄德洪荒:云梦大蛇我的谍战日记我的谍战岁月北辰剑宗掌门秘录桃花山刘家修仙传从收服狐仙开始万仙来朝夫人,请尊重我的职业我在乱世词条修仙零界使徒

    我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醒来的,反正,我知道昨晚有点断片。等我醒来时,发现我睡在地板上,床上和地板上还躺了三个人,卫生间有人在洗漱。
    我轻手轻脚地来到卫生间,发现是向班长在洗脸,他看见我时,食指放在嘴边做了一个“嘘”的动作,我点点头,轻声问到:“班长呢?”
    “他今天有事,先走了,他给你发了短信。”
    我一摸口袋,手机没在,又回到卧室去找,发现了,在窗台上。我打开手机,看到了班长的短信:“小庄,养老院有事,我先走了。你今天上午把他们送到火车站,有事电话联系。”
    向班长洗漱完毕,我到卫生间整理一下。看到镜子中的我,头发散乱,面容浮肿,眼带血丝,衣服绉巴巴的,上面还有一些污渍。我对自己笑了一下,昨晚真的是混乱啊。
    我盯着镜子中的自己,有点发愣。回想昨天晚上自己的表现,头虽然有点木,胃虽然有点酸,但思维还是清醒的。我记得我昨晚念诗来着,我记得昨晚发泄来着,我记得昨晚狂妄来着,与其说那时的兴奋是因为高兴,不如说是压抑后的排遣。
    当酒后身体的各种不适应时,思维就在混乱中寻找出口,东拉西扯和杂乱无章的状态,带有破坏性,把我平时自以为的平静淡定、自得其乐的生活,打烂了。
    “再也不乱喝酒了”我自己对着自己说。
    等他们都醒来的时候,大约已经到九点钟了,宾馆的早餐已经没有了,我要请他们到街上随便吃点,他们都不想吃。最后,只得开车,把他们送到火车站。在车站广场的时候,我突然想起,得给他们每个人带点东西。于是找了一个超市,买了四条烟,算是个礼节。
    李班长客气到:“我又不抽烟,况且送礼的烟你昨天已经给我们了。”
    “那是我对公司的赞助,这烟是给你们个人的。你们抽还是不抽,反正就算是我的礼物,不能空手回家吧?”
    他们收下了。当挥手告别时,我发现赵班长,这个曾经意气风发的人,在拖着一个箱子进站的背影中,他的身体有点弯曲,佝偻中隐约有苍老的痕迹。这是当年的擒敌能手,这是当年带着我们训练基本功的人,这是当年训练场上给我们做过示范的人,他的落寞与衰老,是被生活的重担压成这样的吗?
    我看到他们的背影,混迹于众多旅客中,渐次消失,泯然众人矣。我的眼泪下来了,我招手的右臂没有放下。这几个曾经勇敢冲杀的战士,这几个曾经带领队伍的大哥,这些被困难与平凡折磨的、有英雄理想的人,他们已经看不出一丁点英勇的形象了。
    他们当年的自尊与骄傲,曾经激励和鼓舞着我们新兵;他们也曾经成功过,也曾经奋斗过,也曾经豪迈过。但时间,时运,时代,在抛弃他们吗?或者命运的无助,已经让他们开始抛弃自身。他们这次到北京来,是抱着希望而来的。所以英勇的回忆和战友的浓情,是他们拯救平凡的最后一根稻草,若无此希望,他们再也没有振作的可能了。
    班长给了他们一个希望,让他们还对自己的经历、自己的青春、自己的友情残存希望。我想起昨晚,赵班长有一句感叹:“最后时刻,只有靠战友了。不管靠不靠得住,只能这样。”当时他说这话时,他与我并排躺在地板上,他的声音很小,但我能够听到。这是战场上生死关头的话,这也是生活中平庸底色里最后一丝亮光。
    他们终于消失在人流中,我不知道,此生是否还有机会和他们再见。昨天的亲热是那么的真实和熟悉,今天的离别是那么的凄凉与黯然。
    我回忆昨晚我说过的话,有些话很不应该啊。这些曾经的英雄抛弃了部分尊严,来北京向我们找出路。班长在帮助他们,我虽然不能帮助,但至少可以安慰他们。但是,我说了很多刺激他们的话,表面上这些话是真话,但实际上是在揭开他们心上的伤疤,侵犯他们的尊严。无论如何,我们以战友的名义聚会,他们始终是班长,我是新兵。
    喝酒后,我吟诗,炫耀自己的文化;我谈钱,炫耀自己的富有。这是在给老班长们伤口上撒盐,他们没反感,班长没批评,这是在给我留面子呢。
    “再也不能乱喝酒了”我在开车回家的路上,又一次告诫自己。古人说,喝酒乱性,这是比身体受伤害更严重的事情,会伤害别人的感情,也混乱了自己的内心。
    当我回到家时,刚好岳父母不在家,他们估计也到养老院去了。妍子看到我时,吓了一跳:“哥,你打架了吗?”
    杂乱的头发,脏乱的衣服,憔悴的脸色,确实饱经打击的样子。我笑了笑:“这么多班长,我想打也打不赢他们啊。我是喝了酒,整夜晚闹,才到这个地步的。”
    “你们部队生活就这样混乱吗?”妍子这样问,估计是因为我昨晚给她打电话时,说我与战友要过一晚部队生活。“我先洗个澡,再慢慢给你说。”
    我在洗澡时,妍子推门进来,把我要穿的干净衣服放了进来:“要不要帮你忙?”
    “不用,你休息,我很快就好。”
    等我洗完出来,妍子已经泡好了茶,等我讲故事呢。
    我把这两天的事情简要讲了一遍,重点把昨天的经历讲了全过程。妍子说:“陈经理真是考虑得细啊,他是真在帮忙啊。”
    “对,班长是真想帮他们站起来,毕竟,这些人都与我们有感情,并且都还能干。”
    “你们喝酒,是想狂欢吗?我怎么觉得,你搞得跟我过去在酒吧,与那帮朋友疯玩时是一样的?就是由着性子来,互相吹捧和互相伤害?”
    “精辟!妍子,你说得精辟。就是这样的,在酒精的掩护下,互为对方负面情感的垃圾桶和安慰剂,就是这样的。”
    “哥,以后不能这样喝酒了,你不知道,看到你刚回来的样子,我有点心酸。”妍子说这话有点动感情。
    “不会了,妍子,这一生再碰到这样的机会,应该很少了。”我说这话的时候,仿佛在和某个生活告别,也仿佛带着莫名的伤感。
    接下来的生活,可以说是严谨了。每天比较固定的作息时间,用以让安定的氛围稳定妍子焦躁的情绪。每天早上,我坚持打坐。白天的锻炼和看书,又恢复了常态。
    严谨的生活,将思维范围固定在一个狭小的范围内,是一种安全的方式。
    人的身体的有限性是注定的。生命的长短是时间的有限性,健康状态是质量的有限性,活动的范围是空间的有限性,力气的大小是能量的有限性。各种有限性,导致了你的不自由。为什么会感到不自由呢?因为思维的无限性,对比在那儿呢。
    当人的思维从身体里产生出来后,它就产生了自我的逻辑,自我复制和蔓延,造成了一种无限性的错觉。怎么做是受控的,怎么想却随意弥漫。
    所以,要给思维划定边界,让它不至于扩充到身体能力之外的地方,造成心理的压迫。最好的方法,就是用一种受控的思维习惯来约束自己的想象。如果想象无法约束,欲望就会产生,并冲击身体,造成不舒适的感觉。
    打坐,就是同时协调和控制思维和身体的好办法。身安住、心安住,人就安住了。虽然,这对这套理论还是有怀疑,但可以试着实践一下,关键看疗效。
    这里有个例子,也是在看书时发现的,有可能说明这个道理。有一个在家的妇女,停止一名高僧,这名高僧叫他参“随它去”。这种具体的参禅方法和思想实验,我不太清楚,但据我想象,就是对现实中一切发生的事情,在思维层面故意不重视,任由现实发生,接受一切,对一切不过分上心的意思。
    这位家庭妇女就一门心思实践这个“随它去”,整天按习惯生活,并不对任何特定的事情上心,保持了心灵的待发状态,未对任何目标击发。我是借用了射击原理,当你全神贯注瞄准目标时,手指搭在扳机上,无知无觉做击发动作,并不考虑枪何时响起,这种待发状态,是心智最集中、受干扰最小、最平静最舒服的状态。
    一天,有人急忙跑过来告诉她,她家着火了,她不以为意,说了声:“随它去”。一天,有人来告诉她,她小孩掉进井里了,她还是说“随它去”。就这样无牵无挂而严格保持的状态下,终于有一天,她丈夫烧火,她炸油条,当她把面从空中丢掉到沸腾的油锅,炸声迸响,她突然开悟,当场将油锅住地下一倒,拍拍双手,欢天喜地地去庙子找大师求证去了。他丈夫和邻居都说她疯了,但大师却证实,她确实开悟了。
    这是将所有思维用一个念头束缚住,形成万法归一的状态,当一也没有的瞬间,就证悟空性了。是这样解释吗?
    北京的天气是越来越不适合居住了,主要是雾霾比较严重,我在做身体素质训练时,明显感觉到嗓子不舒服,有时动作大了,还有咳嗽的症状。岳父母商量,是不是搬回温州去住,以利于妍子的状况。等他们把养老院近期的事情安排好了,就可以出发。
    岳母建议,可以等朱先生从日本回来,到杭州,我们先去拜望朱先生,也让她给妍子号号脉,拿意见,再回温州,等待孩子的降生。这段时间,只有买些空气净化器在家里,勉强支撑。
    当然,全家回温州也很简单,反正温州家里什么都齐备,没什么需要特别准备的。
    在一天早上,我打座时,观察自己的呼吸,仿佛微弱到难以察觉的程度。整个人进入了某种恍惚的状态,似梦非梦。这时,我仿佛看到朱先生正在给我演示那个周天循环法,只是一瞬间,他就不见了。我又仿佛看到董先生,严肃地看着我,不知道是责备还是生气的样子,我没多大感觉。当时的心理状态是平静的,对这些境像,犹如看一部画面模糊的电影,没太在意。
    过了一会昏沉的状态,被一阵响动惊醒,是楼下传来的。妍子还在熟睡中,我悄悄地出门,掩上的房门,下楼时,看见岳父母卧室灯开着,他们在说话。我听声音比较异常,就走近了些,不注意,把一个花架子碰了一下,发出了声响,被岳父看见了。
    “小庄,你下来了,妍子没醒吧?”
    “没呢,我出来时,反门关上了。”
    “那就好,有一个消息,我们也是刚接到的,你既然已经醒了,我们就先告诉你”他让我进了卧室,他过来,将卧室门关上,这个动作,让我感受到事情的严重性。
    “朱先生去世了,我们也是刚刚得到的消息,是他北京的学生打电话通知我们的。”
    这个消息太意外了,我连忙问到:“确认了吗?倒底是怎么回事?”
    “我也给浙江那边学院的人打过电话了”岳父说到:“确认了,学院还在准备他的后事。他是在日本讲学途中,遇到车祸去世的。”
    他大概给我描述了车祸的经过。朱先生从飞机上下来是昨天凌晨,日本邀请他去的医学院派车来接,是个商务车,但不知道是由于凌晨视线问题、司机疲劳问题,反正在快速路上,车子撞上的隔离墩,从隔离墩上摔到了另一边马路,车上有四个人,两死两伤,朱先生和日本那个医学院来接待的干部去世,朱先生的助手和司机重伤,但朱先生的助手头脑还算清醒,能够大致回忆起事故的情况。
    人生短暂,世间的事情,总是突如其来。朱先生已经在我们的生活中存在很长时间了,他也是妍子一家的恩人。他是神一样的存在,也是高尚人格的象征。如果没有他,岳母不会怀上妍子。如果没有他,养老院的想法到实施,根本就不可能。跟妍子结婚后,我知道,他始终在妍子心目中,扮演着精神爷爷的角色,也是对她自己身体和心理有自信的一个来源。
    他也是我所见到的最后一个实践性的医学大师了,这是将儒家道德与医者仁心具体结合的一个人,他为医而生,并为中医的发展而努力。在这个中医渐渐式微的年代,有他这样的旗帜,所以,中医仍然还有人值得社会的尊敬。在这个道德重建的年代,有他这样的榜样,仍然能够让现代人感受到传统道德的亲和力和感染力。
    这是一个传统文化伟大的实践者,他虽然不见于史册,但却实实在在地影响着身边的每一个人。
    我突然想到了董先生,刚才,我在打坐时,这两位都突然出现在我的意境中,这是偶然的现象,还是有必然的因素。难道,灵魂不灭,千里传音?
    我吓了自己一跳。
    突然发现岳父母正看着我,我的思维又回到现实。“我觉得,何时告诉妍子,得等到一个比较好的时机,现在暂时不要告诉吧。”这是我的建议。
    岳父说到:“他的悼念会,我是要参加的,你们还是直接准备回温州吧,我到杭州帮助朱先生家属处理后事,妍子问起来,就说我在外面有生意要处理。你们直接到温州,如果妍子问为什么不到杭州去,你们就说朱先生在日本,短时间内回不来,下次再说。”
    我和岳母同意了他这个意见。
    其实,说走就走,也很简单。岳母把这边的事都托付给金姨了,我到酒吧给经理简单交代了一下,也让她好好留意接班人的问题,总之,一切由她看着办,我下一步没多少精力了。
    北京到温州,也就是一张机票两个小时的事情,一切看起来,都那么简单。
    我妈过来了,在我们上飞机前就给她打了个电话,等我们到家时,刚好是午饭时间,她已经和宋组准备了一桌丰盛的午餐。
    我妈和妍子,当然是很兴奋,问这问那的。兴奋中的她们,没有察觉,我和岳母那勉强的应付和保留的笑容。
    人在不冷静的时候,观察能力和判断能力,都很低。
    我在开车送我妈回去的路上,关于朱先生的消息,我差点说出口,但又忍住了,我怕她知道后,在妍子面前掩藏不住。关键是,她的注意力根本没在我的情绪上,她只关心妍子的身体状况以及没有出生的孙子。她还兴致勃勃地讲,大梅的孩子,会翻了,会啊啊地叫,如何可爱,如何烦人,如何惹人怜。
    “到时候,你们的孩子出来,我得忙一阵了。光大梅的孩子双休到家,我们都手忙脚乱。自己的孙子出来,我还不全力帮忙?你们要不要我管,我都要管,这是我的事业,哪怕洗尿布,我也愿意。”
    “妈,现在都不用尿布了,都用一次性的尿不湿。”我提醒到。
    “管你们用什么,就是每天看到,我就觉得幸福。”
    人类就是这样,这是本性,当看到自己的基因传承下来时,这种满足感,是人类对后代精心哺育的动力,也是人类存在发展的必要条件。
    人给自己平庸的生命赋予重量的最牢固方式。
    当你没有后代时,生命有不可承受之轻。这是每个普通人的想法,没什么错。
    温州果然是我和妍子最习惯的地方,我多了几项任务。春天来了,花园要整理,月季开始开放,草地开始嫩绿。如果你仔细发现,微小的泥土圆球,已经宣布蚯蚓开始出来;如果你察看盆景,新芽上的纤毛在摆动,舞蹈并且随着生长,节节歌唱。
    春天总是有一些躁动的气息,妍子的肚子也有动静了。
    当岳父处理完朱先生的事情,回到温州的时候,找了个妍子洗澡的时候,悄悄地、简短地给我说了与朱先生有关的事情。有些事情我还是第一次听到。关于他留下来的大量古本医学著作的分配问题,朱先生的后人与他所供职的学院产生了争议;关于他的一些财产的继承问题,几个子女间也有不同的意见,尤其是关于房子等东西;关于他学生代理教职的问题,相关院系及他的学生们,意见也不统一等等。岳父没有详说,但我听得出来,他是对朱先生的后代及学生是比较失望的。
    “唉,钱上的事我可以帮忙,但他的家务事,还真没法帮。我总觉得,这样一个高尚的人、对社会有用的人,用一生的努力教育家庭、培养学生。到头来,我总觉得,后继无人了。”
    孔子说过:“君子之泽,三世而斩”,也许是现代节奏加快了,一世过后,就无法影响后代的行为和思想了。朱先生可以算是君子了,他做错什么了?没有。但为什么是这个结果,是时代不行了吗?
    再比如董先生,他连后代都没有。我算是他的学生,我继承了他什么优秀的品质呢?我发扬了他的哪些学术遗存呢?没有,他对我的期许,我一样都没有实现。
    所有的英雄,有的是一时,有的是一世。我的那些落魄的班长们,他们是一时的英雄,他们连自身曾经的豪迈都被打败了,更谈不上影响他人。朱先生是一世的高人,妙手仁心、活人无数,自己道德高尚而不失亲和力,在现实社会中有地位有影响有贡献,但仍然无法把这种高尚传递下去,这是为什么呢?
    他是对社会贡献极大的人,学术著作等身、科研成果重要、治病救人无数。他是对社会索取很小的人,从那个针灸玉人的得到和捐献就可以看出,他对财富和名誉并不太追求。他是对自我道德要求严格的人,从传统意义上讲,他是一个真正的好人。

本文网址:https://www.3haitang.com/book/75096/13994799.html,手机用户请浏览:https://www.3haitang.com享受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温馨提示:按 回车[Enter]键 返回书目,按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键 进入下一页,加入书签方便您下次继续阅读。章节错误?点此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