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小狐仙腰缠酒葫芦

    夜半，黑云密布，阴风阵阵，雷电交加。
    怪石林立、荆棘遍布的烂桃山一带尽是夜枭呜咽，黑鸦滚滚，说不出的阴森恐怖。
    空气中弥漫开来的血腥气味极具诱惑力，随着几名凶神恶煞的秦府下人举着火把有说有笑地离开，十几只生有三只眼的恶狼闻风而来，当目光锁定那具被染血破布遮掩的尸体时，群狼纷纷拖着长尾靠近尸体，意图分而食之。
    就在这时，异象突生！
    有七彩霞光陡然自尸体之中飞射而出，仿佛破蛹化蝶，掩盖在尸体之上的染血破布被撕成齑粉，群狼也在瞬间被这看似绚烂、实则法力无边的异光绞杀成了肉酱，血肉横飞。
    浑身是伤、无片缕遮身的夏龙雀静静地躺在林间，脖子上挂着的那颗佛珠分外惹眼，犹自散发着如有实质的七彩虹霞。
    据九夫人生前所说，这佛珠似石非玉，乃夏龙雀的生父遗留，本是用作念想的凡俗之物，但之前秦妙妍那蕴含无上法力的致命一脚正中佛珠，佛珠吸收法力，此时竟散发出神秘无方的七彩宝光。
    不仅如此，原本毫不起眼的佛珠铅华尽洗，竟渐渐褪掉周身附着的石质，转眼间变成一枚通体晶莹、恍若猫眼的神秘灵珠。
    灵珠虽仅有拇指粗细，但散发出来的七彩虹霞却将夏龙雀周身包裹，夏龙雀沐浴其中，原本苍白如血的他渐渐恢复生机，甚至还有了呼吸，竟是死而复生！
    雷声更大，闪电更疾，瓢泼大雨倾盆而下，将夏龙雀身上的血垢冲刷得干干净净，不染尘埃，似初生巨婴。
    ……
    也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中，感受到阵阵鸟语花香的夏龙雀渐渐苏醒。
    “苍天有眼！真没想到我从小佩戴的护身佛珠竟救了我一命！”
    夏龙雀对昨夜发生在身上的种种异象有所感应，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下意识地伸手去抓脖子上挂着的救命灵珠，然而却捞了个空。与此同时，因心有所感，他的脑海里竟隐隐浮现出那枚灵珠的真容。
    夏龙雀骇然变色，猛地一下坐直身子，心中惊呼：“它……它似乎是融入了我的脑中，这……这是何故？”
    他动作太大，牵动周身伤口，顿时疼得撕牙咧嘴，与此同时，额头上直冒冷汗的他赫然发现自己正置身于一间别致的竹屋中，周身的伤口已被处理过。
    就在这时，伴着阵阵沁人心脾的酒香以及芬芳馥郁的果香，有红衣少女端着盛满各色新鲜水果的果盘推门而入。
    稚气将脱未脱的红衣少女体态娇柔，五官精致，眉目如画，一双美眸更是说不出的清灵动人，她的身上自有一种出尘绝俗的特殊气质，不似凡俗中人，倒好像是奇花异草、祥瑞灵兽化形的异灵一族。
    腰间挂着一只酒葫芦的红衣少女冲着榻上的夏龙雀眨巴着亮晶晶的美眸，又惊又喜地道：“哎呀，龙雀哥哥，你终于醒啦，真是太好了！不过你余毒方清，重伤未愈，还是快些躺下安心修养。”
    说话间，红衣少女放下果盘就要迎上来搀扶夏龙雀重新躺下。
    男女有别，嗅闻着红衣少女身上散发出来的醉人酒香，夏龙雀不自然地躲闪，并忍不住用疑惑的语气道：“姑娘，是你救了我么，可你是如何得知我名字的？”
    红衣少女掩嘴偷笑，道：“龙雀哥哥，莫非你忘了三年前从一群到烂桃山狩猎的世家公子哥手里救过一只受伤的红色小狐狸？”
    “你……你你你……”
    红衣少女的言语中难掩的都是感激之情，可落入夏龙雀之耳却无异于耸人听闻，夏龙雀下意识朝着床头躲闪的同时忙颤声道：“你……你是妖？”
    红衣少女察觉到夏龙雀的恐惧，忙匆匆后退好几步，并焦急地解释道：“当年被你偷偷放生之后，我与族人一路颠沛流离，因缘巧合，我无意中吞食了一枚九窍化形丹，是以提前开窍，褪去狐身，化而为人，应该……应该就是你们人族口中的妖吧？不过你放心，娇月对你只有感激之心，断不会伤你分毫。”
    “也对，人有善恶之分，妖自然也有好坏。”
    昨夜的生死遭遇让夏龙雀的心智成熟不少，他很清楚，若是红衣少女真要害他，又何必救他？
    暗暗镇定下来之后，夏龙雀忍不住再次上下打量红衣少女，越发觉得对方亲切，便道：“姑娘，你叫娇月？谢谢你救我一命，若没有你，我恐怕早已命丧黄泉。”
    “龙雀哥哥，我是夕氏狐族，所以姥姥为我起名娇月，不过我那些兄弟姐妹们平时都叫我小狐仙，你也可以这么称呼人家呢！”
    自称叫夕娇月的红衣少女见夏龙雀面容愁苦，忙安慰道：“还有，姥姥常说吉人自有天相，你宅心仁厚，将来必定会苦尽甘来，与天地同寿，不老不死。”
    “我区区一介凡人，而且……”
    想到自己身具废灵根，夏龙雀不禁黯然神伤，自嘲道：“我生来废体，有眼无珠，认贼作父，视敌为友，所托非人，最终害死至亲之人，如今连报仇雪恨尚且无能为力，哪敢奢望其他？”
    “龙雀哥哥，姥姥昨晚为你解毒疗伤时还为你摸过骨，知你是无缘修仙的废灵根，你是为此而烦恼吧？”
    夕娇月一脸心疼地看着夏龙雀，道：“虽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但姥姥又常说人定胜天！我这里正巧就有一枚脱胎换骨丹，虽不能改变你的灵根品质，却能助你成就肉身九变的修为。”
    说话间，夕娇月小心翼翼地从身上掏出一只精致的小玉盒递给夏龙雀，又目光灼灼地鼓励道：“来日方长，事无绝对，只要龙雀哥哥不放弃，总能逆天改命！届时，非但报仇雪恨、快意恩仇不在话下，甚至成仙得道、永世不朽也未可知呢！”
    “什么？脱胎换骨丹？你……你竟有脱胎换骨丹？”
    夏龙雀从小体弱多病，九夫人最梦寐以求的就是求来一枚能够改变体质的“脱胎换骨丹”，可惜此物乃仙家至宝，世俗之人哪怕万贯家财也买不到。是以，秦妙妍以此为饵时才会让足智多谋的九夫人上当，珍藏的法术秘籍尽数都传给了秦妙妍。
    如今灵丹妙药就在眼前，夏龙雀激动得双脸涨红，然而，他最终却摇摇头，道：“小狐仙，我与你非亲非故，不能白拿你的东西，更何况脱胎换骨丹如此珍贵……”
    夕娇月急得双眼微红，忙用要哭要哭的语气道：“区区一枚脱胎换骨丹不过太虚仙派一名外门弟子的月俸罢了，哪是什么珍贵之物？若龙雀哥哥执意不受，权当娇月借与你的，有朝一日龙雀哥哥十倍奉还，可好？”
    思索再三，夏龙雀终于动心，急忙颤手郑而重之接过夕娇月递来的玉盒。
    凡人修仙，第一步便是锻炼肉身，将血肉凡胎的肉身修炼到极致，是为“肉身九变”，称武道宗师！包括炼皮、炼骨、炼筋、炼内脏、炼穴窍、炼经脉、炼心脉、炼精神，最终开天门。
    按理说，肉身变的修炼不受灵根品质的影响，纵然夏龙雀因为废灵根而无法开天门，但只要勤加苦练总能踏入肉身九变之境，可惜夏龙雀天生体弱多病，所以始终在肉身七变“炼心脉”之境停滞不前。
    脱胎换骨丹的妙处就在于，凡人服用之后，哪怕无半点修炼根基也能一举抵达肉身九变的修为，成就钢筋铁骨之身，随手就能开碑裂石，凡俗之中难逢敌手。
    为了早日完成九夫人的遗愿，夏龙雀不顾重伤未愈，立刻吞服了通体晶莹如美玉、丹香醉人如仙果的脱胎换骨丹。
    灵丹入口即溶，瞬间扩散至夏龙雀周身筋骨、穴窍，夏龙雀只感觉从头到脚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汗如雨下，筋骨齐鸣，血脉贲张，内脏皆颤，全身伤势转眼间便愈合。
    不仅如此，强大的精神力甚至让他看到了眉心处的“灵窍”所在，那枚让他死而复生的灵珠此刻就埋于其中。
    灵窍就如同一方小世界，弥漫着浓浓的白雾，尽头处是紧闭着的天门，肉身九变巅峰修为者以强大的精神力推开天门，引天地灵气入体，炼化为法力，便算是踏入了法力变，成了真正的修仙者，号称真人。
    开天门说来简单，但百万武道宗师能够突破桎梏者也不过寥寥一二人，可谓一步登天，全靠仙资。而灵根的品质越高，突破的可能性就越大，至于废灵根拥有者，有史以来还无一人成功开过天门的先例。
    夏龙雀的意识停留在高入云霄的天门之外，就如同卑微的凡人站在天庭的南天门前，他虽知自己绝无推开的可能，但既已到了这步，却万万舍不得退缩，盘膝于床榻之上的他暗暗道：“娘亲，龙元姐姐，你们若在天有灵，定要保佑我破开天门，成为一名修仙者。我发誓，若能成功，必屠尽秦府满门……”
    一念及此，夏龙雀便义无反顾地驱使自己的精神力撬动那道高不可攀、牢不可破的天门。
    一次！两次！一百次！一千次！一万次……
    强大的精神冲击早已让夏龙雀刚刚康复的身体不堪重荷，脑部更是承受着无穷无尽的痛苦，但他始终咬牙坚持，哪怕就此灰飞烟灭也在所不惜。
    又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屹立于山清水秀间的别致竹屋外，夕娇月焦急地等待着，眉宇间满是担忧的她不禁朝着身旁的姥姥投去求助的目光，道：“姥姥，龙雀哥哥已经闭关十天十夜，滴水不进，看情形他是打算强行开天门。可姥姥曾说过，废灵根是无法开天门的，这么下去只怕会引动风火雷劫……”
    她身旁跟着的姥姥其实是一只缺门牙的灰毛老狐，虽是兽，但却如人一般站立，后肢着地，前肢执一把羽扇，头裹纶巾，儒雅如才学渊博的老学究。
    姥姥同样一脸忧心忡忡，思量再三之后，她干脆用沙哑如磨牙的古怪腔调决然道：“娇月，不能再让公子犯傻，你立刻去阻止他，否则他必遭天谴，神形俱灭！”
    姥姥话音刚落，夕娇月正欲夺门而入，陡觉周遭的天地灵气突然如发了疯似的往竹屋中汹涌而去。
    “这……这是开天门、引气入体之兆！”
    夕娇月大喜，口中惊呼：“姥姥，龙雀哥哥成功啦！他打破了亿万年来修仙界的禁锢，凭废灵根之体突破了肉身九变的修为！这……这是修仙界绝无仅有的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