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陨落

    “铿！”
    弦惊的一刻，三支箭化作三道豪光，穿过雨幕，呈品字形射向尉迟敬德的后心。
    由于战诗词带来的强烈逆风，哪怕是有内力加持，箭矢的速度亦是远没想象中的快，待到箭矢即将临身，尉迟敬德身形电闪的高高跃起，躲开了林云射来的一箭，飞快的跃向了远处的鲸鳌像。
    ……都说壮士不死即已，死即举大名。既然尉迟敬德愿意死得其所，那他也不介意送他一程。
    林云收起弓，眼神冰冷的测量了一下他距离尉迟敬德的距离，足有五十步，蹲下身子，从脚下残骸中抽出一块平整的木板，右脚踩在上面，脚下猛一运劲，脚下踩着的木板顿时翘起，载着他掉进了波涛汹涌的湖水里。
    “哗啦！“
    劲箭般锐利的豪雨，在酝酿积蓄的乌云中狂射下来。
    木板落入湖水后，在林云的踩踏下，就像滑板一样，从浪谷的底部冲上了浪峰，再改变方向横掠开去，就像在浪顶飞驰一样，朝着远处的尉迟恭斜斜滑行过去。
    敌我两方的人见此奇景，均为之目瞪口呆。
    尉迟敬德在鲸鳌像上点了一下，正想顺势投往楼船，只听得头上风声呼呼响起，抬头望时，瞳孔微缩的眯起了眼。只见半空中，穿着蓑衣拔刀，出刀，亮起了一道雪亮的刀光。
    有人按刀从天上而来！
    “当“！
    火星迸射，大雨之中，林云的这一刀藏锋许久，本就气势迫人，此刻更是从高空按刀而下，在暴雨中看来，犹如一条从天而降汲水的青龙，近乎艺术感的华美，三尺之内，被迫停的雨水在空中刷的停留一瞬，形成一条直线，激射的水光足足要飞出几米远才停下来。
    尉迟敬德虽然万般不愿接招，但他此刻借势急堕，足尖刚好点在鲸鳌像的头顶处，已无力再加一把劲，况且林云这招，无论在时间、角度的拿捏，均有种浑然天成、无懈可击的气势，迫得他不得不仓促举鞭格挡！
    “铿！”尉迟敬德的归藏鞭被铿然斩裂，便连胸口亦是被隔开一道血淋淋的伤口。
    尉迟敬德微微沉下了身子，目光血红，整个身形都已经充满了可怖的凶戾气息，看起来如同一只可怕的野兽。
    嗷！
    脚下的鲸鳌像传来了一阵震动，林云原来离的很远，此刻方才看到，原来正如李建成所说，整座鲸鳌像都动了起来，向上面腾跃，就像是要乘着雷雨飞翔天际似的。
    ……
    “哗啦啦！”
    “哗啦啦！”
    不远处，那尊巨大银甲武士将手中的巨枪刺进了楼船的底仓，发出连风浪声都盖不过的巨响，顿时木屑激溅。
    楼船发出一阵剧烈的摇动，杨文干、冯立、哥舒季通等十二名大将把秦琼和李世民团团围在中心，在他们看来，这秦琼想必也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在近身搏斗难以竞得全功后，那百余甲士亦是学乖了，拉开距离后，掷出枪矛，这可不是普通的箭矢那般可以轻易拨开，能够成为东宫宿卫，膂力本就不俗，因此每一次劲射都堪称势大力沉。
    秦琼握住两柄的铁枪中段，在手中一旋，水泼不动，所有近身枪矛都弹飞在外，一拨丢掷过后，秦琼握住铁枪，反手抛掷，立即有两人应声抛跌，铁甲通透！
    李建成看得触目惊心，事已至此，已经开始麻木，声调冷硬下令：“围住他们！”、
    秦琼厉害归厉害，有本事便如数年前那般，带着数十铁骑冲破四万夏军？
    在大风歌的加持下，杨文干，冯立等人悄悄提枪直冲过来。当冯立抖起钢枪在第一时间斜刺而来，秦琼下意识的挥锏格挡，前面不远处，一个儒生战诗词所化的甲士虚影已持盾冲至，将他狠狠的撞飞，另外一名裨将的长刀抓住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当空劈下！
    那名砍中秦琼肩头的裨将心头一喜，用尽全力，将手掌推到刀锋上，想要削掉秦琼的整条手臂，随后瞧见秦琼嘴角的一丝冷笑，下一刻，他就被崩开长刀，连人带刀朝着冯立飞了过去，随之而来的，是洒出去的血雨与碎肉。
    刹那间应招，出招，一气呵成间还还了一锏。冯立是发力狂奔过来，枪尖朝下方一沉，自那裨将飞在空中的身体下方刺了过去，刺过那尸身后，猛然抬向上方，乒的一下，两人锏枪相换，冯立滚在地上朝着秦琼连刺三下，然后横枪奋力一扫，枪身结结实实地扫中了秦琼，让他朝前面急冲了三步远近，蓦然吐出了一口鲜血。
    这时候，飞出去的那名裨将刚刚落在地上，冯立撇开秦琼，大步朝着李世民扑过去，秦琼在地上一撑，随即跃起，挥起双锏朝着下方地面上击过去，这一锏几乎将冯立的枪砸的对折。
    冯立急急弃枪，秦琼已扑将起来，冲向三米外的另一名裨将。身形交错，刹那间换了一招，裨将拔刀挥斩，但胸口中了一锏，刀也飞离了手掌，高高的抛飞起来，又有人在楼船顶上念起了战诗词：“操吴戈兮被犀甲，车错毂兮短兵接。旌蔽日兮敌若云，矢交坠兮士争先。凌余阵兮躐余行，左骖殪兮右刃伤……”
    连番的催动战诗词，便连大儒王圭亦是开始文气不足，面上闪过一丝青意。
    空气中陡然传来沉声怒喝，虚空中，一柄偃月长刀突然化形，凶猛地劈过来，秦琼收锏，后退，转身。这把刀来得实在太快，秦琼也不及避开，就在这一瞬间，哥舒季通蓄势已久的箭矢已经射至，悄然贯穿了他的左胸。
    连同刚才的几处伤口，短短的一盏茶时间内，秦琼已经披创不下十处，身上的黑甲早已被鲜血浸透。
    ……
    以尉迟敬德的目力，自是不难看到秦琼这边的情况，咬紧了后槽牙，既然连独孤彦云这样的世家子都能舍生忘死，那他尉迟敬德又何惜此身？
    两人对峙了几次呼吸的时间，脚下传来了一阵震动，在号雨鲸鳌朝上翻跃的一瞬间，尉迟敬德忽地将手上的半截钢鞭朝着林云掷过去，空气中，雨水砰的绽开！下一刻，尉迟敬德已借力跃向了远处的楼船！
    与此同时，林云的刀如同磐石一般震开了周围的雨滴，结结实实的砍中了尉迟敬德的背部，顿时血花飞溅，但尉迟敬德的身影已如离弦的箭，陡然远离了。
    “蓬！”
    那尊银甲武士在徐世绩的驾驭下，第二次朝着楼船刺出长枪，楼船又一次轰然摇动起来。楼船上，高高树立的桅杆终于承受不了摇动，朝下面断折下来。
    李建成微微皱起眉头，沉声道：“薛万彻，你带人将那银甲武士击破，大王，小王，你们去协助哥舒季通，不惜一切代价拦住尉迟恭，此人有万夫不当之勇，若被他上船恐生变故，此战不容有失！”
    “是！”众人轰然领命。
    王圭王仲和哥舒季通带着数十弓弩手飞奔至船舷旁，王圭、王仲两兄弟都算是极其了不起的儒修，此刻一人念起了《当来日大难行》，另一人则念起了《天问九歌》：
    前方尉迟敬德的身上顿时出现了一道纠结丛生的荆棘，让他身形一滞，掉落在水中，踏出“哗——”的一道水花。
    尉迟敬德原地顿了顿，仍是踩着水面奔过来，伸手一摄，那半截掉落下来的桅杆已被尉迟敬德摄在了手中。学着银甲武士一般朝着楼船底部撞去。
    林云双足发力，点在一块正在往下沉没的石块上，准备凌空扑击
    与此同时，突厥神射手哥舒季通亦是沉声喝道：“来人，放箭！”
    抢先拉开了弓弦，朝着尉迟敬德射去。
    刹那间箭如雨下，尽皆没入了他的身体。
    尉迟敬德视若罔闻，不管不顾的拿起了桅杆，朝着楼船撞了过去，厉声喝道：
    “吾，善阳尉迟敬德今日为秦王尽忠于此！”
    砰——
    尉迟敬德巨大的身躯在雨中就像是鼓起了风雷之声，手持着桅杆重重的撞上了楼船。
    又一蓬箭雨落至，尉迟敬德身上密密麻麻的跟刺猬一样，鼓足了余勇，又一次举起了桅杆，撞向了楼船。
    “轰！”
    巨大的楼船船板终于被尉迟敬德彻底捅穿，与此同时，林云的盘蛇刀亦是闪出了一道惊艳的刀光，尉迟敬德须发皆张的人头冲天而起！
    ……
    “尉迟敬德啊啊啊啊！”
    陡然间，寒气上涌，凶戾的杀气从后方铺天盖地地袭来！
    李建成、冯立等人脑后的汗毛都在刹那间根根竖起，他们猛然间回头。在滂沱的大雨中，雨水哗的被冲散开来！不曾开口已经十年的秦琼终于破了闭口禅！
    正在倾颓的楼船上，秦琼一步跨近了前方一名刚刚挥刀的裨将，随着这一下跨步，挥起了双锏，由上而下挥砸下去。
    砰——
    就像是敲响了一面夔牛鼓，那名裨将刚刚伸出刀，身体就被击飞在了空中，整个身体都膨胀了一下。东宫甲士身上都穿着明光甲，就连朴刀都砍不穿，但在这一锏之下轰然惊起一阵巨响，就是明光甲被生生砸穿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