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送货上门

    “亲爱的，他说他拿不出十万元，你怎么看？”哈同将那一盘干炒牛柳移到自己面前，往盘子里赶了一大半，津津有味的吃了起来。
    罗嘉陵鄙夷的看了他一眼：“你不是说，除了安息日你不吃荤吗？”
    “这都已经上了，浪费食物是可耻的。”哈同大口大口的吃着牛柳，眼睛里又瞄上了那盘红烧鱼块。
    “我想，这个姓陆的中国人并没有什么钱。他如果很富有，就不会把自己倒贴给一个英国寡妇了。哈同，你现在也是身价过百万的人，为了这几十亩地还这么谨小慎微的，真替你不值。”
    罗嘉陵吃的很少。她听医生说，自己之所以怀不上孩子，很有可能是吃的太胖了。她现在正在跟乌目山僧学佛，对肉食也渐渐的减少了。
    “我哈同之所以能取得今天的成就，完全就是靠我平时的节省，以最小的代价换的最大的利益。”
    哈同放弃了那盘牛柳，开始全力向鱼块进攻。
    “即使是开战前的价格，也不过二千一亩，不就是六万元，至于费这么大劲嘛？”
    罗嘉陵点上根烟。她有些吃惊的看着哈同，一桌子的菜他一个人都扫荡的差不多了，他开始撕开麦饼蘸着汤汁往肚子里继续塞着。
    “首先，我们得搞清楚他的财务状况，如果他真正有实力而且又对那块地势在必得，我们犯不着去跟他硬碰硬，那就让给他好了，上海滩又不是只有那一块地。”
    罗嘉陵坐直了身子：“你说什么？哈同，你现在的身份可不一样了，你是英租界工部局的董事，你又正式报名参加了竞拍。你放弃了，就等于输给了一个刚出道的乡下小子，那还有什么面子？”
    哈同艰难的咽下最后一口麦饼，揉着肚子说：“我要什么面子？想当初我在沙逊洋行打工的时候，无论刮风下雨还是烈日炎炎，我就穿着一身破旧的西装到贫民窟里挨家收房租，被人骂着小瘪三的时候多了。”
    他好不容易揉出一个饱嗝出来，舒服的喘了口气。
    “即使我现在有钱了，可我还是卑贱的犹太人，你以为那些贵族们会看得上你？面子，要面子就没有哈同我的今天。”
    “哼，你就等着吧，拍卖过后，大小报纸必然说地产大亨哈同惨败于一个无名小卒。”
    哈同若无其事的掏出一根雪茄放在嘴里叼着，并不点火，他才舍不得抽这么贵的雪茄！这只是跟英国贵族学的一个派头。
    罗嘉陵的话对他还是有一定作用的。当初费那么大的劲把她从低等的红灯区捞出来，就是认定她是个旺夫的女人。她说的每句话，还是要认真的斟酌一下。
    摸清底细，制定相应的对策。一击不中，便全身而退，决不能把辛苦挣来的银子跟那个年轻人置气。
    这就是哈同制定出的策略。
    “亲爱的，你发现了吗？刚才卢瑟的话里有个很大的漏洞，他说我们每一次出价，他都会在我们出价的基础上加一百元，这说明他对上海道台土地局的竞拍规则完全不懂。他，是个外行。”
    哈同闻够了雪茄的香味，又郑重的将它收起，插到西服口袋里。
    ……
    麦琪挽着他的手臂走出桂花苑，在马车上都未松开，一直到家。
    “你真的肯为我跟哈同斗，每次都在他开价的基础上加一百元？”
    麦琪临上楼洗澡前终于忍不住问了句。
    “别多情了，这只是一种策略，先在心理上打垮他。”他伸出手来在麦琪脸上轻轻的拍拍。
    “我不管，我当真了。今天我好开心。”说完，欢快的哼着曲子上楼去了。
    ……
    汇丰银行协理理查德办公室。
    陆用之进门，将两瓶苏格兰产的黑牌威士忌放进他的酒柜，然后给自己泡了杯茶。
    “理查德，有两件事你得给我帮个忙。”陆用之开门见山的说道，将几本房产证明文件放在桌上。
    “抵押贷款？”理查德一看房产证明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对，贷款，有急用。”
    理查德翻看了一下房产证，开口说道：“我的朋友，在我权限范围内，我给你最大额度的贷款。一会就帮你办好。还有件事是什么？”
    “你得帮我一个忙，帮我把贷款信息传递给哈同，但额度要说十万。”陆用之抽出一根雪茄，扔给理查德。
    理查德接过来，用剪刀小心剪去封口。
    “我的朋友，你知道的。我们做银行的是有规矩的，不能泄露客户的信息。你这样的要求我很为难的，好吧，看在朋友的份上，我介绍个人给你认识。”
    “什么人？”
    “一个跟哈同手下金融顾问季浩宁走的很近的白相人，他会把你的消息传递给哈同的。只是他最近手头有点紧，你得打发他一下。记住，别说是我让你去找他的。”
    哈同聘用了两个中国人，一个姓陈的南通人专门替他跑上海道台府，为其征地，疏通关系。另一个就是这个季浩宁，专门跑各大银行的，属于金融掮客。这两人原来都是沙逊公司的，一直不得志。哈同自己成立洋行后，就把这两人都挖了过去。
    理查德随手写下了一家茶馆的地址。
    “这人每天上午十点钟一般都会出现在这茶馆喝茶吃点心，很好认，他姓吴，有个外号叫瘦猴。”
    陆用之接过纸条，默记了一遍，然后将它撕掉。
    “理查德，放心吧，你就当今天我没来过。”
    陆用之按照地址找到茶馆，一上楼，见一张桌子边坐着一个穿长衫戴礼帽，桌边靠着一支文明棍，骨瘦如柴的人，正拿着一张苏报看的仔细。
    “是吴先生？”
    “正是在下，请问先生有何贵干？”那瘦猴从报纸上挪开目光，上下打量着这不速之客。
    陆用之挪开椅子，招呼店小二上了两客点心，一壶茶。
    “听说吴先生和哈同洋行的季先生有往来？”
    那瘦猴接腔道：“老朋友了，常来常往的。”
    “有个跑腿赚小钱的机会不知道吴先生有没有兴趣？”
    “且说说看。”
    “哈同先生正准备竞拍南京西路一块地，而我手头恰好有他主要竞拍对手麦琪卢瑟公司的银行资料。哈同先生一定对这份资料感兴趣。我需要一个跟哈同先生能说上话的管道。”
    “你是何人？”
    “麦琪卢瑟公司前职员，搞财务的，昨天刚刚离职的。”
    “明白了，我们两人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