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车夫阿昌

    自从陆用之对记者说，自己准备拜师当厨子，真来了好几拨人主动上门要收徒，什么菜系的都有，鲁菜、淮扬菜、广东菜、川菜，甚至京城里很有名的谭家菜的传人最近在上海也开了一家菜馆，听说之后，也毛遂自荐。
    陆用之暗笑，这都是来蹭热点的。
    这些人都交给老陈打发了。每个厨子来，老陈都让他们烧一顿，吃着感觉好的，再让陆用之来试。老陈笑着说，这样下去，我们每月登个广告，连厨子都不用请了。
    最后留下的还是一名鲍姓的川菜厨子，他的麻辣汁调的最好，于是，麻辣三黄鸡、麻辣牛百叶变成餐桌上的常客，而麦琪在陆用之的调教下，也开始接受辣味了。
    中西餐搭配着吃，这样挺好。
    这天，陆用之准备出门到书店逛逛，到隔壁用车的时候，车夫不在。老陈说，让他早上出去帮忙买个菜到现在都没回，一会回来我好好训训他。
    马车夫是老陈的侄儿，平时都叫他阿昌。他原来在十六铺码头一带混世，整天游手好闲打架斗殴。这个管家叔叔来到陆家做事之后，就把他带过来做了马车夫。
    陆用之平时用车不多，跟阿昌也没说几句话。
    “也没啥急事，到书店去买几本书。我就在这儿看看报纸等他。”
    不一会，响起老陈的骂声，“你死到那里去了，老爷等着出门，都等你半天了。又出去和人打架了，还不去洗把脸换衣服。”
    不一会，老陈领着阿昌进来，阿昌的头上还有块青紫。“老爷，对不起，我耽误事了。”
    “哦，没事，干嘛去了？人受伤了吧，要不老陈出去帮我叫辆车吧，你在家歇着。以后都记着，别叫我老爷，叫陆先生。”
    “没事，早上出去买菜，几个兄弟喊我助拳，我就去了，这点小伤算不了什么。”
    “哦，没事我们就走。”陆用之也没再细问缘由。
    到书店选了几本书，法律的军事的，又拿了一本法语的小说。然后出门上车，看看时间还早。
    “走，去洋行转转。”
    到了门口，洋行门口果然聚集着十几个人，也不闹事，就在那儿扎堆聊天。大门两边，还有七八个流浪汉在乞讨。
    陆用之下车，还未站稳脚跟，一群人就围着他伸手要钱，堵着不让走。
    陆用之也不说话，将外套衣服撩开，露出腰带上的柯尔特左轮手枪，拿出一根雪茄点上。
    那群人见来者不善，这才慢慢散开。
    “阿昌，现在混得不错啊，都架上洋车了。”那群人中有个人招呼道。
    “大东，你们几个在这儿干嘛？”
    “上班挣钱啊。”
    在洋行麦琪的办公室里坐了会，喝了杯咖啡，看了会报纸，扯了几句房屋建筑的事便离开了。
    “这是伙什么人？谁雇来的。”
    “我听大东说，是别人雇他们来的，就在门口起哄，每天都能拿到几十文钱。大东的师父跟我师父认识，他们是一个辈分，我和大东也是一个辈分。”阿昌解释道。
    “都是青帮的？”
    “是，上海开埠后，正好水上漕运也不景气，师父几个把兄弟就来到上海，收了我们这些人做徒弟。我师父大字辈，我们是通字辈。”
    青帮通字辈，这可比蒋介石、杜月笙他们还高一辈啊。
    “你师父现在在干吗?”
    “在十六铺开个水果铺子，现在家里早上的水果就是从那儿送来的。”
    “潘家水果行？你跟你师父联系下，明天我去拜访他。”
    “啊，不用吧，我下午驾车把我师父接来，有事你吩咐就好了。”
    阿昌的师父潘东礼五十多岁，平平常常的一个商人小贩，见了陆用之，忙摘帽弯腰行礼：
    “陆先生，蒙你照顾小号生意和这个不成器的徒弟，老潘这里谢谢了。”
    这就是青帮大字号的大佬，这跟自己大脑中的印象差的不是一点半点，也许，还都没成气候吧。要等到二三十年代，黄金荣、张啸林、杜月笙那帮人起来，那时才会风云际会。
    “潘掌柜，你老客气啦。本来我和阿昌说，要上门拜访的。他非说接你过来，真是不好意思了。”
    “我是做小生意的，得空，哪敢劳动陆先生的大驾。”
    陆用之递了一根雪茄过去，又叫法佣冲了一杯咖啡。“请潘掌柜的来，是听说潘掌柜的是青帮大字辈的。我呢，在生意上与一个犹太人有点矛盾，那个犹太人便雇了一群帮会里的兄弟在门口滋事。”
    “我也是今天听阿昌说的，刚才已经去把他们赶走了。都是我那老三的手下，这老三也真是，他收了犹太人老婆的钱，故意来恶心你们的。”
    “哦，那就太感谢潘掌柜的了。中国人嘛，应该抱成团，不受外国人的欺负，你们这青帮组织的好。请问潘掌柜，这加入青帮需要什么条件吗？”
    “主要就是老祖宗传下了那几条帮规。尊师重道，义气为上，危难相扶，有这么几句口诀……”
    在上海滩，不管是那派政治势力，都少不了跟青帮打交道，同盟会起事要找青帮，国民党更是和青帮密不可分，蒋中正便是青帮一员，包括土共，也找过青帮帮过忙。
    这样说吧，青帮也许不能帮你成事，但绝对能坏你的事，自己要想在上海滩立住脚，可以不去交接上海道台，但青帮却绝对绕不过去。
    现在加入青帮则正是时候，青帮现在还没有壮大，只是基层的一群苦哈哈在抱团。再过不久，一大批牛人会争先恐后的进来，就连袁世凯的儿子袁克定都会加入进来。
    “潘掌柜，这些规矩我都能受，我拜在你门下如何？”
    “蒙陆先生看得起我们青帮，你要诚心加入，我回去和几个兄弟商量一下，还得开香堂，行大礼嘞。”
    “那我就先谢谢潘掌柜。”随手掏出二百银票，塞进潘掌柜的手里，“本来我应该买点礼物，到潘掌柜各位兄弟那里转转，拜拜门子，这个就委托潘掌柜办理了。事情如果成功，我也会给青帮兄弟送个大礼。”
    “那我就不客气了，先替各位老兄弟谢谢。事情妥了，我会让阿昌来通知陆先生。”
    本来陆用之想拿出五百两的，话到嘴边又改了回去。看现在的青帮，都还没发迹，弄得不好，就是自己一个人是金主。自己出手太大方了，别弄成以后用钱的事都来找自己。到时候可负担不起。
    “阿昌，去送你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