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章 秋瑾逃脱

    车子一路未停，阿东开了五六个小时之后，陆用之又换开了一会，让阿东打了个盹。终于，连夜赶到了绍兴，这台车也快颠散了架。他
    们还是来晚了一步，山阴县县令李钟岳已经带着衙役搜查了大通学堂和秋瑾的家。
    说起李钟岳，这个被历史遗忘的人，或者是隐藏在秋瑾光环下的人真应该大书特书。
    两江总督端方的电令已至，责令绍兴府知府抓捕秋瑾，知府将这份差事交给李钟岳。李钟岳读过秋瑾的诗，一是爱才，二是为其气节所感。搜查之后回报上面说：没有查到任何秋瑾涉嫌革命的证据。此
    时浙江巡抚再度来电，严令抓捕。在绍兴知府亲自督查下，李钟岳这才把通缉名单上的秋瑾等七人抓起来三堂会审。而秋瑾承认了家庭革命，却否认了参与推翻满清统治的活动。
    抓捕之后，李钟岳将秋瑾带回山阴县关押，审讯时一直为秋瑾安排座位，让她写下筹备起义的经过。并为秋瑾保留下那句著名的诗句：秋风秋雨愁煞人。当
    浙江巡抚下令将秋瑾正法时，李钟岳抗令说没有证据，何以杀人？后来抵挡不住严令执行死刑。秋瑾留下两个遗愿：一是不砍头，二是不脱衣。李钟岳都是一一照办，当时，这位父母官“泪随声坠”。
    死后，家人不敢收尸，又是李钟岳将她殓尸安葬。
    之后，李钟岳因包庇女革命党而革职，终日看着那幅“秋风秋雨愁煞人”的诗句，念叨着“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后悬梁自尽。辛
    亥革命后，在西湖边为秋瑾立鉴湖女侠庙祭奠，李钟岳一直陪祀其后。
    李钟岳，这是一个知识分子官员的良心！
    到了大通学堂门口，蔡元培说道：“
    你们在外面等着，我去叫她出来一起走。”
    陆用之打断他：“别告诉我们要带她走的实情，她已经下了决心，做革命牺牲的第一位女性，你是劝不走她的，就告诉她，你们要向她传达起义新的计划，上车后关上车门就走，路上再慢慢说。”蔡
    元培进了学堂，秋瑾不疑有它，跟着他上了车。
    陆用之一左一右把她夹在中间，阿东开着车便往上海方向而去。秋
    瑾身穿着一套短对襟衫裤，头上挽着妇人髻，穿着长筒马靴，年龄约莫三十岁出头。正是后世中出现在历史书上形象。
    车开了一截，秋瑾大概发现了异常，便伸手到筒靴里去摸刀，陆用之一把拿住她的手腕，将她不离身的倭刀夺下，插进自己的鞋筒中。
    “蔡先生，你们这是干什么？他们是谁？”秋瑾警觉的问。“
    秋瑾，我们是来救你的。起义计划已经失败，你必须要到上海躲起来。”蔡元培平静的说。
    “已经搜查过了，什么都没发现，你们真是小题大做。停车，放我下去。”秋瑾气愤的说。
    “革命党的名单已经掌握在端方手里，徐锡麟的弟弟也供出了起义计划，马上就会第二次大搜捕的。”蔡元培依旧心平气和的说道。
    “我已经准备好，随时用我的鲜血来唤醒千千万万沉睡中的人们，革命，总是需要人牺牲的。为了革命，我的牺牲是值得的。”秋
    瑾慷慨激昂的说道。
    “在你被带往刑场的时候，会有成千上万的人前去。他们不是去为你送行的，而是去看热闹的，甚至大多数人还想看到你被扒光衣服的样子。当你脑袋被砍下来，也会有痨病患者拿着雪白的馒头蘸着你的鲜血趁热吃下。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吗？因为绝大多数人并不知道你牺牲的意义所在。”
    陆用之忍不住开始撕开血淋淋的事实，让她看清事情的真相。“
    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你们的目标太短浅，你们只是为了推翻满清政府，只是为了把满人驱逐出中原。然后，你们来掌握政权，由你们这群自认为是社会精英的人来统治社会，你们会以为你们会比这些满清贵族做得更好。”“
    你是无政府主义者？”秋瑾终于忍不住问道。
    “我不是什么主义者。你们革命党也好、立宪派也好、保皇党也好，我统统看不中。你们都是代表着你们自己阶层的利益，没有一个是天下老百姓的代言人。无论谁掌权，不过是城头变幻大王旗。”“
    那先生，我问一句。如果是你来领导这场革命，那又该如何去做呢？”阿东小心翼翼的问道。
    “很简单，我会组织那些吃不饱穿不暖的社会底层，因为他们不代表任何一个阶层的利益，他们只是为了自己的生存权而起来革命。他们的革命才是最纯洁的，才是最彻底的。”
    这句话激发了秋瑾辩论激情：“那么你的意思，革命成分的组成只能是底层的百姓，那么知识分子，有钱人都应该被排除之外？”“
    当然不是，只要他能站在底层老百姓立场上说话，代表老百姓的利益，他就是我们的同志。那些同情革命的资助革命的只是我们的同盟军。这就是你们起义注定要失败的原因，这也是你们被砍头时，老百姓麻木不仁的原因，因为你并不是为他们流血牺牲的。”
    秋瑾好像有些被触动，她在思考着。
    “你看看你们依靠的是什么力量？热血青年，他们确实是革命的中坚。然后呢，你们的基干力量是什么？哥老会、三点会、三合会、洪门、青帮。一开始利用会党的力量并没有错，错的是你们始终想到的是利用他们的力量，而不是提高他们的觉悟，让他们知道革命的目的是什么？是为了谁而革命？”在
    这时候的中国，革命不动员起占整个社会阶层百分之八九十以上的农民根本不会取得成功。而对于这个大部分不识字的群体来说，你去跟他谈什么国家的富强、民族的振兴也是一句空话。他们唯一的诉求是田地，足以养活一家人的田地。这田地是他们最重要的财产，也是会用生命去捍卫的东西。
    “你是支持我们革命，但是反对我们革命的形式、革命的目的。”秋
    瑾总算听明白了他的意思。“
    好吧，我承认你的话打动了我。我现在不想去死了，因为这么多年一批批的热血青年都用他们大好的头颅、滚烫的热血也没有唤起民众起来革命的热情，反而大家依然是麻木不仁的围观。我是得好好反思一下我们的行为了。”
    陆用之从鞋筒里拿起倭刀还给了秋瑾。
    “你们的革命要感谢我们的满清朝廷，要不是他们搞了一个假立宪，把很多原来痛恨你们革命的中间派都变成了同情派，你再看看你们这所谓的革命到底有多少人在支持？”
    蔡元培也是一声长叹。
    然后他说道：“中国要真正的革命，还是必须要有一群知识分子的领导，光靠农民那还不是历朝历代最后被人利用的农民暴动？”“
    等着吧，当我们一批追求真理的知识分子，真正抱有振兴我们民族，富强我们国家的人，一旦找到可以指导他们行动的理论，一个崭新的国家很快就会被建立起来。”陆
    用之热情的鼓动着。
    “会有这样一种理论吗？”秋瑾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