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层次

    整整一上午，李良就和陈兰英在客厅里侃价，说到激动的地方，两个人调门一个比一个高，搞得秦岚都从厨房里几次出来，以为两人吵起来了，还训了李良两句。
    一开始陈兰英很强硬，一步都不退让，这女人精明的很，一克金子赚一块八，就桌上的二三十根黄鱼，她就能从李良这赚两万多，拿回去再运作一下，老龙祥那里她还能赚大头，这么一过手小十万的利润就飞到手上，否则你以为她这么快转变态度，还愿意送那铂金珠花胸针？
    这些道道，李良同样明白，他更清楚陈兰英赚的不是小十万，而是几十万，他这批金条一共七十八根，将近四万克，真让陈兰英这么谈下来，光这一次陈兰英在他手里就赚七万多，更别说日后细水长流起来，自己真成陈兰英的财神爷了。
    做生意嘛，这种初级阶段，无非是你兜里的放我兜里，我兜里的被你掏到你兜里，陈兰英这么凶，李良当然不乐意退让，这女人以后要发达起来，指不定怎么嘴脸对自己，李良在价格上面一点情分都不想跟她讲。
    随着李良不断加码，言明这批金子不止眼下这二三十根黄鱼，陈兰英的防线很快就开始败退，她的大头终究在老龙祥身上，这一点李良捏的死死的，随后李良又说了几句自己道听途说的银楼收金猫腻，听得陈兰英一愣一愣的，她实在不明白李良这乡下小子从哪知道的行业秘密。
    两人撕扯了两个多小时，最终大家都有所退让，没办法，李良辈分矮在那呢，每次吵凶了，秦岚出来训他两句，陈兰英就得意洋洋的看着他，所以该让的还得让。
    最后谈下来的是抛开公价，每一克给陈兰英返八毛五，一万克就返八千五，等双方按当日金价现款交易后，这钱随后就得返给陈兰英，也就说这批金子陈兰英还是能在李良手上赚三万块，在李良看来这都是添头，陈兰英这么厉害的手段在老龙祥身上指不定赚几个三万呢。
    可陈兰英不这么想啊，高兴地跟什么似的，中午吃饭的时候还一个劲儿的给李良夹菜，看的秦岚直瘪嘴，她这会儿估摸是反应过来，自己念着辈分说了李良几句多半是帮了倒忙，让自家小姑子占了自己儿子的便宜，虽说手心手背都是肉，但终究儿子亲得多，所以吃完饭李良帮着洗碗的时候，秦岚在厨房里还嘀咕着给李良道歉，李良哪敢接受啊，还一个劲儿的给老妈宽心。
    老陈头可就不一样了，人压根不管你们俩生意怎么谈，丁是丁卯是卯，一上午就老神在在的呆书房练书法，中午吃饭的时候也不过问情况，领导当的相当有水平。
    下午的时候，李良本想先走，去找王泰摆谈，可陈兰英拉着不让他走，一副嘘寒问暖的架势，亲热的很，还盛情恳请李良当她导游，带她去九砦沟玩一趟。
    李良是听出来，这女人话里话外都有探听沙金开采的意思，李良摸不准她想法，可在他看来陈兰英绝对是那种背景硬，手腕强的过江龙，如果真愿意在这泥塘里插一脚，说不定自己的挖金队又可以开始运作，所以他倒是想看看陈兰英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也就一口答应下来。
    两人说好后天一大早走，开车去，由于九砦沟离这还一两百公里路，路上耽搁的时间指定不会少，还需要准备一些东西，特别是听陈珂芸说李良还会烧烤，味道好的不得了云云，陈兰英眼睛直放光，说这东西一定得准备，李良不点头，陈兰英居然还发嗲起来，弄得真跟姑妈和侄子那点事一样，李良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对陈兰英脸皮厚度的认识达到了新高度，自然也败下阵来，只能点头答应。
    被陈兰英这么纠缠着，这天李良终究是没能脱身去找王泰，晚上都没走成，被老妈安排到隔壁跟蒋大炮住了一晚上。
    蒋大炮也是个苦逼的，王宏那事一出，他直接被他爸以狮子吼武力镇压，他爸蒋云峰那天晚上吼他的声音全楼上下都能听见，蒋院长话说的明白，以后暂时不谈，国庆节期间要是出家门一步，以后跟蒋大炮断绝父子关系。
    蒋大炮哪敢跟他爸硬刚啊，他还念着沟子外头的河滩地，苦逼的蹲在家，连最后的股东大会都没参加，退还的股本还是李良捎给他的，也因为蒋大炮那天没露面，心凶的王宏连他那份工资连带利润都给吞了，毕竟蒋大炮不是一开始就跟着做收金买卖的，王宏是一点情分都不讲。
    这事李良自然也不会提，昨天喝散伙酒之前，王宏给大家算了账，李良工资带利润分了八万二，屁股决定脑袋，他是既得利益者，怎么也不可能在蒋大炮面前拆王宏的台。
    李良晚上过来住，蒋大炮开心得很，总算有个能说话的人，拉着李良一直聊到半夜，那天的事情蒋大炮也在场，虽说被保卫科的人护着，但也挨了好几下，这家伙当时是吓坏了，现在说起来还有点后怕，但怕完居然莫名的兴奋，最后直叹息说这买卖做不成了真是可惜，只能指望以后从沟子外的河滩地挖出金来。
    两人聊着聊着就各自睡着，李良这晚上也不知是不是岔床，睡得不太踏实，还做了个梦，梦里他成了陈浩南的小弟，被几十个人追砍，最后为了救浩南哥，堵在门上被砍得血水乱飚。
    等第二天起来，李良居然还能大致记住梦的内容，按说这是凶梦才对，可李良不这么想，抛开什么梦里过把古惑仔的瘾不说，按照他上辈子那铁杆狱友杨立岁的说法，梦里见血就是见财，血见得越多，日后见的财也多，好多人一辈子做梦都梦不见血，是命里不带财，梦里血光漫天那是即将飞黄腾达的征兆。
    杨立岁就是上辈子带李良去缅甸淘金那一位，这家伙自己说的小学都没读完，后来被家里人送去青城山当道士，屁的本事没有，就特么会拿几本《周公解梦》，《梅花易数》什么的忽悠。
    他当初给李良说这些的时候，李良也只认为这家伙是个大忽悠，可几十年走南闯北下来，他发现有些东西也不全然是胡说八道，就说‘带财’这个属性，有的人是真没有，可有的人就是有，其实大家仔细观察身边就能看出来，比如说一个偏僻的门面，先后换了十几个主人，哪一行都做不出来，可有人盘下来后就能把生意做得红火，做的行当也不出奇，不外乎什么馆子，小超市之类的，经营也没什么诀窍，可偏偏就能做起来，这怎么解释？
    李良琢磨着这梦是不是有什么征兆，跟陈兰英是不是有什么关系，或许这趟九砦沟之行能迎来什么转机？
    嗯，这是封建迷信不可取，李良自己也是个半吊子，他寻思着要能找到杨立岁给自己解解梦就好了，可现在这丫估计正蹲在青城山哪旮沓啃草呢，想找都找不到。
    或许是这梦的心理暗示太强，李良这天改了主意，没去找王泰，反倒是老老实实的帮着陈兰英准备明天出行的东西，包括烧烤的料等等。
    上辈子少管所的经历，让李良学会了一件事，就是在那个四面高墙看不到希望的环境中，学会怎样去按部就班的生活。他眼下其实等若是遇到了瓶颈和困难，有些问题单靠他自己是没法解决的，这时候他知道自己需要耐心，去等待一个转机，而陈兰英有可能会是这个转机，因为他摸不透这个女人的想法。
    第二天一大早赵又鸣就开着吉普车载着陈兰英过来，陈克用原本是安排赵又鸣当司机送两人去九砦沟，可陈兰英晓得李良会开车后，坚决让李良开车，等东西装上车就把赵又鸣打发了回来。
    一路上，陈兰英指着山里的河沟问起李良沙金的门道，李良也给她大致说了下，两人还聊起了眼下的外部环境，说到之前王宏的那件事以及陈克用对此的态度，陈兰英只是听着不置可否，但李良从她的神色中看出来她对这些事情完全不以为然，并不觉得是什么大事情，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李良不确定是陈兰英没听明白，不懂这中间的风险，还是说她有资格有底气，前者大概是不可能的，陈兰英这么精明的女人，怎么可能从话中听不明白意思，那就是后者，只是李良不知道她的底气是哪里来的。
    不过李良很快就知道了，等车子经过七八小时的颠簸到了九砦沟后，这里早就有人等着陈兰英，这伙人应该是从松潘那边过来的，开了三个越野车，当中一辆还挂着军牌，他们一共十三个人，领头的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
    陈兰英一下车，这男人就上来给了陈兰英一个大大的拥抱，然后拉着陈兰英跟大家叙起了‘革命’友谊，原来他们都是当年在一个部队当兵时的战友，从他们彼此的言谈中，李良终于明白陈兰英的底气何在，就两字，层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