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9章 领导的态度

    吴世才听了，皱了皱眉头，表现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在思索一会儿之后，他抬头看向方天剑，说：“方老板，本来今晚上你不找我，我也想找时间和你沟通一下。我听说，竞购通用机械厂土地的事遇到困难了？”
    吴世才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原本的和蔼瞬间被严肃取代，这看起来与电视上的他有几分相似。
    “谢谢领导关心！”方天剑无奈地说道“其实，原本之前策划得不错，只是在操作过程中出了点岔子，有些细节处理得不好，结果就遇到难题了。”
    吴世才说：“方老板，有些事你们搞得有点过了，恐怕我也很难协调啊。”
    领导的话让方天剑心里惴惴不安。
    在以往，如果有什么问题，吴世才通常的态度都是真实而有效的，或者愤怒，或者喜悦，但无论是愤怒还是喜悦之后，问题都会被很快地解决。
    可这一次，吴世才的态度十分暧昧，方天剑从他的嘴里听不到任何承诺，反倒在埋怨自己，有些事情搞过了头。
    “领导，我哪些方面做得不妥，您批评指正。”方天剑恭敬地说。
    吴世才说：“先说社会环境综合治理这件事吧，这是中央自上而下的要求，市委梁书记亲自在抓，现在正是风头上，我怎么好开口给公安局打招呼，让他们对‘人间天堂’网开一面？”
    吴世才并没有说方天剑有什么做得不妥，而是像作报告一样说了说形势，摆出一副爱莫能助的架势。
    长期与政府官员打交道，方天剑很清楚，他们最擅长的套路是王顾左右而言他，他们真正关注的重点，往往并不是嘴上说出来的事，而是他们没有提及或不愿提及的其他事，他们的态度和想法，需要听的人去揣摩和领悟。
    没有这种悟性的人，领导们是不愿深交的。在这方面，方天剑有他的过人之处，就今天而言，吴世才拿“人间天堂”说事，其指向更可能是在通用机械厂的土地竞购上。
    想明白了这点，方天剑觉得，与其继续在这里和吴世才互相试探，倒不如实话实说，反正瞒早晚是瞒不住的，倒不如直接告诉他，看看他到底是什么态度，也好决定下一步的方向。
    方天剑说：“既然领导为难，那‘人间天堂’那边，我让小燕子再忍忍吧。”
    吴世才大发感慨：“是啊，很多事，着急不得，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啊。”
    “嗯，领导，我跟您汇报个事儿……”方天剑挠了挠脑门儿，同时整理了一下措辞，才接着说：“我本来已经做通了法院的工作，把通用机械厂的土地通过破产程序来处置，可是国土局的窦国成不肯放手，正好副局长林子坤也想上位，就一起设了个圈套等窦国成来钻，结果谁知道，中间出了岔子，然后就……”
    方天剑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然后看向吴世才。
    “然后就怎么了？”吴世才终于露出了关注的神色，能让方天剑欲言又止的事情，显然不是小事。
    看到吴世才关切的样子，方天剑心中忽然生出一种满足感，看着他略带焦急的样子，方天剑犹豫了一下之后，将实情讲了出来：“然后就……被窦国成识破了！”
    “什么？被他识破了？你们搞了什么名堂？怎么现在才告诉我？”吴世才的情绪终于失常了，站起来连声质问道。
    吴世才超乎寻常的激烈反应，让方天剑都有点儿迷茫了。
    在此之前，背后给某个官员做点小动作，以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这种事方天剑没少做，吴世才也多半是默许的态度。这一次虽然没成功，但也没有完全被窦国成坐实，充其量不过引起了他的怀疑，吴世才何至于如此激动？
    可吴世才的态度却让方天剑觉得自己是不是把问题看得过于轻描淡写了，如果说之前他还把这当作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的话，那么，现在他不敢这么想了。
    “嗯，领导，具体情况我还不太了解，好像是林子坤收买了一个小姑娘，把窦国成灌醉了，一起送进了宾馆，后来，这个姑娘怀孕了，窦国成安排国土局的一个小伙子去顶包……”方天剑编了个谎，把自己干的事栽在了林子坤头上，他本能地意识到，就是这件事办得让吴世才不满意。
    “这个林子坤，想当局长都想疯了吧？”吴世才顿了顿杯子，说：“难道他不知道，窦国成跟市长刘明达插队落户是在同一个知青点，后来又一起考上了大学？这么多年他都熬过来了，还在乎剩下的三四年么？”
    “应该知道吧？”方天剑替林子坤开脱道：“我估计，林子坤是担心，等窦国成过三四年退休，他可能就没有优势了。当时我也是一时糊涂，以为搞倒了窦国成，可以间接地助领导一臂之力。”
    吴世才默不作声了，方天剑的话，刺在了他的心尖上，因为他现在面临着与林子坤几乎同样的尴尬处境。
    市长刘明达和窦国成是一个知青点上的知青，也是恢复高考后的第一届大学生，但他比窦国成小三岁，正是因为原因，大学毕业分配后，他被市领导选中当了专职秘书，所以，他随着老领导的升迁也步步高升，仕途比窦国成更顺利。
    刘明达是干完这一届就退到人大政协去，还是再接着干一届，几乎决定了吴世才的前途与命运。
    如果刘明达退下来，身为市委副书记的吴世才有很大的机会出任市长，在任上干出政绩，有望再上一个台阶，爬到副省部级，前途可谓是一片光明；可要是刘明达再干一届，四年时间充满变数不说，到那时吴世才也五十五岁了，没有了年龄优势，即便能接任市长，仕途恐怕也就此止步了。
    刘明达是希望再奔一奔，做出几个像样的政绩来，像自己的老领导那样做到省部级，吴世才则巴不得他出点差错赶紧让出市长的位置，两个人的心思各自都心知肚明，这其中免不了会有一些明争暗斗。
    “方老板，官场上的事比不得你们商场，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啊。”吴世才觉得方天剑这么做，到底是一片好心，便换了和缓的语气，说：“从你说的这个情况看，‘人间天堂’被封并不是孤立的，估计与你们背地里搞窦国成的小动作有关。”
    吴世才的提示让方天剑突然明白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