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六十二章 一线光明（二）

    “你看啊！”安小语一伸手。
    许奉行转过头，便看到挂在墙头下面的那团光就这样抖了一下，然后变成了两个，就像是分身一样，另一团光芒突然分裂出来，挂在城垛下面。于是一盏灯变成了两盏灯，城墙被照亮了两片。
    第二团光芒的亮度刚开始还有点不够，不过许奉行能够清晰地感受到，这个光团里面带着一种诡异的生命力。明明它不是活的，却在呼吸着，吸收着周围的黑暗法则，不断地成长起来，渐渐地达到了平衡稳定。
    用黑暗法则喂养光明法则？还有这样的手段？许奉行开始明白了，只有在夜里的时候，城墙上的光团才会亮起，就像是光控灯一样。他不由得心中赞叹安小语的奇思妙想，居然能够想到用黑暗法则作为燃料。
    但是那种分裂和生命力是怎么回事？
    安小语当然不会告诉许奉行自己在光团里面用创生之力创造了一个类似恒星之灵的东西，而且这个东西具有非常高的活性，经过法则编程，之后，就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于是两个光团再次颤抖了一下，再次分裂成了四个，这一次分裂出来的两个却落到了城墙的下方，在城墙的最下面，同样有一处和城垛形成的屋檐对应的凸起，就像是整个城墙的墙墩一样的存在。
    分裂出来的两个光团就落在了墙墩上方，照亮了下半片墙面，也照亮了城墙下面的地面。然后就是等待它们稳定下来，维持住了形同的亮度，四个光团再次颤抖了一下，变成了八个。
    于是就这样，就像是一盏盏灯被点亮，光团渐渐地向着两边延伸开来，不断地分裂着，不断地扩散着，而且速度越来越快。就好像是之前已经适应了分裂的过程，光团分裂越来越快，眨眼之间便延伸到了整个镐墒基地的范围。
    整个基地的人都忍不住抬起了头，看向了这一堵他们都还没有适应好的城墙。尤其是在黑夜中，这堵墙在作为守护神的同时，同样也在提醒着他们，外面的异族随时都可能摸过来，杀死他们的战友，杀死他们的亲人和朋友。
    而就在这一天晚上，无数的灯光在城墙上亮起来，没有任何征兆的，不需要任何线路布置，整个城墙都亮起来了！而且这种明亮，还在不停地向远处延伸着，不断地扩散到更远的地方。
    整个镐墒基地都亮起来！
    最重要的，每个人的眼睛都亮起来了，心里也同样亮起来了。
    许奉行感受着天空上不断凝聚起来的人族气运都没有反应过来，刚开始他以为安小语只不过是随手而为，可没想到居然会有这样的效果。他这样的高手，能够明显地感觉到，整个镐墒基地人族起运在这一刻前所未有的凝实和坚定。
    光明还在不断蔓延着，整个西陲边境都接到了他们的通知，所有西陲的士兵都是抬起头来，看着那堵漆黑的城墙，期待着光明的到来。然后，一点点的星光从远处而来，飞快地跨过了无尽的黑夜和连绵的山川，化作一条长长的巨龙，横穿过整个西陲，同时也横穿过所有人的心头，狠狠地撞击在他们的胸膛上。
    那是一条不见首尾的龙啊！从远方而来，带着照亮黑暗的光明，照亮了山头，照亮了山谷，照亮了黑夜和山林，照亮了他们的边关，照亮了所有人世界。就在此刻，整个西陲都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在仰着头，看向远方的城墙；墙头上的士兵想着镐墒基地的方向立正笔挺，长时间地敬礼。于是长长光龙在他们的头顶亮起来，在他们的脚下穿行，在他们的信念中穿起一条横跨百万里的线。
    安小语这一刻能够感觉到，自己的身上接受到了无尽的因果之力，自己的法则感悟居然在这一刻都提升了不少。她却并没有仔细去体会，而是照着城墙里面一样，将一团光芒挂在了长城的外面。
    城墙外面的着这道光团光亮更加的耀眼，能够扩散到更远的地方，照亮了方圆百米外的地方。于是草原被照亮了，树林被照亮了，空旷的无人区被照亮了。无数的野兽都躲在树丛中偷偷看着这道光，悄悄撤到了光芒找不到的地方。
    于是，远在无人区那边的异族，也看到了这样的一道光，就像是天边的第一抹白亮，就像是一条划过长长弧线的弹道。所有镇守边境的异族高手都惊呆了，纷纷赶到了山头上看向了东方。
    人类又在搞什么？
    于是之前偷袭失败的消息被传到了所有高等种族的耳朵里，紧接着到来的，就是长城的无尽灯光。这道光明，就像是一把剑狠狠地插在它们的胸口，彻底断绝了他们大部分偷袭的机会！
    洪族高手冷哼一声，随手便拍碎了一座山头，看着远方划过天际的光线，转身便走！
    “安小语啊！”诸郃站在办公室的窗前，看着亮如白昼的城墙，看着下方所有抬起头来的士兵，突然就笑了。他们都还是小看了安小语，何止是小看？简直就是太小看了！
    他们以为，安小语就算是年轻一辈的修行第一人，就算是以神入道的继承人，就算能够一个人招揽司明宇这样的高手拉起整个东荒军，就算是修行大世的标杆，真要放在偌大的边关，作用难道还能大过一个机甲军不成？
    可是现在，诸郃明白了，所有在西陲的将领都明白了。
    安小语的存在，永远都不是一个什么第一任或者标杆能够概括的了的。他们只看到了安小语至今为止做过的一切，却没有想到过，除了自身的实力之外，安小语为什么能够做到这些事情。
    那是因为安小语就是安小语，那个从东荒走出来的女孩，从来都没有变过。她固执，孤注一掷，倔强地就像是东荒风沙吹了多少年吹得硁硁挖完还扎根在沙土里的石头。
    而这样的倔强，才是帝国人现在最缺乏的信念，于是安小语便如此的耀眼，不管在什么地方，不管做什么事情，总能够波动所有人的心。而随着她的实力越来越强，这种波动的范围，还在不断地扩张下去。
    于是所有人都看到了，所有人都感受到了，暗中来自于千万年前，人类和天地坚定斗争的最初，到底存在着一种什么样的信念。那是来自于东荒深处，维持了几千年的信念，再次从东方而来，就像沙尘暴一样，瞬间便可以笼罩整个世界！
    安小语来了，然后希望也来了！
    作为西陲军的总司令，作为一个沉浮多面的老帅，诸郃再清楚不过了，希望永远都不是来自于别人哪里，而是来自于每个人的内心。当所有人的信念都聚集在一起，那么就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受到这样的感召，拥有更多的希望。
    而安小语，就是这样一个能够让人从内心深处找到那份希望的人。
    别说是军营里的那些大头兵和毛头小子，就连诸郃这样的老帅都感受到了心情澎湃的感觉。他已经有多少年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了？从坐上团长之后？还是从做上连长之后？又或者是毕业之后？
    在进入西陲的时候，扑面而来的现实，繁重的训练和紧张的戒备，让所有人都沉沦了，麻木了，或者他们还拥有激情，但是却没有了梦想。可是安小语总是能够如此轻松地，将他们心里面埋藏了多少年的那份憧憬给挖出来。
    而现在，这份憧憬和希望，永远不会再深埋。
    因为那一道城墙永恒地矗立在西陲的边境上，时时刻刻提醒着他们，无论黑夜多么漫长，光明都依然存在。每一次抬起头，每一次远眺，都能够让他们不断地增强自己的信念，而这些信念，终究会成就一只无坚不摧的铁军！
    帝国的微型，第一时间将画面传回了帝国，刚刚起床的军委诸将，也是在第一时间都收到了这样的传讯。可以说，卫星拍摄的画面，虽然不如直接面对高墙那样的直观，却能够给人更加震撼的感觉。
    那是一张整个大陆的全面图，由三十多颗微型的拍摄画面拼接而成的整块止戈大陆。平时的时候，这些将领都没有少看这样的卫星地图。可是今天，他们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看到了让他们都深深思索的东西。
    那是一条白亮的光线，划分了整个庞大的陆地，将世界一分为二，配合漆黑的画面，帝国的边境前所未有的清晰起来。没有什么省份，没有什么地形，更没有什么部署，只有一块黑色的大陆，一条白亮的光线。
    当然，在这条光线的东方，更是有许许多多簇拥的光点，如同漫天的星河，带着各种各样的颜色，那是帝国各大城市当中的灯光。而整个西方却是彻底的黑暗，偶尔会有几个圣地的光亮，却微不足道。
    整个大陆泾渭分明，所有人看到这张图的时候，首先是被震撼了。然后，所有人，包括这些军委的将领，包括朝阁的委员，包括千千万万关注早间新闻的帝国民众，第一个念头都是忍不住想到——
    如果想要彻底打穿西方，似乎就只是这条窄窄的细线，轻轻向前一推这样。
    就这么简单？
    好像打仗也不是那么艰难的样子嘛！那我们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于是整个帝国的高手都莫名的感觉到，周围的空间更加凝实了，法则也不再混乱了，所有的一切都重新回到了正轨，连空气都开始清新起来。尤其是整个帝国上空的气运，几乎要带上了颜色，有化龙的趋势。
    然后，他们同样也看到了安小语在边关上的所谓，不由得笑起来。
    安小语，毕竟还是安小语啊！
    断幺九看着远方的天空，轻声问道：“这就是你那么轻易就答应要帮她的原因了？难道你已经预见到了这样的未来吗？”
    一个身穿长袍，头上生角的***在断幺九的身边，就像是一道光影，似真似幻，若梦若存。他背负着双手，海洋和水晶一样的眼睛带着星海浩瀚，看着西方的天空，却是摇了摇头。
    青龙说道：“在天道之下，水友能够预见任何的未来？就算是穿梭于时光当中的宙族，就算是来往黑夜白天的无常，就算是我们的王，都不可能预见任何的未来，何况是我这样一个，残躯衰败的野兽？”
    断幺九古怪地看了一眼青龙，到现在他才知道青龙出现在世间的形象居然是这样的，而且好像在东海的深处，青龙还有一个幻境一般的空间。想来当初安小语见到的就是那个空间了。
    可是越是这样伪装得光鲜，断幺九就越清楚，青龙的情况应该并不怎么好。四方鬼狩，同样是四方神兽，就算是天道尽力想要将他们化形，可是神兽的形象依然还是他们的骄傲和荣光。
    青龙理应并不抗拒用自己的本体见到任何人，尤其是安小语。可是他偏偏让安小语看到了幻境，偏偏用这样的身体来见人。甚至当初在帝都和四卫省清扫诈尸人的时候，连他都没有看到青龙的本体。
    或者，在整个帝都，只有玉守才看到了青龙是什么状态吧？是千疮百孔的？还是已经干瘪的，又或者是被异种法则侵染，已经开始奇形怪状的？这些都不为人知，他唯一知道的只有，青龙已经不再了。
    青龙不再了，玄武残缺经常沉睡，南海朱雀孤高，不屑于深入大陆内部久留，大部分时间都在南海深处的海岛生存。而西方的白虎天性孤高崇尚杀戮和适者生存，又掌管着异族的领地，不可能过于关注帝国的事情。
    四方鬼狩全都是这个样子，否则也不至于让起源利用克隆技术发展成今天这样，而这一切都是天道当初留下的问题。断幺九不由得想到，当初天道是否已经看到了今天？想要利用克隆技术来引诱人类自我毁灭？
    这样的念头闪过，天空一道旱雷陡然炸响。青龙轻声笑到：“你还是不要随便揣测天道的想法才好，天道就是天道，一切都是安排。安排之所以是安排，那都是因为天道的安排，你怎么摆脱？”
    断幺九摇了摇头，再次看向了西方的天空：“或许，她真的能够摆脱？”
    青龙略带深意地看了一眼三千学院的方向，幻身渐渐消失在空气中，再也没有了他存在过的痕迹。断幺九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同样消失在原地，而周围来来往往的人群，却似乎根本没有发现他们曾经出现过一样。
    安小语当然没想到这么多，她只是觉得这堵墙太黑了，应该照亮一点。但是帝国自己安装照明的话，太过麻烦了，在墙体的外面铺设线路可不比在两道墙的中间夹缝里面建设设施那么方便。
    而起而就算是铺设上了线路，也需要各个地区分区供电，基地的电力系统就算是设计上有所盈余，可是想要带动附近大片的城墙也太难了。加上电力的消耗，灯具的折损换新，或许还会出现因为战争断电的情况。
    所以安小语干脆就打算留下一盏灯下来，就像在西海岸的加麦城留下都一样。只不过这一次的灯光不需要那么庞大，可是需要的数量太多，于是她便设计了这样的一个光团，能够自己吸收黑暗法则转变成光明，还能自己分裂弥补损失，就算是城墙被打破，修好了之后同样也可以迅速补足。
    看着眼前的杰作，安小语拍了拍手说道：“这下亮堂多了！”
    许奉行看着她的样子，问道：“就只是为了亮堂？”
    安小语回头：“不然呢？”
    许奉行突然笑了，却没有再说什么，他也开始明白了一些事情。
    回到镐墒基地之后，安小语莫名的发现周围的士兵看向自己的时候，眼神中都带着一种让人有点毛骨悚然的东西。仔细想了想，这种视线就好像是当初沙海当中千成的信徒看到沙神雕像的时候。
    这是怎么回事儿？就算她再聪明，这个时候也想不明白了。安小语根本就没有朝着更多的方向去思考，真的就是随手为之，毕竟现在这样的手段对她来说又不是那么困难，不过是百万里的照明而已。
    她根本就想不到，就是这样随手为之的事情，给帝国和整个西陲军带来了多大的影响，让自己的形象在帝国彻底稳固了下来。之前在军委还明争暗斗的支持派和中立派都开始沉默了下来，默契地进行职位的平均分配。
    反对派腾空的职位，支持派和中立派一人一半，这样既能够保证中立派的大多数，又能够保证支持派的利益。反对派哭的地方都没有了，本来他们还能趁着他们争斗给自己捞回来几个位置，现在全都没了。
    而与此同时，异族那边也已经召开了会议。
    现在它们的瓢虫基本上对于人类已经没有作用了，但是长城有利有弊，它们务必要在人类找到瓢虫的解决办法之前，寻找新的漏洞。
    剩下的这一年，绝不能让帝国安生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