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八十五章 道（一）

    黄无一和几位异族长老到底是带着什么样的心情回了异族领地，这些安小语都不得而已，也不想知道。自从经过上次的异族之行之后，她也开始明白了过来，所谓亲人种族，在高等种族当中不过是一种意识形态。
    黄无一之前会帮助自己，不过是因为黄族所谋求的一种天地走向而已，大家都是试图掌控天道的存在，谁也没有什么高低贵贱。但是因为利益形成的帮助，安小语也不用太放在心上。
    或者黄无一的心里还记着人道教祖的一些情谊，不过那都是上一世的事情了。黄无一在人道教祖的化道之地和安小语之间的合作，就彻底形成另一种交易模式，不再是单纯黄无一的投入。
    这就和之前的情形都不同，也让安小语看到了，之前黄无一对于自己的友善，更大程度上只是一种投资，而黄族对于人类现如今的帮助，也不过也一样，都是一种投资而已，为了将来更好的收获，付出相应的筹码，就这么简单。
    懂了这个道理之后，安小语面对异族的时候就更加从容了，她深深地知道，不管是主战派还是主和派，它们不过都是在遵从自己的利益而已，没有什么更深层次的原因，更没有什么有情可言。
    所以刚刚安小语也不用给它们任何的面子，黄无一也不会对自己有所恼怒，它们自己心里都是这样的价值观念，所以也不会有什么道德的束缚。只有放弃了人类的礼义廉耻，用异族对待异族的态度去对待它们，才是最好的方式。
    而异族的方式，无非就是看力量而已。
    看着黄无一和异族长老们离开，安小语看着下方狼藉的战场，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对许奉行说道：“你带着它们过来是故意给我添堵的？就还是说你真就以为我这一战必胜了？”
    许奉行笑道：“你这一战本来就不会输的，不管你是不是输了，这场战役都绝对不能输。这是影子的原话，我过来也不过是为了负责这件事情而已，既然不会输，那么带着它们来又有什么影响？”
    安小语沉默了，没想到自己的这一次行动居然还惊动了影子，而且还让影子派出许奉行来暗中准备。她丝毫不怀疑许奉行的话，论在帝国当中的影响力和势力，安小语远不能和许奉行这样的老家伙相比。
    这个九道关的创造者，如果需要出面的时候，安小语好不怀疑这座山里面就会突然出现无数士兵，带着克敌制胜的法宝，专门应对山手族和山角族，瞬间扭转战局，获得整个战场的胜利。
    不过好在的是，安小语的计划成功了，这场战斗是安小语的胜利，而不单单帝国的胜利，安小语没有让东荒人和影子失望。当然，如果影子出手，军委也不会知道，东荒军自然也不会受到什么影响。
    只不过到时候，影子到底还会不会这样重视安小语，这就说不定了。
    放下了这些想法，安小语终于有空去询问冯冯：“伤亡如何？”
    冯冯声音有些沉重：“接近三分之一。”
    安小语沉默，三分之一，这也算是个中规中矩的数据了。自从人类开发出热武器之后，伤亡比例就在不断地降低。从刚开始的一比一，到后来的二分之一，再到机甲出现之前的三分之一。
    三分之一，可以说是如今军委能够接受的伤亡比例的一个及格线了。诚然，东荒军训练的时间尚且很短，而且又受到地形因素的影响，而且也没有机甲和大量重型武器参加战斗，这样的战损比可以说是可以接受。
    虽然知道军委那边不可能说什么，但是安小语自己的心里还是有些憋屈。要知道那可是自己的同胞，那可是东荒的士兵啊！都是东荒里面的子民，和自己一样沙子里面生沙子里长的子民，沙神的信徒。
    就这样，整整三万人就在短短的半天时间内，扎眼就没有了，几乎每一秒都有将近两个人战死，这样恐怖的死亡速度，让安小语对战场再次有了一个直观的印象。
    但实先现在，不是悲哀这些的时候，善后的事情还有许多要安小语亲自安排，尤其是这些战死者的安排，和家里面的补偿。安息哦啊与必须带着愧疚去一个个看完这些人的名字，然后给他们合适的安排。
    毕竟这些人当初参加东荒军，很大程度上都是听说了安小语的名头，才开始相信东荒军是他们自己的队伍，然后参加到东荒军当中。东荒军创造了帝国的奇迹，在新兵训练的时候，整整几十万人，从没有一个人退出。
    这样的现象在帝国居然是绝迹的，要知道在任何的队伍，训练的时候会有人退出的情况都不可避免。有些是因为意外和伤病，有些是因为胆怯和忍受不住，总之就是有很多人退出，甚至比例很高。
    但是当东荒军自从拉起旗帜以来，几乎是从无到有，整整一百万人的队伍拉出来，一年多的时间训练成军，竟然从没有一个人退出。这样的事情在军界就是个奇迹，所有驻军负责人都在羡慕嫉妒恨。
    对于这些毫无怨言，从不退缩的东荒人，安小语让他们上了战场，而有些人没有回来。她有责任对他们所有人负责，去料理他们的后事，安顿他们的家人，对东荒有一个完整的交代。
    留下战场上统计的士兵，安小语让关觉将这次的战果传递到了中央军委，自己回到了基地当中，准备核对所有的战损名单。其实战国也已经不用通报了，都是面子工程，军委和全国已经都看到了这一战的结果。
    安小语知道这边的战损比，但是帝国公民不知道，他们在各个媒体的平台上看到的，就只有东荒军的大胜。整整数万异族都被帝国军覆灭，帝国军获得了这个时代第一次针对异族的正面胜利，战役彻底成功了。
    帝国内部几乎是举国欢庆，本来还心存担忧的人们，瞬间就变得信心满满起来。看到了吗？这就是帝国的队伍，在这样的帝国军面前，什么异族，什么叛国者，都是不堪一击的！
    而就在军委准备进行接下来长远时间的计划安排会议，帝国的人都在欢庆胜利的时候，安小语带着东荒军的队伍，离开了基地，深入了东荒大漠，开始朝着各个部落而去。
    车上是一具具保存完好的尸体，还保留着生前的样子，如果有所破损的地方，安小语都用创生法则修补了起来。虽然不能让他们死而复生，但是至少可以让他们的身体变得完整，聊表安慰。
    安小语几乎是一个个的，将这些尸体送到了他们所在的部落当中，大部分的东荒军将官，除非是在后方还有重要的事情需要必须处理的，都跟在安小语的身后，两列军旗护道，三千士兵送棺，将他们的英灵送回生养他们的地方。
    早就听到消息的东荒人在部落的入口处静静地等待着，所有人都静默地站在荒芜的土地上，背靠着低矮的部落房屋。看着这一条像是幽灵一样的队伍行军到了他们的面前，从运输车里面请出一具具的铁棺。
    安小语亲手将这些棺材交给了部落的负责人，交给了他们的父母妻儿，安小语连带着东荒军将官，连带三千士兵，深深地对每一个部落鞠躬致敬，将东荒军的沙神旗插在他们的村头。
    儿子战死的老人留着眼泪，拉着安小语的手泣不成声，只是重重地攥紧了她的手掌。安小语也紧紧地攥着每一个老人的手掌，告诉他们，他们的孩子回来了，从今往后，每一个东荒军的士兵，都会是他们亲生的孩子一样。
    没有人埋怨东荒军，也没有人控诉战争，安小语看到了他们隐藏在伤痛当中的荣耀。曾几何时，东荒就是一个帝国忘却的地方，甚至连附近存在异族，兽潮每年肆虐，都没有人理会一下。
    东荒人想要通过全国大考去中原地带上大学，简直就是难如登天，东荒人想要走出东荒大漠，所需要付出的，甚至可能是八辈子都赚不到的代价。他们就这样被留在这个角落，无人问津，默默地过完一生，然后下一代又是一生。
    如今的东荒在东荒军建立起来之后，一切都变了，东荒人开始有钱了，很多新鲜的东西都送到了东荒，越来越的商人也愿意到这边来。就算是这里没有什么拿的出手的土特产，他们依然是愿意和他们交易那些干瘪的果实和兽皮。
    他们的孩子脱离了无所事事和没有收成的土地，终于能够面对自己的梦想，参加东荒军，走遍整个大漠。每一次回家的时候，每一个东荒军士兵，都会带着无尽的荣耀，给全村的人讲述他们走过路过，见到和听到的一切。
    所以的部落都以他们的孩子为荣，都将他们的孩子看作是沙神的眷顾，是给东荒带来福音的使者。因为有了他们，东荒的兽潮得到了控制，觉醒兽被剿灭，东荒再次站在了世界的面前，能够一窥外面那精彩的广阔天地。
    安小语却心里满是酸楚，她终于明白了当初很多人对自己说过的，所谓上位者不仅仅是那么简单到底是什么样的道理。她曾经以为，上位者的阴谋阳谋，上位者的冷血无情，不过是他们本身的缘故。
    可是现在当她自己真正成为上位者的时候，她终于开始明白了，这些所谓的阴谋阳谋，这些所谓的冷血无情，若是你真的在心中保留着最初的怜悯和慈悲，最后就只有自己躲在一旁悲痛。
    因为当安小语看到这些人的荣耀的时候，只有她自己才知道，这样的荣耀的背后藏着多少的无奈。她当然不希望东荒军的士兵战死，她当然不希望战争的存在，更不希望看到东荒军为了争夺一个建立机甲军的名额而拼死相搏。
    但是现实是，战争是存在的，异族是存在的，军委的决定也不是她一个人能够改变的，将来的全面战争也是如此。东荒军的士兵注定要战死，下一刻不知道就是哪一个，而只有安小语清楚，这些人的死去里面，到底藏着多少的无辜。
    她却不能够说出口，永远都不能说出口！只能看着这些老人们眼含泪水，充满敬意地目送护棺队离开，将战死士兵埋在沙神旗的下面，当做是镇守整个村子的神灵，当做是他们一辈子最纯洁无暇的光耀。
    安小语忍不住对关觉说道：“如果东荒真的有这么多的神灵，那东荒或许就真的能够彻底平静下来了。”
    关觉冷笑：“别想了，你真的以为神灵是那么无欲无求的吗？生灵就是生灵，天灵都尚且有所求，你且看看八大皇族呢？”
    安小语沉默了，她知道，刚刚只不过是一句天真的玩笑话。这个世界上没有神灵，天道至公无私，可是依然是排除异己。想要获得绝对的生命权利，就只有一种办法，那就是自己成为这个世界的神灵。
    当每个人都成为神灵的时候，这个世界上就再也没有什么神灵之说了，他们只会为了人的灵性而奋斗。当然，争斗还是免不了的，可至少会换一种方式，不至于像现在这样，站在高高的山顶上，放眼望去全都无奈。
    或许当年在人道教的山顶上，人道教祖站在云台上俯首看着苍生，看到的也是同样的景色也说不定呢？
    东荒军的护棺队在东荒当中行进了整整十五天的时间，才将所有的棺材都送到了他们该去的地方。每一个东荒军士兵的身上都满是风尘，这些天他们一刻都没有停，就算挑选的都是修为高深的人，这个时候也都该承受不住了。
    安小语转身远眺最后的一个部落，抬头冷冷地看了一眼跟了他们整整十五天的无人机摄像头，心头不由得冷笑。整整十五天，只有一个媒体关注这些战死的士兵，就在全国都沉浸在胜利的欢庆当中的时候，其他的媒体都去关注那些各地的庆典，以及军委的新闻发布会了。
    只有这样一个小小的媒体，整整跟了他们十五天，拍摄下了护棺队的全程行动，并且在网上直播着，却没有几个观众愿意去看。于是东荒军的这些战死者，就此彻底被忘记离开，只有安小语他们还记得他们的名字。
    而与此同时，很多的媒体都在发出同一个疑问：“安小语去哪了？”
    自从长山大胜之后，半岛的防线被东荒军接管了，司明宇的态度相当强硬，半岛是他们打下来的，就算长山军本身就是负责长山的防守，但是这么多年他们都去干什么了？难道胜利果实是白给的？
    军委和长山军都不能说什么，只能将这个明显可以从东荒直接对海的天然港**给了东荒军。于是第二天，糯米摇摇晃晃来到半山腰开始陡峭的山壁下面，几爪子就刨开了一个大洞，然后钻了进去。
    等到下午的时候，从东荒的方向到半岛临海的一面，赫然就多了一条整齐的隧道。整个半岛竟然被糯米给掏成了一个套筒子，士兵们再也不用从山顶上通过，而是直接穿过隧道，半岛外的出口处建立起了坚实的堡垒和港口。
    而军委这个时候也放宽了一切对东荒的掌控，既然安小语已经打赢了第一仗，他们就要制定接下来的计划了。之前军委提交的某一条建议，和建立长城一起上交的那一条，被搁置了这么长时间，也该是时候旧事重提了。
    经过了长达十天的会议之后，军委的公开会议上，对全帝国的公民发布了整整五十多条临战通知。其中包括二十条军/队建设、调动以及军事基地安排，十五条战时公民应急设施建设和应急演练安排，十条有关高级将官的认命和委派，三条外交辞令，两条合作条例分别针对纠察队和修行者组织。
    紧随其后的，军委很多行动都开始进行了，无数的士兵被委派出去，新兵训练开始加紧，各个边防开始重新部署。会议一个接一个，具体命令一条接一条，军委大有站在广大民众面前的阳光下这种感觉。
    可是眼尖的人都发现了一个重要问题，在所有的发布会上，在所有的公开会议上，所有的名单上，都没有安小语的存在。媒体纷纷询问，安小语去了什么地方？她又在做什么？
    军委对此沉默不语，一直到十五天结束之后，安小语回到基地的第二天，军委终于发布了第一条有关东荒军的决定，也是遵守了和安小语的约定。中央公布，允许东荒军建立自己的机甲军大学以及一应附属中等院校，建立自己独立的机甲军，接受东荒军的统御和部署，编制一个师。
    这个消息简直就是如同晴天霹雳，所有不知情的人，这才看到了东荒军彻底的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