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三十七章 意与先（一）

    说实话，秋如水的惑心术有一次令安小语惊奇了一次，她居然能够让一个人心甘情愿地为了她去死？虽然这其中还有长时间影响的因素在里面，但是这样的手段，确实不应该留在世上。
    不过现在，情况应该已经稳定了。仲花燃离开了秋少的房间，施施然回到自己的房间里面，将手里的刀鞘藏在了身体的贴身处。反正秋家没有人知道她会惑心术，当然也没人知道她可能离开过房间，最危险的地方才是最安全。
    她就这样等待着，一直等到了秋少自杀的消息传来，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她自己下的手她清楚，秋少绝对没有活命的可能。当然，这是在没有外力影响的状态下。
    而现在……
    等了片刻之后，秋如水居然没有等到秋少的死讯，她的心头开始涌现出淡淡的慌张。可以说，秋如水其实是个没什么能力的人，本身就不算是特别优秀，也未曾经历过太多的勾心斗角和杀戮。
    她从开始就只是控制了一个秋少在背后搅风搅雨而已，或许有一个优秀的师父，但是在如今的帝都，这个师父能教给她的能有多少？当时下手的时候，秋如水是照着练习和理论来的，理论上确实能够万无一失。
    但是如果不是呢？万一秋少在动手的时候，精神世界出现了一些波动，导致手偏了一点呢？万一秋少突然手麻了，跟灵魂力量没有关系呢？人体和机械不同，人体会出现各种各样莫名其妙的偏差，这让秋如水心中惶惶不安。
    问题就在于，她只能等，等待着秋少的死讯传来。可是家族内部显然慌张了一阵之后，就没有了声息。外面嘈杂的脚步响了没多长时间，全都朝着另一边而去，房间周围就变得格外寂静起来。
    秋如水终于等不及了，趁着时间还刚好，她推开门，打了个哈欠，问不远处的两名守卫：“怎么突然这么吵？”
    守卫说道：“没什么事儿，刚才秋少自杀了，好好地自什么杀啊？听说那个何家的大小姐，又不是长得不好看，那天来的时候我都看见了。”
    另一个守卫猜测到：“说不定是因为性格不合呢？现在不都追求精神自由吗？就算是我，被人突然说要去联姻，说不定也得崩溃，何况是秋少这样的人？前途无量啊！突然就要做赘婿……”
    秋如水心中焦急，连忙打断了两个守卫的话：“那人怎么样啊？”
    “哦。”守卫说道：“人没事儿，还活着，据说是因为身体比较强悍，抢救的即时，给救回来了。自己砍的脖子，只要没咽气儿，现在的技术还不是分分钟把人吊住？不用担心。”
    “这样啊……”秋如水转过身，没有关两名守卫继续聊什么八卦，走回了自己的房间。关上门之后，秋如水猛地扑倒在地上，捂住了嘴痛哭起来，哭声被摁在喉咙里，几乎都听不见，但是眼泪却止不住地流淌出来。
    安小语不知道她现在是后悔，是怅然，是难过还是如释重负，或者这些都有。但是从秋如水深陷泥潭的时候开始，她就已经注定了早晚会有着结局，就算不落在安小语手上，还有的是人会收拾她。
    看着房间里面，失声痛哭的秋如水，安小语便知道这个人已经没有什么可看的了，摇了摇头离开了秋家。
    秋少被救下来，秋如水彻底丧失斗志，秋家的事情已经尘埃落定。秋如水掌控秋少的事情，等到秋少明天醒过来自然会清楚。到时候不管有没有证据，纠察队都可以直接进入秋家搜查，理由当然是逮捕秋如水。
    而既然秋如水是惑心师，那么你们秋家能够保证家族里还没有其他的惑心师吗？整个秋家，已经在安小语的锁定之下了。至于到底能搜出什么东西来，安小语相信九道关和轨迹的调查能力。
    果然，当天凌晨的时候，就在秋少刚刚苏醒的时候，纠察队突然造访秋家，高压锅直接戴在秋少的脑袋上，获取了秋如水的一切行动过程。之后，心如死灰的秋如水在自己的房间被发现，同样搜索了所有的记忆。
    这个时候，安小语才惊奇地发现，秋如水居然是终结的人？！
    这下所有的事情就都说得通了，为什么秋如水本身是秋家的人，背地里还要掌控秋少和安小语作对。为什么秋家疑似参与到九道关资料失窃的事情，秋如水却根本不清楚其中内情。
    至少，现在安小语可以百分百确定，资料失窃的事情，肯定不是终结策划的了，因为秋如水本身并不知道这件实情，甚至到现在都不知道。至于秋如水为什么要针对安小语，她还真是不清楚。
    不过马上就会知道了。
    安小语在秋如水的面前，这个女人已经失去了平时的妖娆妩媚，只剩下了狼狈和凄惨，甚至有些魂不守舍。安小语进了房间，她都没有察觉，只是盯着面前的一块地板发呆，过去许久才会眨一下眼睛。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你操控秋少的时候，没想到真的会喜欢上他？”
    秋如水这才抬起了有些呆滞的脸，看着眼前的安小语，似乎还没认出来。安小语也没有继续说话，而是等待着她反应过来。过了好一会儿，秋如水的眼睛才重新变得灵动了一些，看着安小语，突然笑起来。
    先是轻轻地笑了一下，慢慢地小声越来越大，越来越疯狂，最后变成了癫狂大笑。这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回荡在房间里面，外面的警备队员听到之后都觉得脊背发凉，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笑了好久，秋如水将自己剩下的力气全都用光了，这才慢慢地停歇下来，靠在墙上喘着气，看着安小语说道：“这样，就完美了！”
    安小语问道：“什么完美了？”
    “哦，原来还有少尊不知道的事情。”秋如水意外道。
    安小语摇头：“我当然有不知道的侍寝，我又不是天道，能够掌控天下。我知道的事情，不过是一些从别处得来的真相和随之推理得到的结论。但是对付你们，显然还不到利用推理的程度。”
    秋如水慢慢地点了点头：“好像也是，你真想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安小语真心说道：“真的。”
    “那你为什么肯定我会告诉你？”秋如水问道。
    “因为资料室就在斜对门，如果我想知道的话，随便都可以去翻看你的记忆记录，你告不告诉我都一样。但是我习惯听别人说，灵魂上来的太过缥缈。而且来这里之后我就更加肯定了，你好像也需要一个倾听者不是吗？”
    “是啊！是啊！”秋如水突然开心起来：“少尊，你有没有……有没有些时候觉得，所有的心思，所有的算谋，到最后居然都是天道一手安排好的？它在你计划的时候，已经等在终点了，而且里面总能给你一些惊喜出现！”
    安小语点头：“好像是这样的。”
    秋如水点头说道：“是啊，以前的时候，我还不信。我当然不信，我不是修行者，我也不算是个军人实际上。我更相信人定胜天，却根本不想承认天道对一切的决定性作用，分明我们都在规则下生活，所有的计划也都是出于此。”
    她抬头说道：“可是你知道吗？在看到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了，原来天道是真的存在的。天道是真的在看着人世间，我的惊喜也真的来了。本来我以为，我的计划就这样失败了……秋少，是你救下来的吧？”
    安小语也没有否认：“是，当时我就在旁边。”
    “也是，怪不得！”秋如水了然：“果然我的手段成功了，可是有你存在就不一样了。这样就完美了，真的完美了！秋少没有死，我得到了应有的报应，秋家也得到了他们的报应。完美！完美！”
    “是吗？原来你本身就是想要报复秋家，你之所以利用秋少对付我，只是想要引起我对秋家的注意，这一点我早就看到了，可没想到居然是这样的目的。可是我不明白，为什么是我？”
    “只有你才拥有调查整个秋家的权利，如果单纯地交给纠察队，秋家可以轻而易举地拖上一段时间，将所有的证据转移，到时候什么结果都得不到！只有你出手，才能够将秋家这个叛国者连根拔起！”
    “秋家投靠了哪一边？”安小语问道。
    秋如水笑道：“起源啊！当然是起源！不然还能有哪一边？从一开始，他们就是起源这边的，秋家的老祖，本身就是建国之前起源的元老，你说他们能投靠谁？不，不能说投靠，他们本来就是起源的人！”
    安小语倒是有些惊奇：“没想到起源居然也能藏这么深，这么多年都没有跳出来。不过也算正常，过去的起源，肯定不像现在的起源这样跳脱，否则当初的那点家底，早就被打光了。”
    房门被敲响，纠察队的警员走进来，对安小语耳语了几声。果然，在秋家发现了大量的资料残留，都是经过整理的样子，还有一些并非这次失窃的，估计是多少年来积累下来的珍贵情报。
    秋如水说道：“怎么样？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好东西？”
    看来秋如水确实是不知道机甲资料失窃的事情，安小语的心中渐渐有了一个模糊的轮廓，而随着秋如水的讲述，这个轮廓渐渐地被填充起来，变成了完整的事件真相。
    秋如水本身是终结的人，表面上在秋家是个无关紧要的大小姐，但实际上却是终结在帝都重要的一个暗子。这个案子的目的，不是为了别的，就是为了监视秋家，如果不是这次的事情，恐怕她也不会这么早暴露。
    这一次的行动，秋如水是在配合终结进行一次重要的计划，而这项计划的目的，就是尽量为帝国提前开展的既定方针创造麻烦。他们计划当中首先引爆的，就是秋家，因为秋家的地位很特殊。
    秋季是第二序列军事世家，本身在帝都，但是却因为起源的偷偷运作，从开始就涉足到机甲军当中，甚至和九道关的关系很不错。他们本身出产的将领并不多，可是却参与到了机甲工厂和研究所的投资、建设当中。
    这样的一个家族，实在是相当重要的点，就算是起源的手下，反正现在起源已经扔下帝国内部溜走了，想来一个家族也无关紧要的吧？于是终结从秋家策划了这项行动，准备将秋家对外勾结的事情暴露出来。
    而想要暴露秋家这样的世家秘密，最好用的刀就是安小语。安小语现在就像是一把尚方宝剑，砍上哪个对方都没有反抗的余力。所以，秋如水就在艰巨的时刻接受了这样的任务。
    至于引爆秋家之后的行动，秋如水就真的不知道了。在计划当中，她本身是要被带走的。她的师父，教给她惑心术的人，是终结的焚雪圣人。终结可没有起源那样草菅人命的习惯，任何人才在他们看来都是宝贵的。
    所以，秋如水本来注定是会被回收，回收之后，剩下的部分自然都没有了参与的余地，也不知道具体怎么操作。不过她倒是知道，焚雪圣人之所以现在不在帝国，是因为正在异族领地当中行动着。
    “终结不只是想要让帝国推迟开战的时间，还有另外第一个目的，那就是让异族接受提前开展。师傅说，他们的目标是让帝国重新将开战时间定在夏天，只比本来异族原定的时间早一个月。”
    “而异族那边，尽量争取在春末的时候开始总攻，比推迟后的帝国再早一个月。这样，就可以保证让帝国措手不及，拉来异族和帝国的差距，让异族在站长开始取得先手，这样就可以……”
    这样就可以左右正常战斗，如果在刚开战的时候人类就被打得措手不及，产生了重大的失利，那么帝国积累下来的气势就会荡然无存。士气是个很重要的东西，在战场上的作用十分重要。
    现在帝国能够鼓起勇气提前开展，首先依靠的是机甲技术，其次就是几次战争之后积攒的信心。现在全国的军备进行得如火如荼，战前恐慌几乎没有，靠的就是这样的信心，信心一旦丢了，战斗力顿时下降三成。
    更何况人类的单体战力本来就不如异族，并且还被压着打了这么多年。
    如果终结的计划真的成功的话，那么这次万族大战，恐怕就要以两败俱伤而告终。两个早已准备多年的庞大势力，一旦交火那就是一发不可收拾，不是说想停战就能够停下来的，种族之争更是如此。
    到时候帝国不但不能够打败异族，还会损失惨重，到时候不但会给了异族苟延残喘的机会，还会给起源和终结发展的环境。终结要的就是这样的局面，他们想的就是让帝国和异族对峙，谁也不能获胜。
    安小语听过之后，都是有些心惊，如果这个计划真的成功，说不定终结还真的能够左右战场的局面。就在忙着对付异族，对付起源的时候，终结居然下了这么大的一盘棋，黔草就算是受伤了，果然也是黔草。
    恐怕这个计划，早在黔草出动狙击安小语之前就已经定下来了，一旦他们狙击事变，这个计划就会被立刻启用。而焚雪圣人，现在已经不知道游说了多少的种族，让主战派提前开战。
    “但是，你们还是忽略了一点。”安小语想到这里，突然摇头说道：“你们可能还都不知道，起源最近也在行动。而且这个行动，不但是直接导致了秋家的暴露，我将注意力从秋少的身上挪走，还让你们的计划彻底失败了。”
    秋如水愣了愣：“什么？”
    安小语说道：“就在前两天的时候，九道关的各个研究所突然遭到了间谍的盗窃，手段很像是起源的风格。当时我就开始注意到这件事情，然后果然顺藤摸瓜，找到了一些秋家活动的蛛丝马迹。”
    “其实当时并不能确定秋家就和这次的行动有关，也不能够肯定秋家就和起源有关。不过你和秋少的出现，刚好就给我了一个突破口。实际上，利用你并非是像你想到那样真对秋家。”
    “是的，我们是在针对秋家，可是目的就是为了资料，起因也是为了资料，你们不过是一个工具。不过现在既然知道了你们的行动，我也就放心了，你们的计划，起源的计划，估计都不会成功。”
    “你们撞车了，这就是终结和起源的不同了，终结想的永远是从战略上获胜，而起源的目的根本就是增强异族和自己的战斗力。所以你们开始活动帝国内部，他们偷窃的计价资料很全，你应该知道是想做什么吧？”
    秋如水的脑子里面乱成一团，喃喃道：“原来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