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三百七十九章 毒（一）

    安小语在知道自己莫名成为背锅侠的时候，也是愣了一下，但是并没有太过在意。自己现在已经是名声在外，这些名声不用的话也就白费了，不如拿出去发挥作用，也算是物尽其用，也算是她的功劳了。
    毕竟安小语现在还不能离开极北，对于晶蛋的事情，安小语现在算是研究的越来越清楚了，她已经彻底损坏了整整一个聚集点的晶蛋。可是令她奇怪的是，黑袍人在出现过几次之后，便再也没有露面过。
    这让安小语的心很慌，甚至暂时停下了自己的行动，剩下的时间都用来搜寻黑衣人的下落。她有种感觉，自己的感念似乎被天道屏蔽了。自从走出东荒之后，安小语的感念从来都没有出过错，每一次都给安小语带来了足够的惊喜。
    但是这一次，她没有感觉到对于这件事情的任何预感。就好像这件事情根本不存在一样，就算是存在，也和她无关。可是晶蛋和她分明已经有了很深的因果，可从因果法则的层面上来看，这些因果也从很早之前就已经没有了增强的迹象。
    这让安小语十分的不安，她总觉得，这些晶蛋已经变成了弃子，一旦自己在这里按部就班地行动，其他的地方不知道还会出现什么样的变故。而这个变故，很可能就是取代这些晶蛋当中的怪物，为整个大陆带来毁灭的东西。
    一处荒芜的领域当中，整个世界都显得灰暗一片。在空气中，环绕着大量黑色的烟雾，遮挡住了视线。就在这样断断续续的黑烟后面，远方漆黑的山峰在黄昏一样的暮光下显露着幽深的身影。
    这一方空间里面，感觉不到任何的生机，甚至连声音都没有。地面上堆积着的是一层厚厚的黑灰，仿佛空中悬浮的黑烟便是从地面上被吹起扩散开来，整个天空也是被这样的黑灰蒙住了一样。
    天空上实际上看不到太阳，但是莫名的光芒却出现在每一个角落，就像是黄泉水一样的颜色，昏黄暗淡，连光芒里面都没有任何的生气，一成不变，没有任何的变化，就相当于没有任何的运转。
    在这样空旷的空间当中，偶尔会响起一些奇怪的声音，声音当中夹杂着很多故去的时间。所有世界上毁灭的东西，都留下了自己的印记，就在这样的死气沉沉的当中游荡，偶尔飘过黑烟之间，偶尔落入尘埃里。
    然而就在某一刻，一道空间波动传来，给这个死气沉沉的空间带来的一线生机。一道身穿白袍的身影从一道并不完整的空间裂缝当中挤了出来，一只脚落在了遍布黑灰的土地上，几乎留下了一个半米深的脚印。
    猞猁一样的脸上表情僵硬了一下，黔草有些嫌弃地漂浮起来，拍了拍腿上站着的黑色灰尘，灰尘便从衣服上抖落，散布在空中而没有落回地上，变成了漂浮在空中的黑色烟雾。
    “这个地方啊！还是那么让人难受……”黔草在身边撑开一层薄薄的法则力场，在空中漂浮着向前。空中的灰尘被法则力场推开，没有沾染到他的白袍上，但是没过多久就会在法则力场上沉积厚厚的一层。
    黔草不得不隔一段时间就用法则力场震荡，将上面的黑色灰尘震落，否则过不了多久，他将会连前面的情况都看不清了。虽然说已经到这样的境界，视觉信号也并没有那么重要，可是终究让人觉得很恶心。
    几乎是嫌弃了一路，黔草慢慢地向前不断前进着。一直到大概半天之后，黔草才看到了一片黑色石块堆积的废墟。是的，这是一片废墟。按照道理来说，很难想象有谁会在这个满地是灰的地方把石头这样的东西随便丢弃。
    而事实也正是如此，黔草打开法则力场，停在废墟的上方，站在一块石板上，伸手摸了摸面前立起来的一根石柱。石柱的上方是一片断裂面。断裂面上沾满了黑色的灰尘，就和空中的黑灰一模一样，显然是已经断开很久了。
    见到这样的场景，黔草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他隐约记得，上一次来到这边的时候，这里还不是这样的。黑色的石头构建起了这里原住民的聚集地，就算这里居住的是以毁灭为根本的荒族，这些石头依然还是好好地保存着。
    这一片空间，是初代的纯血荒族在天道的知音稀阿开辟出来的广袤空间。因为它们所需要的空间根本不需要太多的生机，所以整个空间的法则十分单调，但是也十分的平稳，所以面积也就格外的庞大。
    在这个空间当中，拥有六座长长的山脉，就像是切蛋糕一样，将整个圆形的空间领域切成了六块，每一块当中，都有一个荒族部落存在。这个种族本身和其他的种族都不同，它们是绝对没有办法繁衍的种族。
    因为它们自身的法则显示，所有的毁灭都据记载它们的生命当中，说是生存，实际上就是毁灭本身。既然是毁灭，那么就不会有任何的创生，也不会被毁灭，除非是天道层次的力量亲自出手才行。
    所以，荒族被本身的数量是基本上不会发生改变的，而且本身也几乎无敌，这个地方应该绝对安全。可现在，这个区域的荒族部落居然成为了一片废墟，原本居住在这里的荒族也不知所踪。这样的场景，让黔草皱起了眉头。
    他想到了之前安小语说过的事情，当时安小语没有明说，他也没有明说，但是他们都知道，到了他们这个境界还不敢开口说，甚至是不能开口说的事情，那就只有涉及到天道至关重要的秘密的时候了。
    安小语所说的极北晶蛋，黔草去看过了，当时也是吓了一跳。或许安小语不知道，或许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修行人都不知道，或许连八大皇族都不知道。但是他这样当年经历过人道教祖和天道变故的人类是知道的。
    晶蛋里面存在的气息，根本就是天道的气息！
    这样的气息，黔草这辈子只有一瞬间感受过这样的气息，但是这辈子他都不可能忘记，那种邻人窒息的，让人无法忘怀的气息，那是他今生的阴影，让他真正彻底决心一定要毁灭天道的最后一根稻草。
    大概就是在人道教祖西出函关之后没多久，教祖和异族高手大战一场，打碎了中央领域大片的空间，甚至让整个星球的空间都受到了损伤，出现了大量不可见的裂缝，整个天道空间摇摇欲坠。
    那个时候，天道才出手镇压了人道教祖和众多的异族高手，修复了整个天道空间的裂痕，并且将起源之争变成了种族生存争斗的唯一方式。但是异族不知道，人道教祖确实用武力要挟了天道，可是这中就是一场擦边球！
    人道教祖的行为，不过是为了当初的人族破釜沉舟而已，想法是好的，但是无论结果会怎么样，都将是天道自己的选择。毫无疑问，人道教祖惊才绝艳，他赌对了，天道确立了气运之争的道路。
    可在天道做下决定之前，终究有那么一瞬间的选择。这个选择有两个方向，其中一个就是以此为契机，判定人类对天道空间存在绝对的威胁，由此将彻底毁灭人族作为法则运转所认可的结果；第二个选项，才是向人道教祖妥协。
    所以，在天道做下选择的瞬间，所有的人类都会感受到天道的力量，清晰无比。那是一种从神魂的深处产生的力量，甚至连大道都无法阻拦这股力量降临到全人类的身上，让人无法反抗，难以忘怀，就像是风中的浮尘。
    这样的感觉，异族不知道，后来的人类不知道，所有的生灵都不知道。但是只要经历过当年那一场变故，现在还存在的人都知道。如今，这样的人也只剩下了寥寥无几的几个人，而黔草刚好就是其中一个。
    他一辈子都忘记不了那种窒息的感觉，所以当见到晶蛋的一瞬间，他便立刻判定，这些晶蛋就是天道制造出来的东西。从安小语的叙述当中，黔草的心中渐渐地发凉，他发现，天道终于下定决心了。
    天道开始主动钻法则的漏洞，就像人类所做的一样，天道自己都开始将自己建立的法则运转体系当成了一个外物来利用，而不像之前一样与之一体。它开始想办法，在自己的规则允许范围内，想要毁灭这个世界上所有的生灵。
    在这些晶蛋当中孕育的东西，绝对就是天道最后的手段。这个发现让黔草出了一身的冷汗，天道居然变得如此聪明，如此阴险！要知道，那可是天道！煌煌天道，至公无私的天道，可是现在竟然变成了这样。
    黔草历数过去的历史，他大胆的推测，现在的天道，很可能已经接近了完全成熟的边缘。而这一个千年之内，就是天道彻底圆满的时候。天道要在成熟之前，弥补自己曾经犯下的所有过错。
    接近成熟的天道，已经拥有了自己的思维和智慧，成为了一个可以独立思考的存在。虽然仍然受限制于大道的规定不能够摒弃至公无私的底线，可是，对于过去天道自己所犯下的过错，它已经有了销毁的打算。
    而这个办法，就是创造一个只懂得毁灭和杀戮的种族，彻底将人类和太古万族全部毁灭。等到这些生灵死绝之后，接下来很可能就是八大皇族和天灵族……不！八大皇族甚至首当其冲，要更早。
    当安小语说到晶蛋的外貌的是为了引诱玄族出现的时候，黔草就有了一个隐隐的猜测。可见天道能够利用的手段，仍然限制在既定的法则范围内。所以它不可能凭空继续创造一个既不属于生灵，也不属于动物，就像是漏洞一样的生物。
    所以它打算用八大皇族已经拥有的权柄和法则之力当做是培养基，孕育这些怪物，让这些怪物成为规则之下合理存在的产物。这样，这些怪物就可以“合法”存在，而不至于陷入天道的自我否定当中。
    说实话，这是黔草十分不想看到的结果。
    不管是天道的成熟，还是天道会主动对人类和万族出手，这都让黔草陷入了被动。而且天道已经苏醒，这才是最致命的东西。这代表着黔草利用万族和人类毁灭天道的计划就此搁浅。
    就算他的境界再高，实力再强，也不可能在苏醒的天道之下胡乱折腾，除非他抱着和人道教祖一样的打算。人族之所以能够一直安然无恙，就是因为天道陷入了沉睡，就算是苏醒，也不过那么几年的时间便会再次陷入沉睡。
    可现在事实是，天道已经成熟，它打算自己动手处理这个世界的问题，而且看样子也会一直苏醒。虽然黔草不知道天道现在的苏醒状态到底是全部苏醒还是部分的苏醒，可苏醒的天道就是苏醒的天道，绝对没有反抗的可能。
    除非，有人能够超脱天道！
    黔草不是个不知道变通的人，甚至于，他比大多数终结的人都要懂得妥协和变化之道。早年的时候，黔草是一个英雄主义者，希望这个世界能够和平稳定。可是后来的事实让他看清了现实，才变成了现在的黔草。
    平时的时候，无论黔草选择做什么事情，不管对人类还是异族亦或是这个天道产生了什么样的破坏，都是为了自己心中信仰的目标。但是如果真的到了最后到最后，他的目标，终结的目标都不可能实现的时候，他也并非不能够回头。
    在葬金秘境当中，黔草几乎是每日都在思考，根本不像是安小语看到的那样平淡。甚至于黔草心中的焦急根本不下安小语，只不过没有表现出来而已。最后，他的选择就是，返回荒族的祖地，寻找圣花的种子，关键时刻交给安小语。
    若是天道真的孤注一掷，所有手段齐出，毫无疑问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谁能够阻拦的了。现在的万族大战，也就变成了一个笑话。因为在天道看来，你们既然已经不该存在了，最后谁获胜还很重要吗？
    所以，向来有所准备的黔草，决定准备自己的最后手段。放眼望去，这个世界上如果说谁最了解天道的话，非玉守灵尊莫属。玉守守候了三万年，只等来一个安小语，可见安小语就是玉守选择的最后可以超脱天道的人。
    这是人类的最后希望，也是这个天道最后的希望。黔草这个层次的存在，当然知道天道的弊端。没有爱情法则的天道，终究不能够完全，整个法则领域都存在一个巨大的裂缝，无数的多维世界都将会在某一刻彻底崩坏。
    而这个崩坏的时候，很可能就是天道彻底成熟的时候。但是天道自己却根本不可能察觉，就像是宇宙中曾经出现过的很多天道一样，不知道自己存在什么样的漏洞，最后走向了灭亡，并且一路走到黑。
    如果真到了最后的时候，人类没有希望了，万族也没有希望了，起源和终结都没有希望了，黔草打算将圣花的种族送给安小语，并且利用自己毕生的力量帮助安小语提升境界，破开道关，见证第九道道关后面的境界，突破天道的限制。
    只有这样，才能够在天道彻底毁灭之前，创造出一个可以限制和改变天道的存在，将天道弥补。就算到了那个时候，毁灭天道的目标也不复存在，至少黔草做了自己能做的最后的事情。
    而如果安小语真的改变了天道，那么这个世界同样将会发生改变，几乎焕然一新。到时候也不能说明终结失败了，只能说毁灭终究没有成功，而是将整个世界变成了全新的，其实也相差无几了。
    可就在黔草终于下定决心，来到荒族的祖地想要通过外围的部落求见荒族的长老堂，寻回第三颗圣花种族的时候，他却看到了眼前的景象。本来应该存在的部落，现在已经彻底荒废，一个荒族的影子都看不到。
    这个时候，黔草才意识到，这个空间似乎有些诡异，虽然像往常一样没有了生机，可是这种死寂也太过诡异了。就好像是这里已经成为了被天道抛弃的地方一样，让他的心中一阵的不安。
    在整个祖地的中央，六道山脉汇聚的地方，存在一处六座山峰和六道山谷包围的中央地带。这个地方，就是荒族的长老堂所在，按照道理来说，就算是荒族都不可能随便进出，外人更是需要通过外部部落的通报才能接近。
    现在，黔草抱着心中的不安，飞快地离开了破碎的部落，前往了中央区域。当他到了中央区域的时候，发现外围的将结界依然还完好，顿时松了一口气。他接近了中央区域，想要问问荒族的长老到底发生了什么。
    然而就在他穿过结界的时候，却发现眼前的景色猛然一变。一片黑红出现在眼前，自己身体当中的力量顿时被封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