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人心

    碧云村。
    天空中的夕阳已经落下，村口空地上遍布着黑衣门帮众尸体，鲜血将地面染得通红。
    黑衣门此次一共来了十六名帮众，现在包括领头的马脸中年大汉在内，全部死相难看的倒在了血泊中。
    岳云站在死人尸体环绕的血泊当中，脸色微微有些苍白，这不是吓的，而是因为体力消耗过大造成的。
    比这恐怖惨烈一千倍的场面，他前世都经历过，又怎会被这种小场面吓住。
    “这把刀不错，上等的镔铁锻造而成，倒是省了我去山阳镇买刀的功夫。”
    他低头弯腰拾起马脸中年大汉死后留下的长刀，甚至有闲心对自己的战利品进行现场点评。
    不远处，老猎头王奎等碧云村得村民看着这一幕，心中无端打了个寒颤，再看向岳云的目光，已经露出了畏惧之色。
    这还是他们认识的那个岳云吗？
    这真是半个多月前还跟着他们上山打猎的岳云吗？
    马大牛的心情尤其复杂，他自认为和岳云关系不错，可是今天的岳云，却让他不得不怀疑，自己真的了解这个从小就双亲皆亡的少年吗？
    “岳、岳云。”
    终究还是老猎头王奎见多识广，经历丰富，首先从震撼、惊惧当中回过了神来，首先开口喊出了岳云的名字。
    这一喊出口，他一下子就找到了信心一样，竟是主动走上前来，踩着尸体和鲜血走到岳云身边，眼神复杂的看着这个有些陌生的少年说道：“岳云，你闯下大祸了，赶紧收拾收拾行李逃吧，黑衣门绝对不会轻易放过你的。”
    “老猎头是担心我留在村里，会连累到你们吗？”岳云看着老猎头，眼中闪过一丝嘲讽之色的说道。
    似是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听出了自己话语中的深意，而且竟是毫不留情的当场揭破了出来，老猎头王奎脸上顿时有些挂不住的露出了一丝羞恼之色。
    若换做半刻钟以前，岳云敢这样和他说话，他说不得就要一巴掌拍过去了。
    可是现在，看着地上血迹未干的黑衣门帮众尸体，他沉默了。
    “岳哥儿你别这么说，老猎头他也是担心你，你是咱们看着长大的，这些年来，咱们可曾亏待你什么？你怎么能这么说老猎头呢！”
    马大牛这时候也鼓起勇气走了过来，听到岳云的话，他心里很不舒服的出言反驳了起来。
    话一出口，这憨货方才回过神来，想起岳云似乎不是以前那个自己认识的“岳哥儿”了，顿时间脸色一变，满脸紧张之色的望了岳云一眼，又马上低下脑袋不敢再去看他。
    可是地上黑衣门帮众死不瞑目的惨样，同样也是那么的吓人，让他一时间抬头也不是，低头也不是，不知道有多尴尬。
    “到底怎么想的，你们自己清楚，我不过是说出自己想说的话罢了。”岳云看了马大牛一眼，语气倒是变得缓和了不少。
    他对这个憨货的印象还可以，刚才马大牛第一个站出来向老猎头王奎询问是否帮他，他也看在眼里，倒也不忍对其恶脸相向。
    “先前是我们不对，我这个老猎头看着村里人被欺负，却只能干看着，是我无能，岳云你怪我，我认了。”
    老猎头王奎沉默一会儿后，终于再度开口了。
    他看着岳云，先是自我检讨认了错，然后才一脸正色的说道：“可是岳云你也知道，我们都只是普通山民，没有你这样以一敌百的本事，黑衣门要是拿你没办法的话，肯定会迁怒到我们的，毕竟你是我们村子里走出来的人，你难道想要看着全村人因为你而被黑衣门屠村吗？”
    “屠村！”
    听到老猎头王奎说出“屠村”两个字，不管是马大牛还是后面那些旁观的村民，尽皆是浑身一颤，眼中满是恐惧之色。
    “老猎头你别吓人啊，他们应该不敢屠村吧？我们可没有杀他们黑衣门的人！”
    马大牛眼神惊惧的看着老猎头王奎惊呼一声，脸色无比难看。
    “不敢？你以为黑衣门是干什么的？你们都忘记十几年前黑石村的惨剧了么！”
    老猎头王奎一声冷笑，脸色阴沉的说出了一个活生生例子。
    黑石村是与碧云村一样同在碧云山外围的一个山村，十几年前，黑石村的猎人在山上采到了一棵三百年份山参，准备带去几百里外的龙石城贩卖。
    没想到消息被同村人泄露给了山阳镇的铁拳帮，于是第二天夜里，整个黑石村一百八十三口人，不分男女老幼全部死于“山匪”之手，整个村子都被大火烧成了白地。
    这个消息当时可是把整个山阳镇范围内的山民们都吓得半死，人人晚上睡觉都不敢闭眼，生怕一觉醒来就葬身火海了。
    自那以后，周围山村的村民要是再山里弄到什么好东西，要么守口如瓶自己吃掉，要么就乖乖送去山阳镇贩卖，然后被铁拳帮的人或者镇守府下属店铺以低价收购。
    现在铁拳帮倒了，山阳镇换上了一个看起来似乎吃相更难看的黑衣门，真惹急了他们，谁敢说他们不敢效仿铁拳帮做那屠村的事情！
    因此当老猎头王奎提起黑石村的事情之时，马大牛再也不敢多说什么了，看向岳云的目光中，也多了一丝哀求之色。
    噗通！
    老猎头王奎突然跪倒在岳云身前，满脸恳求之色的看着他说道：“岳云，算我求你了，看在我和大牛他们这些年对你多有照顾的份上，你走吧，离开山阳镇，只要黑衣门的人看到你离开了这里，他们就不至于冒着人心尽散的风险屠戮我们碧云村。”
    “是啊，岳哥儿，你走吧，求求你了！”
    “岳哥儿，你小时候我还给你缝过衣服呢，婶子求你了，你行行好离开村子吧！”
    “岳哥儿，你父母死后，还是我帮忙挖坑的呢，叔不想死后连个挖坑下葬的后人都没有啊！”
    ……
    老猎头王奎这一跪下哀求，其他村民也如梦方醒的连忙跟着跪在地上苦苦哀求了起来，大打感情牌的说着岳云小时候一些事情。
    面对这种阵仗，纵使岳云现在是以前世的记忆为主导，此刻也难免受到一些影响，面上不禁露出了犹豫之色。
    老猎头王奎很会察言观色，见此又咬了咬牙，“嘭嘭嘭”的连磕了三个响头，一脸悲戚的说道：“岳云你若是还计较刚才我们没帮你之事，那就用我这把老骨头的命来向你赔罪吧，只希望我死之后，你能看在大家同村一场的份上，饶过大伙儿一命！”
    “哎！你们这又是何苦！”
    岳云眼神复杂的看着一众村民，口中幽幽一叹，满是无语之色。
    他本来还想说，只要有自己坐镇村中，黑衣门除非是派出蕴气境的高手前来，否则都不可能在他眼皮底下动村民们一根毫毛。
    可是现在，他突然不想说了。
    因为他知道，即使他说了，村民们也不会相信。
    人一旦跪久了，想要再站起来，那就很难了。
    除非岳云现在直接奔去山阳镇灭了黑衣门总部，不然这些被帮派势力长久欺压的山民，根本不会相信有人能够和一个帮派为敌。
    但是这些村民值得他这样做吗？
    岳云认为不值得。
    只见他挥了挥手，语气听不出喜怒的淡淡出声道：“好了，既然你们都认为我该走，那我就走吧，不过今日天色已晚，我想在村里过上一夜，这总行吧？”
    说完他不再去看村民们如何反应，自顾自的拾起地上沾了一层鲜血的虎皮包裹，大步走向了自己在村里的住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