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5 落日山中（3）

    由于只是一次演习，克斯特也希望借着这个机会看一看手下军官们的表现，这些年轻的贵族军官和自己一样，也都没有上过真正的战场。
    好在实际情况还算正常，三条主要防线到目前为止依旧稳固，琼恩的营面对着巨大的攻击压力，已经轮换了三支联队，防线基本完好。虽然只是演习，轮替下来的士兵大部分还都有些心神恍惚，尤其那些被判定“死亡”的士兵，都妄顾胸前的白色粉末，傻愣愣地待在一旁。
    “看到没，斐达，即使是心里知道是演习，这些士兵还是有些接受不了被判死亡的事实。”克斯特和斐达，都在远处的指挥部里，“一会可以的话，让你的亲卫营也上去练练。”
    斐达像拨浪鼓一样摇起头，“那可不行，那可不行，我没指挥军队的经验，保护你还行。”
    克斯特鼓励她，“别担心，试试。”
    另外两处防线就较为稳定了，果然不出克斯特所料，两处都是佯攻，几轮弩箭过后，敌人就不敢上来了。“传令兵！”克斯特高呼道，“去，让萝柏和瑞肯，各调三支联队过来我这里。”
    传令兵匆匆而去，没过多久，几队士兵排着整齐的队列，跑步过来。竖着的长矛整齐的指向天空，像一座枪林。
    “这才是一支军队！有战斗力凝聚力的军队。”克斯特感到很满意。
    这时候，琼恩面前桥头的战斗再一次激烈了起来。其实邓肯团长已经完全吸取了前面克拉克团长所犯的错误，包括队伍没有及时展开，包括防护没有做到位以及，兵力的投送太慢等等。
    琼恩自己估计，如果不是采取了克斯特团长的联队轮替作战的方式，他们是撑不到现在的。克斯特团长那句话怎么说来着，“防守要留足预备队！”嗯，就是这句话，琼恩算是体会到了它的含义。
    不过邓肯的十二团这一次的进攻，更像是虚张声势。前次的进攻里，所有的武器装备都损失颇大，包括赖以顶着冲阵的黑铁重盾，很多也已经被抛弃在桥头了，失去了锐气的士兵，冲过来“呜哇哇”张牙舞爪了一番，就又潮水般地退了下去。
    对面的邓肯，气的用马鞭狠狠地抽着他的士兵，有一些机灵的家伙，甚至偷偷用石灰粉，在自己的胸口抹了抹，示意自己已经阵亡了。
    琼恩这时候也松了一口气，整个十三团就属自己最背，遭受的考验最大，不过这也不正是克斯特团长信任自己的体现吗！好在幸不辱命，自己的营，出色的完成了任务。
    就在这时，耳边传来了传令兵的声音，“琼恩营长，团长命令，乘胜追击，杀过桥去。给你补充六个联队的士兵，立刻行动！”
    随着命令而来的是六个联队的士兵，琼恩稍一打量，就知道他们是萝柏和瑞肯的人，看上去，克斯特团长在战斗中，居然紧急调来了他们的部队，这魄力可不算小。
    不待犹豫，琼恩抽出自己的指挥剑，“还能动的联队长，收拢你们的部队，冲锋。瑞肯营长的联队，你们打头，萝柏营长的联队，殿后，第一营（注1）的士兵，跟我上啊！”
    乌压压的士兵，冲过了木桥。
    对面山头的卡尔文将军的军团指挥部里，正退下来休整的十四团的克拉克团长，带着他手下的几名营长正在观战，看着刚刚还异常焦灼的战斗场面，忽然一下就一边倒了，都有些惊讶。
    “怎么样，我没说错吧克拉克，克斯特指挥一个团，真的是屈才了。”
    克拉克并不比他手下那些营长好太多，他一辈子没经历过太多战斗的他，大部分时候不过是领着红袍子整治一些流氓地痞不法分子，所以第一次的进攻，他的十四团打的有些糟糕，“防守还可以这样玩？”克拉克的心中不免赞叹。
    卡尔文在旁边不住地点头，“咱们卡曼一直地处大陆偏远地区，很少经历战争，你们这些年轻的贵族，不懂得如何打仗，其实是非常可以理解的。在你们的记忆里，大多还是你们的父辈祖辈的故事，贵族们骑着高头大马，提着四度克长的骑枪，向着目标冲锋。士兵们，不过是跟在他们的领主后面，贵族赢了，他们就赢了，贵族输了，他们就一哄而散。”
    克拉克心想：父辈们，几百年来一直是这样打仗的啊，贵族有更好的身体更精良的铠甲，理应由他们打头阵啊。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卡尔文将军还在继续，“其实不是了，德西克人和圣何塞人，早就不这么打仗了。不然你以为，克斯特年纪轻轻，凭什么公爵和摄政，会让他来带十三团，据我了解，他之前还是卡曼的公使，处理外交事务的。”
    克拉克不知道怎么答。
    “克斯特啊，他是圣何塞皇家军事学院的指挥系高级毕业生，你们也是贵族，有机会的话，你们也该去申请去学，学学现代战争是怎么一回事啊。”
    说话间，下面的战斗已经接近尾声，随着六支生力军联队的加入，邓肯十二团的防线彻底崩溃了，进攻的人，反而被防守方的一个反冲~刺，彻底击败了，防守方大获全胜。
    兴奋的十三团士兵，在“嗷嗷嗷”地大声欢呼着，被“杀死”的十二团士兵，垂头丧气地坐在地上，长矛丢在一旁。
    琼恩已经来到战场上，他下了马，四处环顾了一下，伸手拉起一名哆哆嗦嗦的十二团士兵，帮他拍了拍胸口上的一大片白色粉末，“不用担心，演习而已。好了，结束了，回你的队伍里去吧。”
    见下面已经结束，卡尔文将军回头来冲着克拉克吩咐道，“克拉克，你可以去准备了，下一轮你们防守，十三团进攻。”
    然而，克拉克仿佛没有听到军团长的话，一动不动站在前面，朝着战场的方向沉思着。
    最后一轮攻防演练到底还是取消了，一头雾水的克斯特回到军部，才知道取消的人就是身为对手的十四团的克拉克团长本人。“克斯特团长，最后一轮我决定放弃，这差距不是一般的大，我克拉克，甘拜下风。”
    “还有我，我邓肯输得心服口服！”身后，同样匆匆赶到的邓肯团长，也如此表示。
    等所有人都坐下来以后，一脸笑意的卡尔文将军，笑呵呵走了进来，还未等坐下，“大家都说说看吧，今天的感觉怎么样啊？我都没想到你们能结束的这么快，原本打算这场演习怎么也要三天时间，结果你看，今天红日都还没落下呢。”
    首先发言的是邓肯团长，“我认为我们的士兵训练水平还不够，没有良好的阵型意识，新近提拔的军官也缺乏实战经验…”
    “好了你不用说了！”卡尔文将军罕见地打断下属的回答，“要不你来说一下，克斯特的十三团，打得怎么样？”
    “这…”邓肯不知道该怎么说。
    “那我换个问法，你现在来想想看，再让你来一次，你有没有别的办法攻破十三团的防线，我给你充足的时间想。”卡尔文转向另一边，“其他人也都别闲着，克拉克，你也想想，包括克斯特你自己，你也想想。”
    指挥部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十三团的士兵日常训练相当的严苛，即使是在演习结束之后，所有人在没有收到命令之前，还都整齐的排着队列坐在地上，联队长们负责维持秩序。
    一旁的十二团和十四团的士兵，三三两两的扎堆散布在周围。有些胆大的，悄悄接近十三团队列末尾的士兵。
    “来，兄弟，喝口水”，递过去一壶水，几名十二团的士兵开始套起了近乎，“兄弟，你们平时是怎么练的啊，我看你们打起仗来，各个都威猛无比。”
    被套近乎的士兵，为难的看了一眼身前的小队长，小队长也有些犹豫，同样为难地看了看联队长。
    联队长见团长营长都去开会了，走过来拉住那几位十二团的士兵，“来来来，我来跟你们讲讲。”
    军团指挥部的会议开了好久，当指挥部的大门打开的时候，一些贵族军官，已经是勾肩搭背的走了出来。一场演习，将原本互不服气的军官，打成了心诚口服的好同僚，卡尔文将军也有些欣慰。
    “克斯特团长，回去以后，我们到你那喝酒，你可得好好跟我们讲讲，你的练兵高招啊。”克拉克团长勾着克斯特的脖子，不住地说道。他本身就是个拿的起放的下的人，不然也不会就直接在最后一场战斗开始前就认输。
    琼恩、萝柏和瑞肯三名营长，也各自被一些军官强拉了过去，说起来大家都是卡曼王国的贵族，聊起来的话很多人都能扯成亲戚来，三人自也不好拒绝。当然了，团长也没说不能外传，他自己不也被邓肯和克拉克团长拽走了嘛。
    就在此时，营地外一匹快马飞奔而来，边跑马，边从嘴上含着的哨子里，发出呜呜的警笛声，背后的红袍子，在风里展开来，红的有些刺眼。
    军官们都站住身子，抬头看去，“这是王都来的红袍子啊，怎么回事？”大家都很疑惑。
    红袍子没有管路边的人，打马从众人身边跑过，急匆匆地停在了卡尔文将军指挥部的门外。
    注1：琼恩的营，是新六军十三团的第一营，萝柏的是第二营，而瑞肯的是第三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