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5 一条遗计

    在克斯特他们离开卡曼王都的时候，小穆正式放下了卡曼摄政的职责，继承了卡曼公爵的头衔，成了卡曼公国的主人，以及卡曼国内数百下级贵族的封君。
    按照大陆惯例，像卡曼公爵这个等级的贵族继承，各国贵族领袖，都应该派人前来祝贺。然而今年，也许是卡曼太过偏僻，也许是大陆形势过于紧张，似乎所有的贵族都忘了这件事，除了和卡曼交好的特拉公国和莫萨特公国，再没有任何人来王都贺礼了。
    当然，穷的叮当响的莫萨特公爵，居然把合约要交给卡曼的二百吨矿石当成了贺礼，让小穆也有些哭笑不得。
    不过这几日，小穆倒并没有忙于政务，他把自己锁在城堡内公爵的卧室里，一步也没有迈出。大臣们觉得是不是公爵也在哀悼老公爵的去世，所以没有人敢来劝解公爵理事。
    不是的，小穆其实是在思考一件事。
    在老公爵去世前，给小穆、莫妮卡和克斯特，一人留下了一封信。在小穆的这封信中，老公爵留下了一个事关卡曼命运的计策。
    要说这个计策，不得不先要提一提大陆贵族们之间的联姻这件事。在大陆传统中，贵族，包括各国皇室、国王、公爵乃至下级的男爵、骑士领主，他们同属于一个层级，叫做贵族。在贵族这个层级里，他们也许有地位上的区别，有些高有些低，但是并没有身份上的差别。
    而贵族和平民，那就是有身份上的差距了。所以按照惯例，一个贵族，是不能娶平民为妻的，一个平民，更不能奢望嫁给贵族。
    当然了，这么多年以来，很多下级贵族逐渐失去了他们的祖产和土地，生活变得和平民无异，在这种情况下，这条规矩，自然不适用，那些乡野间的贵族，一般都不会再考虑这一约束，最典型的就是克斯特，斐达曾经是圣何塞的女奴，克斯特也没有觉得有什么问题。
    但是，对小穆这样身份的人来说，他的婚姻，就不得不被慎重考虑了。
    而洛丽塔的出现，让老公爵考虑到一种可能。
    洛丽塔虽然是圣何塞皇帝的私生女，但阴差阳错的原因让她有了皇帝认可的公主身份，作为圣何塞帝国的公主，首先她的身份就足够高贵。
    身份上的鸿沟不存在了，那么老公爵考虑到的就是卡曼公国目前的现状。
    随着德西克帝国的强势崛起，商盟被德西克帝国视为对立的敌手，军事上保持着强大压力的同时，经济上也在发力，商盟的商人，被抽取越来越重的税收。
    而商盟本身并不是如此团结，西南三国的地位尤为尴尬。从地理上来说，西南三国远离德西克边境，背靠落日山脉，东边是圣何塞帝国偏远的南境，本身三国拥有商盟内部少有的富庶土地，一直以来，都被商盟内部其他各国眼红。
    因此，在德西克帝国压力到来的同时，商盟内部，不由自主地又将压力转嫁给了西南三国。
    偏偏，三国的体量在商盟内部属于比较小的那种，之前还能够报团抵御，三国团结统一让商盟内部不敢压榨的过于厉害。然而，莫萨特公国发生的叛乱，让三国面临的形势瞬间反转。
    长此以往下去，一个不够团结、不够强悍的西南三国，很快就要沦为商盟内不成气候的小国，财富将被以曼宁为首的其余各国掠夺干净，成为他们抵御德西克的资本。
    而这，自然是卡曼公爵不愿意面对的局面。同时，如果德西克一旦发难，以卡曼的能力，失去商盟的庇佑，势必无法生存，于是，老公爵的视线，自然转向了大陆另一个强大帝国圣何塞帝国。
    如果能够得到圣何塞帝国的帮助，卡曼公国就找到了除商盟以外的第二条路，如果局势糜烂，卡曼公国可以放弃商盟成员的身份，以独立公国的身份，与圣何塞帝国交往。圣何塞庞大的体量，也不太可能吞并卡曼这个偏居西南的小国家。
    而撬开圣何塞帝国皇宫大门的，就是洛丽塔公主的婚约，也是卡曼新任公爵小穆的婚约，或者说，就是卡曼公国和圣何塞帝国皇室的联姻。
    让小穆和洛丽塔联姻，使得卡曼公爵迎娶一位圣何塞的公主，将两国的利益绑在一起，成为同盟，这对卡曼来说，绝对是一个非常好的选择。
    对小穆而言，他当然是愿意的，虽然不知道洛丽塔的意思，但以姐姐莫妮卡和洛丽塔之间的关系，他有信心莫妮卡能搞定洛丽塔。那么问题就在于，小穆是否真的要向洛丽塔提出这个婚约，这个建立在两国合作上的婚约。
    小穆当然知道，洛丽塔出身并非一开始就是圣何塞的公主，她是贝宁皇帝的私生女，阴差阳错之下，为了讨好前德西克皇储费迪南亲王而有了公主的身份。后来也许是因为贝宁皇帝的愧疚，也许是因为洛丽塔的魔法天赋，总之，这个公主身份最后弄假成真了。
    但是对于洛丽塔来说，这个公主身份带给她的主要还是痛苦的回忆，因此，她才更愿意待在卡曼公国和莫妮卡一起生活，而不愿意回去面对她这个公主的身份。
    这种事情，老公爵的想法是完全从卡曼公国的角度去考虑的，他并没有考虑到洛丽塔的情绪。小穆有些举棋不定，他召来了年老却又经验丰富的事务官，将老公爵的遗计说给他听，想听听他的建议。
    事务官沉吟了许久，“公爵大人，这种事情，从公国的角度来说，有百利而无一害，作为卡曼的事务官，我当然是举双手赞成的。但作为公爵的朋友，我也知道，洛丽塔公主是公爵大人的最爱，公爵大人自然是不希望这样一个合约，影响你们二人之间单纯的关系。”
    小穆盯着事务官，“说了，那么多，那你的意见到底是什么？”
    事务官的眼神里，露出了老年人特有的狡诈目光，“老公爵是不在了，但是公爵大人啊，你还有个姐姐呢，何不问问莫妮卡公主的建议。”
    小穆一下就泄了气。
    又过了几日，小穆的欲望最终还是战胜了理智，他不得不往克斯特庄园去了一封信。
    克斯特庄园，在落日山脚下，相当的祥和宁静。每年春天的这个时候，各路冒险者们，会沿着庄园前的大道，向山中前进。克斯特庄园附近这一片山脉，相当的丰饶，是卡曼公国境内冒险者们的首选。
    来到庄园已经有些时日，莫妮卡公主的心情已经恢复了很多。这段时间以来，克斯特和斐达的感情突飞猛进，莫妮卡反而有了新的兴趣，每天没事，都会盯着斐达和克斯特看，让两人好不尴尬，后来，克斯特干脆就偷偷带着斐达和丽卡，进山打猎去了，让莫妮卡大呼没劲。
    这一天，克斯特和斐达、丽卡，提着大小猎物，从山间回来。今天的收获颇丰，几只野兔、一只山鹿的尸体，被绑在马上，斐达已经忍不住要回去大吃一顿了。
    在快到庄园门口的时候，克斯特发现莫妮卡公主正一脸严肃的站在大门口，翘首以盼，似乎在等自己回来。一向躲在房间里修行魔法的洛丽塔，居然也在一旁。
    “出了什么事了？”克斯特心里咯噔一声，连忙踢了踢马腹，向前奔去，一面还回头吩咐，“丽卡，你把猎物带去后厨，斐达你跟我来。”
    莫妮卡的性子，是真的藏不住事，也不知道她以前当摄政的时候是怎么做到的，还是现在这个才是真实的她。
    小穆的来信，莫妮卡看了之后，第一反应就是拿给洛丽塔看，毫不顾及洛丽塔的想法，好在，洛丽塔和小穆，确实早已暗生情绪，看了小穆来信的洛丽塔羞得满脸通红，好半天，才在莫妮卡的连番追问一下，轻轻地点了点头。
    兴奋的莫妮卡，是真心为他们感到高兴，一个是自己的亲弟弟，一个是自己的好朋友。
    于是，迫不及待的莫妮卡公主，拉着洛丽塔就来找克斯特，没想到克斯特带着斐达进山打猎去了，于是才有了刚才路边等候的一幕。
    克斯特目瞪口呆地看着莫妮卡把小穆的信件给众人传看，洛丽塔自是满脸绯红不好意思再接，斐达看了以后，也真心为洛丽塔感到开心，但也有些不安：“洛丽塔，以圣何塞公主的身份嫁给小穆，你真的可以吗？我们，并不欠贝宁皇帝什么！”
    洛丽塔朝着斐达笑了笑，反而以安慰的语气劝解她，“公主的身份只是一个外壳，小穆真心喜欢的是我。至于联姻，能给卡曼和圣何塞带来什么，那就不是我们考虑的事了。”
    莫妮卡在一旁“啪”地锤了一下桌子，“对啊，我这个傻弟弟，不管洛丽塔是不是公主，他都是要娶得嘛，至于合作不合作的事，再说咯。不行不行，这么开心的事情，我们要庆祝一下，克斯特，你今天的猎物呢！”
    克斯特就这么傻傻地看着莫妮卡风风火火的把事情敲定了下来，按她的说法，这事趁早不趁晚，赶紧收拾收拾，一起出发去圣何塞。
    斐达用征询的眼神看了看洛丽塔，发现她两眼无神正盯着远处发呆，也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收回目光的斐达，回身看到克斯特一脸无可奈何的表情，莫妮卡公主正大呼小叫着找丽卡赶紧上烤野味，也是无奈的笑了。
    第二天一早，两辆马车，缓缓驶离了克斯特庄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