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1 第一战

    商盟南马都尔温泉关。
    温泉关是南马都尔城的一座旧关，曾经在第一次大陆战争时候，这里是高山部族（注1）的一座城寨。南马都尔立国以后，这座城寨被作为历史遗迹保留了下来。
    而之所以叫温泉关，是因为这附近有一座叫温泉谷的山谷，山谷里冰天雪地却有一汪热气腾腾的温泉。
    温泉关里，驻扎了一小队南马都尔守军，大约三十个人，他们的首领，是黑手军士长。
    黑手，是土生土长的高山部族人，身材并不高大却相当健壮，年过中年的他浑身古铜色的皮肤，四肢和躯干上布满虬结的肌肉。在冰天雪地的南马都尔王国边境，黑手那颗大光头，显得相当的醒目。
    他和他的三十名南马都尔士兵一样，都穿着南马都尔传统的高山部族军服，正在巡视着温泉关周围的一切，这是他们日常的任务。
    从南马都尔立国以来，温泉关一直就驻扎有一支军队，只是时间太过久远，没有人有印象，为什么会在这里有这样一支军队。于是，军队的数量越来越少，从最开始的一个团，逐渐减少到一个营，再到现在，就只剩下黑手的这三支小队士兵了：一队弓箭手，一队刀斧手，一队长矛兵。
    而黑手，自从他三十岁以后，就一直就在温泉关驻扎。每天，他都要带着他的士兵从温泉关出发，沿着温泉谷走到落日山脚下，再折返回温泉关。这也是历史遗留下来的，温泉关的驻军，几百年来每天都要巡视这条线路。
    然而，今天，温泉谷里静悄悄地，原本就罕有人迹的谷地，安静的完全没有任何其余声音，只有“噗通噗通”的温泉水在翻滚。
    松木，是北方落日山里一种特有的植物，它的树叶都是针刺状的，每当冰雪铺天盖地的时候，松针上会挂上一粒一粒的冰珠，晶莹剔透的在日光下，极为美丽。
    而今天，那一串串挂着的冰珠，居然在轻微的抖动着。黑手是第一个注意到一个情况的人，他仔细的看了看那串在抖动着的冰珠，忽地，最底端的一颗冰珠，落了下来，砸在雪地上四散开来。
    “亚尔林，你来看看，是我眼花了吗？”黑手喊到。
    一名年轻的士兵飞奔着过来，“怎么了，军士长？”叫亚尔林的士兵，年纪不大，看体型也是高山部族的土著，一头卷曲的头发，满脸布满属于年轻人的雀斑。
    “亚尔林，你看，这冰珠为什么在震动，是我眼花了吗？”黑手又问了一句。
    亚尔林也注意到了挂在树枝上的冰珠，一串串的冰珠，真的如同黑手军士长所说，在微微抖动着，时不时地，一枚冰珠还会从树枝上掉落在地上。
    “山里，不该有震动啊，温泉谷里的地质最近都很稳定，没听说过有地质爆发的情况啊。”亚尔林嘟哝道，然而还没等他说话，黑手军士长猛地跳了起来，大喊道，“集合，集合！回温泉关，速度回温泉关！有敌人来袭！”
    一群不明所以的南马都尔士兵，乱哄哄的在黑手军士长的带领下，急匆匆赶回了温泉关陈寨，随着城寨大门的落下，黑手军士长登上了温泉关的垒墙。
    “军士长，会是什么敌人？”亚尔林到现在还没完全明白，浑身因为跑着回来散发着腾腾热气，他哈出一口热气，疑惑的问着。
    “不知道，山里有大队人马通行，我不知道是什么人，但是，只有可能是针对我们而来。”黑手军士长面色凝重的看着城寨前的一大片空地。
    在温泉关远处，就是温泉谷，温泉谷外是大片的松针林，这种北部落日山脉里唯一的植物，大片连绵，在雪白色的大地上，形成了一条墨黑色的边界。而在这些边界到温泉关之间，是大约一千度克宽的雪原。
    洁白无瑕的雪原，在天气晴好的时候，能够远远看见远处的松针林，而现在，黑手军士长和他的士兵们，正紧张的盯着那个方向。
    军士长的命令很简单，一级戒备，所有的士兵上寨墙，弓箭预备。人类在面对未知的恐惧时，总是会自发的增加恐惧的情绪，而黑手军士长又没有给出明确的指令。这些一直待在北方雪原从来没有打过仗的士兵，大部分人都不知所措。
    好在，他们的军士长，黑手，还相当的冷静，他对自己的判断很自信，山里绝对有人，但是，他又不愿意相信自己的判断，因为那样对自己，对温泉关，对这三十名守军，都不是什么好结果。
    不远处的松林边，忽然，一个黑点钻了出来。那黑点，在雪原上溜达了一会，四处观望了好久。
    洁白的雪原上空，忽地响起了“呜呜呜”的牛角号声，未等号角声落下，又一个黑点，钻出了雪原边的松针林，然后是又一个、又一个、又一个…
    看着远处松针林边逐渐形成的那道黑影，黑手军士长的腮帮子不住地鼓动起来，身旁的士兵也看到了远方的景象，都惊讶的看着他们的黑手军士长。一名士兵由于紧张过度，一松手，他的长矛就失手落下了寨墙。
    这时候的黑手军士长，并没有时间去关心身旁士兵的失态，他的心中有一万个声音在告诉他，“那是一支大军，温泉关是受不住的。”然而黑手的理智迫使他不得不坚守在自己的岗位上。
    “亚尔林！”黑手军士长猛地回头，大声喊道，“你去骑我的马，立刻，马上，回南马都尔城，告诉国王，德西克人来了！”
    是的，随着越来越多的黑点钻出松针林，即使是在一千度克以外，黑手军士长还是隐隐看清了那一头头身形巨大的野兽。在北方山脉和荒原中，只有一种野兽有如此巨大的体型，超过五度克长亮度克高，同时能够大批量的聚集，那就是北方巨人德西克帝国的图腾，荒原狼。
    是的，雪原那头的，出现的是大批的荒原骑兵，是勇猛的德西克武士和他们的凶猛坐骑。
    再也不用黑手军士长催促，亚尔林连滚带爬的摔下了城寨的阶梯，顾不上摔疼的部位，亚尔林爬上了军士长的高头大马，打马就从大门出去了，身后的大门再一次落下，紧闭的大门似乎预示着城寨里士兵的下场。
    这种时候，黑手军士长忽然就有些不想说话了，在温泉关的这么多年，这些士兵一直都被他当做是同僚、朋友、亲人，他熟悉他们的每一个人，每一个人的习性、爱好，胆小怕事或是胆大妄为。他们一起生活在冰天雪地的北疆，为南马都尔王国和高山部族镇守边疆。
    这么多年以来，他们都不清楚为什么南马都尔王国，要在温泉关这样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偏远地区驻扎他们这样一支军队，即使是缺乏给养和装备，他们也从不撤离。
    而今天，一支德西克帝国最为精锐的荒原骑兵从天而降，他们就如同被魔法师整体传送一般，瞬间就来到了温泉关下。
    远处的骑兵号角，开始“呜呜呜”地急促起来，荒原狼的队伍正在整队，领头的将军亦或是队长，已经来到了距离温泉关不远的地方，那一身毛皮袄的雄健身躯，映射在三十名温泉关守军的瞳孔里。
    “士兵们，还记得我们的身份吗？”温泉关上的黑手军士长，忽然用低沉的声音问着身旁的士兵。已经迷茫恐惧到极点的士兵，忽然感觉到勇气开始回到身体里，在温泉关，黑手军士长就是他们的一切。
    “我们，是南马都尔的军人，我们是南马都尔温泉关的守军。现在，未知的敌人（注2）在践踏我们的领土，而我们，能做的就只有一件事，就是用我们的鲜血，染红他们的皮靴。”
    “不要害怕，孩子们”，黑手军士长的声音又变得婉转，“我会和你们在一起的。现在，拿起你们的武器，好好珍惜生命的最后时刻。”说完，黑手军士长戴上了面甲，拿着他的佩剑，站到了城寨的最前面。
    士兵们，擦掉了眼中的眼泪，脱掉了碍事的皮甲和上衣，拿起弓箭和刀枪，和他们的军士长，站到了并排的位置。
    “不要怕，孩子们。”黑手军士长，反复念叨着。
    “呜呜呜！”深沉的号角声响彻了雪原，荒原骑兵们，骑着荒原狼，组成了无数排的黑色长龙，向着温泉关的方向而来。随着荒原狼的接近，士兵们都已经可以清晰的看见那荒原狼的血盆大口中呼出的白色雾气，整个雪原，开始有了些许震动，然后越来越强烈。
    荒原狼的阵线，在他们的指挥官身后停了下来，整齐划一的动作，昭示着他们是多么强大的一支军队。指挥官踢踏着自己的坐骑，慢慢走到了城寨不远处，冲着城寨上的守军大喊，“投降吧，南马都尔的勇士们，你们会得到尊重和善待的。”
    所有的南马都尔士兵，齐刷刷地看向黑手军士长，而他，只回复了德西克人一个词：“狗屎！”（注3）
    漫天的羽箭飞舞，鲜血染红了雪原。
    注1：高山部族，曾经是南马都尔王国北部的一个原始土著部族，因为帮助南马都尔第一任国王，而成为该国的主要民族。
    注2：大陆一向的传统，在战争前，必须要有正式的国书宣战，如果没有的话，那么偷袭的一方会被所有人所不齿，因此这里，黑手军士长并没有点名敌人的身份，哪怕德西克人这是昭然若揭的事实。
    注3：忍不住想致敬下小时候最喜欢的一本名著里的著名情节。有书友知道是哪本名著吗？
    ps：感谢书友黑手小风出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