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赵奎的婚事（六）

    “婶娘，鱼儿的干爹在县城，他那里有房子，就是你们不要嫌弃他是‘资本家’‘臭老九’，要不让我大哥走一趟去收拾，提前打扫出来，住着也舒服。”
    赵兴媳妇儿才不在乎那些东西呢，她知道鱼儿的干爹，总是送来一些布票，肉票，现金什么的，就是一直没有见过，不过看着鱼儿那么喜欢，也不会太差。
    “伯娘才不会在乎那些呢，行，让阿志骑上车子，带着福儿，两人也做个伴儿。”
    “伯娘，不用了，福儿姐姐留下了跟你搭把手吧，照顾大姐您也很辛苦的，一天干不完大不了多留几天，现在也不忙，干爹他很欢迎的。”
    “行，到时候多吃红鸡蛋。”
    沐成栋对于黎嘉志也很喜欢，就把自己闲暇琢磨的机械知识，一点儿一点儿传授，让他一有空就钻到县城，黎奶奶觉得年轻多学点没坏处，很支持。
    有一次被赵奎看到，他在地上写写画画，十分好奇，也是越看越感兴趣，跟着黎嘉志来到沐成栋家，一起拜了师傅，进步都很大。
    知道自家闺女喜欢医术，他找来一起下放到这里扫大街的明耀华，他可是一位中西医结合的名医，只因为他曾经为蒙冤的小平同志说了一句公道话，就被下放到这里劳动改造。
    刚开始不是很愿意，觉得年纪太小，还没有定性，学医可是一门枯燥无味的学科，虽然听沐成栋说自小人字，也没有多高看，敷衍的拿出一本医术。
    谁知道过了半个月，对方竟然熟练倒背如流，这下子引起了他的兴趣，真心实意的收下黎嘉钰作为自己的弟子，悉心教导，谁让他的几个孩子，天赋都不是很好呢。
    借着黎嘉志，赵奎经常去县城干爹家，她也经常出没在明耀华的面前，并没有因为自己在‘水晶宫’系统学习医术，而有慢待的意思，反正都是过目不忘，取长补短呗。
    黎嘉钰也有机会把自己学医的事情，呈现在家人的面前，黎妈妈并没有当回事，学得再好将来也是别人家的人，对于她的态度，黎嘉钰风轻云淡，黎奶奶可是很高兴，掏出钱让黎嘉钰购买一些学习用品。
    七月底赵奎带着宋秀娥，跟着黎嘉志来到县城自己师傅沐成栋家，看着他成双成对，沐成栋也很喜欢，难得除了自家闺女，对另一个女孩子和颜悦色。
    本来有些破旧的厢房收拾干净，屋子上头的瓦片也修补整齐，院子里种植了观赏的花卉，并不是什么高贵的品种，而是乡间很常见的野花，主要是为了孕妇着想。
    “师傅，秀娥编了几个草编篮子，拿了两个葫芦，丝瓜瓤子，呵呵，您先凑合着用。”
    “那是秀娥的功劳，你在这里显摆什么？秀娥是好姑娘，好好学习本领，给她创造一个优越的生活环境，不要吊儿郎当的。”
    站在赵奎旁边的宋秀娥笑眯眯的看了他一眼，‘本姑娘又有靠山了’的神情，让赵奎突然感觉到牙槽子酸的不行，哀怨的看着沐成栋。
    “师傅，你真好！阿奎不好好学习，您可不要留情啊。”
    你，你，赵奎现在不是牙槽酸的，而是满口牙疼了，有你这么叮嘱的吗？我们是不是一伙的啦，还能不能一起过日子了，太伤心了。
    看着一脸悲愤的赵奎，黎嘉志，黎嘉钰不厚道的裂开大嘴，笑声肆意张扬，沐成栋也抽了抽嘴角，这孩子，人家那是向着你说话，真是榆木疙瘩。
    “你们两个过来，闺女，去老明那里吧，秀娥啊，你随便啊，不要客气。”
    “知道了干爹，我这就去。”
    说完迈着小腿就离开了这里，宋秀娥是个勤快人，来到院子里拿起扫把收拾起来，听到声音，沐成栋满意的点点头，来到床边掏出一对儿金镯子。
    “阿奎，好好对待人家，这是师傅给你们的结婚贺礼，拿着吧，我不缺这些东西，不能委屈了人家秀娥。”
    “谢谢师傅，我一定好好学习。”
    黎嘉志捧着书桌上的图纸入迷的看着，周围发生了什么，他压根没有往心里去，沐师傅的来历一直是个迷，怕他伤心一直也没有问过，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这是奶奶说的。
    屋子里传来高高低低的说话声，大部分都是沐成栋的，偶尔还有赵奎，黎嘉志提出来的疑问，时间一点一点的流失，等宋秀娥做好午饭，两人这才意犹未尽的放下手中的图纸。
    黎嘉钰在明耀华家解决伙食问题，四个人坐堂屋里，一张有点破旧的小方桌，上面简简单单的玉米饼子，凉拌青菜，还有一盘炒豆腐。
    城里跟乡下人的生活有些区别，能买到一些青菜，乡下人都舍不得吃，总想方设法淘换一些现金，好购买食盐，酱料什么的必需品。
    三四点的时候，黎嘉钰这才溜溜达达的回来，手里抱着厚厚的线装书，后背还背着一个小花包袱，黎嘉志心疼的连忙接过来。
    “干爹，明师傅让我传话，晚上请你喝一杯，不过可不要贪杯哟。”
    “知道了，你这个丫头，越大越不好糊弄。”
    “不管着你，就要上房子了，我可是有眼线的哟。”
    “哼！”
    黎嘉钰才不理会这个越发闹脾气的干爹，赵奎好笑的看着这一对儿活宝吵吵闹闹，笑着对黎嘉志说道：
    “阿志，天儿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呵呵，师傅，过两天我们再来，放心吧，您每次留的作业，我们都会动脑筋想一想的。”
    “嗯，快走吧，还有一段路程呢，天黑骑车子不安全。”
    黎嘉钰让自家堂哥抱起来，来到沐成栋的跟前，照着脸蛋亲了一口，臭老头，把头颅仰的高高的，不借助点外力还真无法办到呢。
    “下次过来给干爹带黄豆酱，我奶做的特别地道，就着馒头，饼子都特别有味道。”
    “知道了，鱼儿，你过几天再来，路上那么颠簸，再说有这两个臭小子经常来，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现在没有人在批斗我，按时按点打扫卫生就行。”
    “想干爹就来了，我要好好学习本事，将来用到的时候，不能干着急啊。”
    “嗯，你就是好强的，一个冬天把自己逼的那么苦，生字愣是认了上万个，你给自己定的计划太苛刻了，干爹只有你这么一个闺女，心疼啊。”
    “现在不是好多了嘛，行了，鱼儿听你的话，不那么逼迫自己了还不行吗？”
    “嗯，这还差不多，行了，你们快走吧，秀娥啊，以后常来玩啊。”
    “师傅放心，以后来的太勤您可不要嫌弃啊。”
    “呵呵，怎么会，走吧，走吧。”
    赵奎带着几人匆忙离开，沐成栋站在院门口看着，一直到他们的影子不见，这才回到屋子里，人就是这样，有了希望，有了事儿做，心态都会跟着变化起来。
    现在的沐成栋比起刚认识的时候，精神很多，再也没有颓废，没有寂寥，眼睛散发着生机勃勃的光芒，那些原来属于自己，而不在乎东西，他也悄然无息的拿了回来。
    那些断掉的暗线也慢慢恢复，有了要保护的家人，怎么会允许自己那么碌碌无为呢？以前他不是弱者，今天即使落难了也不是弱者，就看他想与不想了。
    一九七六年七月二十八日，凌晨三时四十二分，中国河北省唐山市丰南区突然发生，里氏7.8级强烈地震，历时二十三秒，死亡人数242769人，震惊了全国乃至全世界。
    正在睡梦中的黎嘉钰突然惊醒坐起来，看了看自家大姐张凤梅，赵溪都没有反应，松了一口气，慢腾腾的穿衣服下床，轻轻的开门走出去。
    要不是霓裳提醒她，也不会突然醒过来，听着全村的狗狂吠，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脆，今天是阴历初二，月亮不见踪迹，一片漆黑。
    赵兴两口子也被惊动，披着衣服就来到院子里，看到小豆丁黎嘉钰愣了愣神，这孩子挺机灵，默默的招了招手，赵兴媳妇儿一下子把她揽在怀里，用手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背。
    “吓到了吧，呵呵，别怕，我们都在呢。”
    “伯娘，我感觉到床在动呢，推门出来就听到狗也在叫唤。”
    “呵呵，这是地龙翻身，老天爷不知道为什么不高兴了，鱼儿啊，不怕不怕，啊。”
    “嗯，伯娘，鱼儿不怕。”
    这时候福儿搀着张凤梅也走出来，狗叫的那么厉害，特别刺耳，惊醒了她们的梦乡，找不到黎嘉钰，两人准备到院子里看一看。
    “娘，这是怎么了，狗怎么叫唤起来了啊。”
    “呵呵，没啥事，也不知道哪里地龙翻身了，引起了狗的叫喊，听老一辈说，都是有先兆的，明天听一听广播才能知道是哪里？你们快睡吧，夜还长着呢。”
    没有睡饱的三人回到屋子里继续，赵兴拿着手电筒已经出门巡视，看看有什么问题发生没有，作为村里的头目，操心是必须的。
    赵兴媳妇不放心，一直等到他回来，他各处看了看，最要紧的是牛棚里的牲口，回来差不多五点多了，天都要麻麻亮，洗了一把脸准备去大队部，开开广播听听那里地震了。
    中午时分乡里来了电话，得到了确切的消息，唐山地区地震，死伤数目还不是很清楚，公社要求各村各镇，拿出自己的粮食，烙馍馍支援灾区。
    赵兴打开全村的广播，让大家拿上自家的鏊子，集中到一起，加班加点的烙馍，一方有难八方支援，掀起‘不能让灾区人民饿肚子’的号召。
    全村有一个算一个，老太太，小媳妇都出动，烙馍的烙馍，烧鏊子的烧鏊子，黎妈妈把黎嘉辉交给黎嘉泽，也加入了行动当中。
    村里的会计统计着各家各户的白面数量，男人们运送烧鏊子的麦秸秆，再把妇女们做好的烙馍装在布袋子里，放在自行车上，快速运到公社集中起来。
    大家没有像平日一样嘻嘻哈哈，脸上都带着少有的凝重，很多人都感叹今年是灾年，果然闰年没有好事发生啊，先是周总理，朱总司令去世，接着就是大地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