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6 你走吧

    血相融，心相通，契约立成。
    当吉恩在巨磨城主的指导下，把自己的手腕割破并按在格鲁希恩前肢的伤口上，一人一兽的血液渐渐混合，忽然光芒一闪，格鲁希恩高达5米、长超过10米的巨大身躯就飞快缩小，眨眼的功夫，缩水成了仅到吉恩腰部高度的一只巨蜥模样生物！
    与此同时，吉恩也是一愣，难以置信瞪着格鲁希恩，嘴唇翕张，似乎在说什么。
    “格鲁希恩是亚龙种。”这时弗琳达走了过来，弯腰抚摸着虽然变小但仍属于此类生物罕见体型的大号变色龙，神色哀伤，“吉恩，你的实力太弱了，为了和你保持平等契约，它压抑了绝大部分的力量，变成了这副模样……只有你成为亚传奇它才能重回巅峰！不过就算如此，它的实力依然很强，足以成为你最重要的帮手。”
    “它聪明，忠心而且善良，你要好好对它，格鲁希恩不仅是一个普通宠兽，更是我们几个的老朋友！如果你敢欺负它，我可不会坐视不理……”她说到后面神色严厉。
    大法师的话明显让吉恩的身子陷入僵硬，马尔切斯诺见状连忙低声劝道：“这孩子也怪可怜的，别给他太大压力了……”说着轻揉红发少年的脑袋。“小家伙，以后有什么麻烦，尽管可以找我，我们都欠葛兰一条命！”
    “对了，邪恶巫师呢？”怪老头这时忽然一拍脑袋，“都怪葛兰的事太震撼，我都忘记问了，峡谷中到底发生了什么，半神领域怎么会出现在这，还有邪恶巫师死了吗？你们的偷袭成功了吗？”
    幸存的三人面面相觑。
    “邪恶巫师没死，不知去哪了……”马尔切斯诺从牙缝里艰难挤出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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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狼藉废墟下方，深度超过两千米的地方。
    这里是原本的峡谷底部，由于远离战斗区域，所以这里没有彻底粉碎，上方跌落的沙石也只掩埋了洞窟靠外的半段，洞窟深处依然留有一丝空隙。就在这个阴暗而狭小的地方，一团阴影形成的瘦削人形和一个脸色苍白的人类小女孩正面对面站着！
    飘移不定的鬼火，给这片空间铺上了一层诡异的绿光。
    “你是墨菲？”伊妮德的声音细若蚊蚋，她小心翼翼偷看眼前的阴暗人影，这人的声音让她想起缺耳老狼，但形态却是前所未见！如同一个没有脸的阴影，浑身气息比之前的老狼更可怕，无意间散发的气息让整个洞窟的温度都下降了几十度，人类女孩不得不缩着肩膀，呵着白气，免得手指冻僵。
    她在预言中都没见过墨菲的这幅样貌，因为在原本的时间线中，墨菲并没有遇到那只洞穴野人，一直是以狼的样貌出现。
    但想来邪恶巫师的本体也不应该是一只狼……或许这才是他的真正形态？
    之前的战斗，伊妮德被巨石人抓来了战场附近，躲在一个隐蔽处，见识了“阴影人形”的厉害。没有了狼躯之后，墨菲却仿佛摆脱了某种束缚似的，弹指间把一位大法师铺天盖地的魔法攻击统统化解，实力深不可测！
    无面黑影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微微低头，似乎是在盯着她的脸看。
    “戴伦来过了？”沙哑的声音忽然问道。
    伊妮德的小脸更发白了。
    “我……我遵守了约定。”她低下头去，小声解释道，“没有你的允许，我没有擅自离开，请不要怪他……我会继续帮你完成你的计划，只求你别伤害戴伦……”
    出乎意料的，那人影沉默片刻后，却是忽然摆了摆手。
    “你走吧。”粗犷的声音似乎情绪低落，却勉强保持温和的态度，“没有计划了……我以后也不需要你了……你可以走了。”
    “你说什么？”伊妮德惊讶抬头。
    “你走吧。”
    下一刻，小女孩忽然感觉天旋地转，眼前的一切都扭曲了起来。
    她的身体被丢进了一个深紫色的魔法门，眨眼间消失在洞窟中。
    送走了伊妮德之后，原本脊背挺直站立的黑影，却是刹那间垮塌了下来，宛如一个风烛残年、半只脚在棺材里的佝偻老头！
    “咳咳……”它弯腰发出痛苦的咳嗽。
    咳嗽声越来越剧烈，最后整个黑影蜷缩在了地上。
    “呜呜……”它的肩膀一耸一耸，竟啜泣了起来！
    堂堂邪恶巫师！神秘而强大的存在，一人独战四大传奇还反杀了其中一个！没人知道他到底有多厉害，连能够看穿未来的伊妮德都看不透他的虚实，只觉得墨菲像一个无比深邃的大海，永远探不到底。
    可在这空无一人的洞窟里，居然哭了？
    “不，我不想死……我不想再死一次……”这是那个尖细的嗓音，竟然像个受伤小动物一样发出悲鸣，“我真的不想死啊……”
    “我也不想。”这是粗犷沙哑的声音。
    “可是好疼啊……”
    “嗯……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像是对话，又像一个人的自言自语，两个声音的共同点是都透着深深地绝望！
    这并不奇怪……复生，即便对最强大的邪恶巫师来说也不是易事。两百年前那一次，自知已经成为大陆公敌的墨菲提前准备了诸多手段，费尽心思将灵魂撕裂为三，将代表“生存”的分魂和浩如烟海的魔力一起封存在水晶球中，将代表“知识”的分魂隐藏在自己的笔记中，将代表“贪婪”的分魂寄放巫师塔的废墟地底，用这种方式才躲过了让灵魂消散的法则……
    而当年得到的一枚深渊甲虫卵，则被他放在了一只普通的树妖精腹中，用了两百年时间让她进化成女皇，又艰难孵化虫卵。在贪婪分魂的催眠下，树妖精女皇为他抓来大量鲜活生命吞噬，让贪婪分魂恢复了一丝力量，再借助分娩的机会一举夺舍黑暗魔虫的躯体……诸多伏笔，环环相扣！
    虽然中途出了点意外，黑暗虫的躯体被毁，反而不得不占据了一只缺耳又瘸腿的老狼作为躯壳，但再差的躯壳，总好过没有……
    可现在呢？
    身体没了！身负重伤！魔力也濒临枯竭！就连灵魂都不是完整的！
    墨菲恨死了那只洞穴野人魔法师，异族魔法是女神的恩赐，类似于一种天赋，和人类辛苦修炼来的魔法不是一回事！所以强如墨菲也无法剥夺异族魔法师的施法能力……那只洞穴野人将他定住的时候，葛兰的一箭就已经对墨菲造成了严重的伤害。
    后来召唤五百米高的【空间之门】更几乎耗尽了墨菲的魔力，他的强大都是硬撑着的！和弗琳达僵持也只是凭借着帝王魔法的特性，用取巧的方式驱散弗琳达的一个个魔法而已，当弗琳达用出【魔力之手】，墨菲只能见鬼一般躲远……
    所有人都以为邪恶巫师深不可测。
    只有他自己知道，用苟延残喘都不足以形容他现在的状态，或许应该叫做，死到临头！
    “我们这次恐怕没机会复生了……”沙哑声音喃喃。
    “不……我不要死……我不要死……”尖细的声音却忽然尖叫起来，下一刻，整个黑影忽然弹跳起来，飞快扑向了峡谷底部。
    黑影变幻成一阵烟雾，在碎石缝隙中穿梭，很快渗透到了天堑峡谷的最底部！三天前，这里还有着大量的巨魔劳工玩命的挖掘，挖出的岩浆流随处可见，但现在，一切都被从天而降的碎石和砂砾掩埋了。
    某处略大一点的缝隙里，黑影重新凝聚出形体。
    它一出现就趴在了地上，双手疯了一样开始扒拉碎石，挖掘泥土。
    “我不要死，我不要死，我不要死！”尖锐的声音中似乎隐含莫大的恐惧，“挖开，挖开，统统挖开！让我下去！让我回去！”
    黑影挖掘的速度飞快，比十个巨魔劳工加起来都快，渐渐扒开了被掩埋的废墟，挖出了新鲜的泥土。岩浆渗了出来，碰到黑影的身躯，就“哧”的蒸腾起一阵黑烟，连黑影的手指都被湮灭掉了几根，然而它恍若未觉。
    从黑影状若疯魔般开始挖掘，那沙哑的声音就再也没有出现了，仿佛退居二线，那尖锐的声音则成了黑影意识的主导。
    墨菲的心中只剩下一个声音。
    叫做“生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