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人心浮动

    一个星期后，客人第三次来验货，李唤飞亲自陪同。
    “echo，goodjob…william，nicequality…”看了第一个纸箱，客人夸颜冬梅做得好，也竖起大拇指夸李唤飞产品质量不错。接着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当验到第八箱的时候，客人发现整个箱子的十个产品，在喷油的地方都有暴裂的情况，他立刻重新查验之前验过的七箱产品，他摇了摇头：“echo，你们这是故意掺一些不良品在里面吗？为什么前面七个箱子的产品都很完美，第八个箱子的产品全都有暴裂的现象呢？”
    颜冬梅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她无从回答，一脸的尴尬着。
    “不可能是故意的issac，会不会是工人把不良品装错了呢，我们再查看接下来的四十二箱。”李唤飞微笑着，从容不迫的镇定着。
    issac也微笑着撇了撇嘴，摊开双手，他不太满意的示意他的同事继续验货。
    “ohmygodmr.william，这是怎么回事呢？后面连续5箱都是暴裂的情况。”issac气红了脸，烦躁的摇了摇头，“我是觉得你做生意非常诚恳我才这么努力的坚持把订单派给你们工厂，你现在给我做的这些狗屎，我怎么拿去给我的客户呢？”issac两只手掌重重的拍在桌子上，他很生气也很失望，“你们延期了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我帮你们争取了，你们就给我这么垃圾的产品吗？”
    李唤飞此时也已经尴尬得面红耳赤的，他再拿出几箱货，亲自打开验，一箱，两箱，三箱，四箱，五箱，有4箱产品都ok，还有1箱有五个产品暴裂。一时间，李唤飞无法解释这是为什么，他更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绝对的相信这么明显的问题，即使颜冬梅没发现，丝印师傅肯定会发现，即使丝印师傅没发现，包装组的工人也一定会发现，他更相信，成佳逊巡查抽检时不可能会粗心大意、玩忽职守。但现实是：为什么会有这么多暴裂的产品呢？
    “mr.william，我郑重的向您提出控诉，我们要取消这份合约，并且，请你们公司赔偿我们的损失。”issac站起来摊开双手，十分严肃的盯着李唤飞看。
    沉默了一会儿，李唤飞开口道：“我想我知道原因了，之所以……”
    “我已经没有时间在这里听你做那些狗屎解释了，你们就是在我的产品中故意掺放了很多不良品，我要控诉你们，你们要赔偿我们所有的损失。”issac打断李唤飞的说话，他不需要那些无谓的解释。
    “himr.issac，你控诉我们是小事，我们赔偿你也是小事，难道你想以这样的结果答复你一个优质的品牌的客户吗？我相信你不仅仅只有这个项目在跟他合作的吧，我也相信你不是想最后一次跟他们合作吧？”李唤飞也豁出去了，即使他知道他这样的回答很不礼貌，“如果你能再帮我申请20天的时间，我一定会给你最完美的产品，你依旧能赢得你客户的信赖。”
    issac生气的看着李唤飞，他似乎犹豫着什么。
    “如果你要控诉要索赔，我们是两败俱伤，如果你再帮我申请20天的时间，伤筋动骨的只是我们工厂，绝不牵连你……”
    “如果20天之后我来验货，还是检出不良品呢？你拿什么保证……”
    “20天之后！我们可以按照aql2.5抽样方案进行检验，如果还不能通过，我不但把所有的精良品白送给你，我还会把你全部的定金退还给你！ok？”李唤飞咬咬牙，斩钉截铁的说。
    “13天，最多13天，我最后一次相信你，相信你们公司。”issac说着重重的抓了下李唤飞的左臂，转身招呼他的团队离开，李唤飞把客人送下楼，并帮他们打了辆车送他们去地铁站。
    送走客户的那一刻，李唤飞脑子一片混沌，他怎么也想不到会出现这样严重的品质问题，他去大门旁跟保安借了根烟，蹲下，点燃，那燃烧的烟，就像是他的精力一样，正在一点一点的消耗着，化成灰烬……
    “这算啥，不就返工补货亏点钱的事儿嘛，大不了工厂倒闭我从头再来。”李唤飞微笑着，把没吸两口的烟弹在地上，踩灭，捡进垃圾桶里，转身，冲向车间。
    在车间里，大伙都在纷纷议论着。
    “这怎么回事儿啊？怎么会有这么多暴裂的啊？”
    “我也不知道啊，清理包装的时候我们都看得清清楚楚的，怎么会有这么多暴裂的啊！”
    “我丝印的时候也没看到有暴裂的啊。”
    “会不会是你第二次改印logo的时候，用那个油擦就暴裂了，是你没注意看啊？”
    “绝对没有，我们丝印组的同事都认真看过的。”
    “应该不会的，第二次改印logo后也是我们包装组的同事清理包装的，当时真的没有发现问题。”
    “那是为什么呀？”
    “唉，这批货又要返工，烦都烦死了，包了又拆拆了又包。”
    “是啊，还有几天就过年放假了，这样搞到什么时候啊，早知道就提前辞职了。”
    ……
    “谭光军，打桶水来。”李唤飞断言，肯定是材料有问题。
    谭光军很快打来了一桶水，李唤飞把做好的产品放进水里，拿出来一看，果不其然，产品已经暴裂。这时，大家伙儿才恍然大悟，“我们的这批货有一部份被雨水泡过，当时换箱子的时候没有注意看产品……”
    “来，大家停下手上的工作，过来列队，开个会。”李唤飞挺直了腰杆，大声说道：“平时都是成厂长跟你们开会的，你们来了这么久，我也没时间跟大家正式的开过一个会。”
    等大家伙儿都列好队，李唤飞微笑着说：“其实我也知道，在我们车间里的，除了一部份老乡外，还有一部分是亲戚朋友，当然，还有来自其他地方的同事，在此，我先向大家说声谢谢，你们辛苦了。”说着，李唤飞向大家深深的鞠了一躬。
    车间里顿时变得异常安静了。
    “嘿嘿，这个时候应该有点掌声才对呀，就一点点就好。”李唤飞慢慢抬起头来，他的脸上保持着微笑。
    大家看到他这可爱样，也都笑着鼓起掌声来。
    “俗话说得好，办法总比问题多，怕的是找不出问题两眼一抹黑，像个瞎老头儿。”李唤飞边说着边学着个瞎老头儿模着走路的样子，大家伙儿又是一片笑声。
    “阿姨……”李唤飞微笑着指了指人群，“我说的是第二排中间的那位阿姨。”
    “唉。”阿姨立即大声应答。（大家伙儿都笑这阿姨很会配合。）
    “怎么样，孩子在外面打拼不容易吧？”
    “不容易，确实很不容易啊，你们当老板的还经常下车间跟我们一起干活儿，又是抬搬重物，又是切割材料，又是自己打包……你们这几个年轻人，确实厉害。”阿姨微笑着，向李唤飞竖起大拇指。别的同事也都点了点头。
    李唤飞指了指几个抛光组的年轻的同事说：“我以为，这次只有我们几个办公室的同事碰得灰头土脸的，没想到这几个同事比我们还灰头土脸。”抛光组的几个同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互相“嘲笑”着，帮对方拍了拍头上、身上的粉尘，顿时间，人群里扬起白色的灰尘，大家都捂着嘴，纷纷躲闪，有大笑着的，也有抱怨制止的……
    “孩子们在外面打拼，真的不容易，但是，你们就容易吗？”瞬间，李唤飞变得很庄重了说，“你们也不容易，这胶水的味道，多重啊，那么多箱货要搬，多累啊，每天都得呆在工厂里机械的重复着做一件或几件事，多烦啊，一个月只休息一两天，多苦啊。”
    所有的人，都止住了笑声，认真的听着李唤飞的说话。
    “其实大家都一样，只是我们所在的岗位不同，所做的工作不一样罢了。我们办公室的同事的责任，就是多接点订单，在保证大家的底薪和福利的前提下，尽可能多的让大家拿到更多的加班费。”
    同事们都点了点头，安静的听着。
    “可能现在还有些同事不明白，我们当初为什么要裁员为什么要让一个工人学两三个岗位的工作。”听到这句，大家都期待的眼神看着李唤飞，都想看看他是怎么解释的。
    “我有几个同行的朋友，他们工厂有三四十个工人，有一次，我跟他们一起出去吃饭，他们问我：‘你们工厂现在有十几个工人，一个月你们的产能是多少啊？’我很自信的回答：‘没多少，一个月最多能吃下三四百万的订单吧，现在我们一个月做一两百万的订单，就像喝稀饭一样，连酸菜都不带的，呼啦呼啦三下五除二，搞定，出货’。”
    同事们看着李唤飞吃稀饭的动作，又是一片笑声，就连站在一旁的成佳逊也忍不住偷偷的笑出声来，他看了看李唤飞：没想到咱哥演讲还是有两把刷子的嘛。
    “他们就说了：‘吹牛皮，你们十几个工人一个月最多也就做个三四十万的货都撑尿了。’我就敢打包票了：‘哪位兄弟的工厂跟我比一个试试，给我凑个三百万的订单，如果我们做不出来那全当我白给你们做。’”李唤飞自信满满的，又场起了微笑，“我这是哪来的底气你们说？”
    同事们都睁大了眼睛，一副洗耳恭听的架势。
    “不就是因为有你们嘛。”李唤飞摊开双手，一脸的自信，“我的工人，一个人能做三个岗位，只要某个岗位有需要，人员配置随时调整。”
    工人们都微笑了起来，但这个微笑，是不太自然的微笑：那当然了，你把我们逼得啥都会做，连女孩子也可以去机械组上岗，你的效率肯定高啦，而且，你用的人工少，又省了不少人工费。
    李唤飞似乎看出了大家的心思，他接着说，“我又问了问他们：‘你们一个组长会做几个岗位的工作呀？’他们回答：‘组长不就是在他专业的岗位上做专业的事嘛。’我说：‘这是你们的工厂不是我的工厂，在我们工厂，两个工人就相当于一个组长，三个工人就能玩转一个车间，同样的，我们一个普通工人的工资，就是你们车间一个半组长的工资。’”说到这里，同事们都自豪的鼓起热烈的掌声，李唤飞趁热打铁，“他们就说了：‘我用三个工人换你一个工人试一段时间呗，我们三个工人的工资你只要付一个，另外两个的工资我们照付’，你们说这哪成啊对吧，咱家养大的孩子哪能这样白送给人家嘛。”
    同事们都自豪的笑出声来，而李唤飞突然又变了脸色说，“我就回答：‘行啊，可以啊，你给我们工人的工资是你们一个半组长的工资，我愿意跟你们换十三个。’可是人家不干啊，因为人家觉得你们就是一个普工，不值当。”李唤飞说着摆了摆手，一幅不值一提的表情。
    这时，同事们的表情又变得沉重了。李唤飞脸上又扬起微笑，“他们那叫鼠！目！寸！光！我的工人同志们，个个都是精兵强将以一敌五，每个人做事都很认真而且责任心极强，每个人都任劳任怨不怕多干不怕苦累，每个人都以工厂以公司以团体的利益为重，我跟他们换个大棒锤啊我换。”
    同事们听了，又是一阵大笑和掌声。
    李唤飞竖起食指直指天花板，庄重而严肃的说，“我说过，开厂第一年，我们工人的工资，一定要比同行业的工人的平均工资高30%，第二年的工资要比同行的要高出40%，第三年还要高，高到你们会不自觉的跑到我办公室跟我说‘小李啊，这么多工资我们都不好意思拿了撒，给低点嘛’。”
    同事们听了，又鼓起掌声大笑。
    “我开厂的第一天我就跟我的两位搭档说过：利，让于内，则强自身，利，让于外，则肥他人。所以，我愿意把公司所获的利，大部分的分给大家分给你们这些全心全意的尽心尽责的工人同志们，再过几天，成厂长就会跟你们宣布，有多少位同事年底有多少丰厚的奖励。现在！我可以在这儿给你们透个底，每个人都有奖励，而且！奖励是你们现在工资底薪的至少一倍以上。”李唤飞话音刚落，同事们都欢呼雀跃起来。
    ……
    开完会回到办公室里，李唤飞把门反锁，一个人躺在沙发上：他丫的，刚才有点“鸡冻”了，怎么给工人这么大的承诺，工厂才刚开办，还没步入正轨，而且今年到现在，估计亏了差不多三四十万了……虽然咱也是真心想让工人们能有好的收入……唉呀，“鸡冻”了“鸡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