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风起云涌 （十六）

    一条清冷的人影从谷内走来，架设在高墙上的强光灯让她身后拖出一条纤细的长影，缺乏健康红晕的脸蛋在灯光下更显苍白。
    作为一个普通的人类，能够克服心中的恐惧直面传奇生物，让人不得不佩服这位少女的勇气。
    紫菀赶紧拦住了这名叫小慧的少女
    “你怎么来了？不要过去，太危险了！”
    即使是进化者，也不能保证在这种程度对抗的余波中安然无恙，何况一个普通人！
    “让她过去”
    琉璃拉住了自己的妹妹。
    如果自己没搞错，鎏金大师已经对小慧完成了毒素的注入，她现在算是那个狂暴生物的伴侣和后裔。
    虽然她身上的症状已经被刘雨馨给根除，但他们之间的联系还在，可以说是目前唯一可以和它沟通的目标了。
    鎏金大师从半空中降落，歪着头看着一步步向自己走来的小东西，眼中疑惑不已。
    这个小东西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身上遗留着自己的信息？要说是后裔的话，为什么又与自己记忆完全不符？鎏金大师毫无反应地任由瘦弱的小慧走近，张开双臂环住自己的腰肢。
    小慧将自己的脸贴上鎏金大师的腹部低声呢喃
    “老师，不要错下去了！不然你醒过来时会后悔的！让我带你回家吧！”
    场面似乎很温馨，刘雨馨以为事情就将这样结束。
    下一刻，遵从本能的鎏金大师一手将小慧拎起，朝她脖子上的大动脉张开了血盆大口，将四枚寒光闪闪的犬牙刺了进去。
    “啊！”
    刘雨馨一声惊呼正要上前解救，却被琉璃死死拦住。
    原来深知刘雨馨本性的琉璃在刚才一直悄悄向刘雨馨靠拢，在他准备发难的时候打断了他的行动。
    刘雨馨着急得说道:
    “琉璃，你干嘛拦住我？那名少女马上就要死了啊！”
    “然后呢？和那个怪物继续打下去，死更多的人？”
    琉璃反问道，这让刘雨馨一时语塞。
    就凭他们几个人，根本无法遏制住狂暴化后的鎏金大师，除非自己像上次那样灌下一支狂暴试剂再次将‘她’召唤出来。
    可是值得吗？在这个残酷的世界，每一支试剂就是一个绝地求生的机会，难道就这样毫不知珍惜地浪费掉？
    “可是……”
    “看下去吧，看下去你就明白了！”
    琉璃打断了刘雨馨的话，出于对她的信任，刘雨馨按捺住了心头的冲动。
    被鎏金大师咬住脖颈的小慧心中已早有准备，并没有惊慌的大喊大叫，反而抱紧了鎏金大师的头颅，脸上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一直以来，都是老师在教导她，帮助她，让她明白了世界的美好，这次终于轮到自己回报了！
    只是好想在他身边继续待下去啊！
    好冷！
    小慧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意识渐渐开始模糊，抱着鎏金大师头颅的双手不自觉得垂搭了下来。
    完成了注射而得到了满足的鎏金大师也慢慢在平复，眼中的猩红敛去，身上虬扎的肌肉在向内萎缩，最后变回了那个帅气而儒雅的成熟帅哥。
    马上有人将一件披风给他送了上去，罩住他裸露的全身，而他对这一切恍若未闻。
    “小慧，你为什么这样傻？我们的合约已经完成了啊！”
    鎏金大师痛苦的将小慧那微凉的额头贴上了自己的脸。
    他已经不记得有多少个学生在他怀中死去了！十个？五十个？一百个？
    留给自己的只有一次次的内疚和伤痛！这样的生活到底还要持续多久？他痛苦的大声哀嚎以发泄胸中的悲伤。
    “啊~……”
    似乎被不断在山脉中的回音吵醒，鎏金大师怀中的小慧撑开了自己的双眼，努力得挤出一个笑容
    “老师，你不用内疚，我是自愿的，不是为了其他任何人。我一直憧憬着能像现在这样死去，我得到了属于我的幸福！老师，你知道吗？大部分学姐前辈都像我一样憧憬着你，可签订的合约让我们感到玷污了这神圣的感情，我们没有勇气将心里的话说出来。”
    小慧又急促得喘了两口气
    “但上天再次给了我一次机会，我现在替那些师姐把她们想说而又带到地下的遗憾告诉你:我们爱你！”
    “我知道，我都知道……”
    鎏金大师终于泪崩，豆大的眼泪一滴滴的打在了小慧的身上。
    他又何尝不知道那些女孩的心思？因为自身的缺陷，在他面前死去的少女不知凡几，他的心早就已经伤痕累累！
    因此对于自己的助手他总是刻意保持着距离，因为她们终究有一天会离他而去，感情太深只能让他坠入更黑暗的深渊！
    可看着一个个涉世未深的天真少女，想起还没有体会到美丽世界的她们不久后就要带着遗憾离去，他又总忍不住悉心教导她们，恨不能让她们知晓世界所有的美好……
    冰凉的泪水又让小慧打起了几分精神，脸上甚至还有了几分红晕，她抬手替鎏金大师擦干眼泪，然后将冰凉的小手滞留在了他的脸上
    “老师，请不要伤心，我们会在天上注视着你，祝福着你！我……”
    小慧的手无力的垂了下来，整个人彻底得进入了沉寂。
    鎏金大师将小慧的躯体轻轻放下，然后站起转身
    “把她的身体处理一下，不要让她也坠入我的轮回。”
    小慧已经走到了自己的终点并得到了她所渴望的幸福，那么自己呢？自己所期待的幸福又是什么？
    “很可笑吧？多数人的拯救是建立在少数人牺牲的基础上，这就是联盟所开发出来的技术！”
    站起来以后的鎏金大师已经恢复了平常的样子，脸上平静的看不到一丝波澜，仿佛刚才所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这不是因为他无情，而是因为他经历的太多太多，而且还会一直持续下去，他只能抹干自己的眼泪继续前行。
    “联盟？”
    他们和联盟又有什么瓜葛？
    刘雨馨心中颇为惊讶，这种技术，实在是太不人道了！
    “是的，我们就是联盟‘造神计划’的第一批实验者，他们给予了我们强大的力量，却拿走了我们更多。”
    “我们这群被催生的伪传奇生物都有这样或那样的缺陷，每次使用力量都会引发不同的后遗症，这也是我的那些同伴不出手帮助你们的原因。”
    刘雨馨总算明白了镜音他们袖手旁观的原因，心中对他们的恶感也稍稍退却。虽然不知道其他人发动力量的代价是什么，刘雨馨也能肯定那并不是随便就能割舍的东西，这让他心情无言的沉重。
    现在的他只想快点完成收集任务回到安全区。
    刘雨馨回到饭店就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经历了那些事情以后，他完全失去了初来时的兴致，连接几天都待在自己下榻的饭店，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静待东西采购齐全。
    “我真的没有做错什么吗？原本我是可以救下她的！”
    刘雨馨合衣躺在床上翻来覆去。
    这是他第一次漠视他人在自己面前死去，良知上的问责让他食不安寝，这几天里自己一直因为此事而反转转侧，更不敢出去面对小慧的家人。
    自己已经变了啊！
    以前自己也曾幻想拥有强大的力量以后做一个扶助弱小的英雄，就像旧时代漫画里一样。等自己真正面临的时候却发现做出抉择是那样的困难！
    我错了吗？明明还有那多支的药剂？使用一支也不打紧的吧？
    这个念头刚一浮现，刘雨馨脑海中就浮现了沈红霞在山洞前替自己挡住冲击波时的决然，浮现了林锋为了救下自己而和高出自己位阶生物力拼的一往无前……
    你不可能拯救所有的人！你并不是神！
    耳边又回响起了某位中将对他说过的话。
    是啊，个人的力量在这个大时代里是那样的渺小，任何一份资源都必须要合理的运用！这一次如果使用了的话那么下一次呢？在所有药剂都用完以后呢？
    小慧，对不起！请你原谅我的自私！
    “笃笃笃”
    门外响起了清晰的敲门声
    “请进！”
    躺在床上的刘雨馨翻坐了起来
    “咔哒”一下门被推开，让刘雨馨感到意外的是来的是自从矿脉回来以后，一直有意无意躲避着自己的沈红霞。
    “还在为那件事内疚？”
    沈红霞一屁股坐在了刘雨馨的身边，阵阵扑鼻的少女幽香让刘雨馨忍不住心猿意马。
    察觉到了刘雨馨的局促，本来没有什么其他想法的直爽女孩脸也跟着一红，不动痕迹得挪了挪自己的位置。
    “其实你上次做出了最好的选择”
    沈红霞是唯一知道刘雨馨这几天闷闷不乐真正原因的人，她用真诚的目光对上了刘雨馨的目光
    “就算你使用了药剂召唤了澜月出来，你能保证她会按你的想法来做？说不定她会将已经狂暴的鎏金大师一并除掉——这样处置对她来说才是省时省事的最佳方案。”
    对啊，如果是澜月的话还真的很可能会这样做！毕竟对她来说时间才是最紧迫的，上次出现也是一上手就是大招！
    刘雨馨多日的心结终于被沈红霞打开，身心一片轻松，他激动得一把抓起沈红霞的手
    “每次我陷入低谷的时候，霞姐你总是第一个来开导我，支持我，我……”
    沈红霞一开口就解开了事情的症结所在，可见这几天花了多少心思在这上面，看她那微微泛青的眼圈，刘雨馨也能想到这几天由于担心自己她休息的也不怎么样，这让刘雨馨感动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啧啧啧，红霞妹妹，一个人偷跑可是不行的啊！”
    手挎着一个点心盒的琉璃从门外踱了进来，脸上带着僵硬的微笑，眼睛死死盯着他们牵在一起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