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章 因果律

    路西法货架。
    售卖人间的所有美好——
    亲情、爱情、友情、青春、自由、幸运、荣誉、成就……
    【傲慢，源自区区凡人逆天改命的能力】
    货架之语中最狂傲的一个。
    云镜猜测过无数次，当这一货架全部向一个人开放的时刻到底意味着什么。
    事到如今，他终于明白了。
    如果说夏沫的“贝利尔”意味着科学技术的极致；
    如果说叶润宸的“利维坦”意味着生物细胞的所有变种；
    如果说他的“玛门”意味着人类潜力的无限可能；
    那么“路西法”……
    它代表的是完全不同的一种东西——
    因果律。
    亲情、爱情、友情、青春、自由、幸运、荣誉、成就……
    这些人间的种种美好都是建立在因果律的基础之上，是无数个因果交织纵横才能缔结出的精密现实。
    而“路西法”就是那只趴在因果与现实之网上的蜘蛛，用吐出的一根根丝，编织成世界的真实。
    这也正是其恐怖之处。
    因为“编织因果律”这件事本身并非指向美好的单行线，只要把稍稍改变它的程度，一切美好都会变成彻骨的恐怖……
    当荣誉过度就会变为堕落……
    当自由过度就会变为放纵……
    当爱情过度就会变成沉沦……
    当成就过度就会化为空虚……
    以及……
    当青春过度就会回归生命的本初，从这个世界中被彻底的抹除。
    黎陆用来杀死叶润宸的不是别的，正是“青春”这件美好的事物本身。
    而他之所以能用超过叶润宸的极限速度移动，因为他运用的本质上并非“速度”领域的东西，而是“因果”领域的改变。
    他只需要轻轻拨动自身的因果线，赋予自我“安全”和“自由”，就没人能抓得住他，更没人能杀得死他，无论对方的速度有多么快，无论围攻的火力有多么凶猛，你都无法抓住一个从因果上改变了自身位置的存在。
    这就是“路西法”。
    想通了这一切的一刻。
    云镜心里最后的希望彻底崩塌了。
    没有任何符合因果规律的力量能够胜过因果本身，“因果律”是一切善恶的根源，所以无论他聚集多少具备恶魔之力的人，也都无济于事。
    无论他做出多少努力，命运最终只会收束回同一个结果。
    “哒。”
    回过身，云镜发现黎陆正站在他面前，右手轻轻搭在他的左肩，轻盈自然，就像一个温柔的学长在鼓励他的学弟。
    “你太渴望力量了。”
    黎陆的声音平淡得就像也恬静的夜晚里谈人生：
    “既然你这么想要力量，我可以给你。”
    话音方落，云镜只觉的一股温热的淡黄色气息顺着黎陆的手流入他的肩膀之中。一瞬间，他感觉到自己的血液和那黄色的气息产生了化学反应一般，尖啸沸腾，他的皮肤和肌肉开始变化，像吹了气的气球一样迅速膨胀鼓起，结实的肌肉浮现淡绿色的肤色。
    这是……绿巨人之血！？
    不仅如此，越来越多的力量开始顺着黎陆的手涌进他的身躯之内，如果有一双眼睛能够深入微观世界，就会看到他身体内的基因链正在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利维坦……这是利维坦的力量！”
    云镜很快明白，这股黄色的气息不是别的，正是刚刚被黎陆湮灭的“利维坦”之力，利维坦货架的所有力量正在疯狂涌向他的身躯。
    这种感觉棒极了！
    他体内原本就有玛门货架赋予他的包括功法、魔法、忍术等等在内的全部奇门异术，如今来自利维坦货架的异能也正充实入他的身体。
    一时之间，他不由得有种即将无所不能的感觉。
    获得！拥有！
    那是他无比渴求也无比享受的瞬间！
    “感觉不错么？云镜？”
    黎陆的声音传入耳朵，云镜微微顿了一下，那种获得的巨大满足感几乎让他迷失，可仅剩的一点点理智却在告诉他似乎有哪里不对。
    为什么？
    黎陆为什么要把这力量赐予他？
    云镜想不通，也不用他想通。
    就在几秒之后，答案已经快速地浮出水面。
    “啊！！！！”
    一声痛苦的叫声响彻天际。
    那是云镜的声音。
    此时此刻，淡黄色的光焰已经彻底融入了他的身躯，可也就在此时，巨大的撕裂感骤然传来！
    他感觉到体内的两股力量泾渭分明地分成了两边，青色的玛门之力撕扯着他左半边的身躯，似乎在宣告自己的主权，而后来者淡黄色的利维坦之力毫不客气地撕扯着他右半的身躯，丝毫不让。
    两股恶魔之力仿佛两只凶猛的野兽，剑拔弩张地咆哮厮杀着。
    而云镜人类的身躯则成了它们二者的角斗场。
    “啊！！！！！！！”
    越发剧烈的痛苦伴随着越发震耳欲聋的惨叫。
    “嗞嗞！”
    不易被察觉的撕裂声传来，云镜只觉一丝鲜血从他额头上留下，顺着鼻梁一直流到嘴里。
    可看在夏沫眼中，这一幕却恐怖得多。
    她清晰看到云镜额头的天灵盖裂开了一道鲜红的口子，皮肤连同头盖骨就像被扒开的花生壳一样像两侧皲裂。
    玛门与利维坦，正在疯狂地撕扯着它们的同一个宿主。
    那裂口越来越大……越来越大……血线从天灵盖向下蔓延到了喉咙，并渐渐延伸向胸腔和腹部。
    简直就像西方的恐怖电影里被电锯沿着中线切开……
    “不！！！！！”
    云镜发出撕心裂肺的喊声，他在这最后一刻才终于意识到，原来自己的身子连两个恶魔的力量都容纳不了。
    他脆弱的自我，远远承载不了他贪婪的野心。
    “砰！！！！！”
    最后的巨响，如夏花般绚烂。
    他恐怕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为黎陆的终结而准备的舞台，最终会变成自己生命的埋骨地……
    丝丝细细的血雨自天而降，淋落在这片硝烟残桓之中，还有黎陆那张冰冷无表情的脸上。
    在那最后的一瞬，黎陆的脑海中莫名回想起一些被遗忘已久的画面。
    那是一个深山洞窟中孤儿院，两个年幼的男孩坐在孤儿院破旧的粗瓦棚顶上，手牵着手，看着洞口外星河灿烂的天空。
    “如果有一天能走出这洞窟，你最想要什么？”一个男孩问。
    “我？”另一个男孩儿自信地拍拍胸脯：“我会得到这世上最多的财富！最高的地位！最美的女人！还有其他所有最棒的一切！怎么样？不错吧！”
    他说完咧着嘴转过头笑嘻嘻地问：“你呢？”
    “我？”男孩幽幽地望着星空，沉默了好久才回答：“如果能，我想要一颗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