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事了

    订婚本来是一件喜庆的事情，可林维桢却发现，谭沁眉宇间有一股淡淡的愁绪。
    找了个机会，把她拉到没人的地方，问道：“这是怎么了？自从我进了门就没见你笑过”。
    谭沁咧着嘴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道：“昨晚去了一趟薛玉家”。
    只看她今天的状态，林维桢便知道薛玉的情况估计很不妙，不过还是明知故问道：“哦？她怎么样？”
    谭沁眼圈红彤彤的，瘪着嘴道：“瘦得都没人形了，我昨晚去的时候，她妈正在骂她，骂得老难听了，她一见到我，就抱着我哭得跟个泪人似的”。
    林维桢叹了口气，轻轻地拍拍她的后背。
    谭沁靠在他肩膀上，带着哭腔道：“她妈见我来了，就出去了。薛玉一边抱着我哭，一边跟我诉苦，说这大半年来，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她妈动不动就骂她是个赔钱货，她的大嫂也尽给她使脸色，两个亲哥哥更是对她冷嘲热讽，没有一个人真正关心她”。
    抹了抹眼泪，谭沁继续道：“有一次她妈骂她怎么不去死，她一气之下，真跳了河，就咱俩经常钓鱼的那条河，水深得很，也幸亏有人在附近瞧个正着，否则我就真见不到她了”。
    毕竟教过薛玉，并且对她印象还不错，再加上谭沁的这层关系，林维桢无论如何都不能袖手旁观，问道：“那她有什么打算？”
    谭沁轻轻地摇摇头道：“她能有什么打算？即便有打算，又能怎样？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家的情况，说她是亲女儿，那是抬举她，实际上跟个丫鬟似的，平时吃的还不如地主家的丫鬟”。
    林维桢不禁默然，这里的农村重男轻女情况相当严重，薛玉虽然是小女儿，但在家里的地位跟谭沁一比，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薛玉的爸爸性格木讷，说难听点叫窝囊，家里家外都是她妈妈做主。
    两个哥哥结婚之前，家里只要有点好东西，都是紧着两个哥哥先吃。她大哥目不识丁，整天游手好闲，偷鸡摸狗，二哥更不是好东西，小学还没毕业就遇上了动乱，因为有谭山震着，不敢在农场闹事，跑去了海州，估计坏事没少干。
    等大哥结婚有了孩子后，薛玉的地位更是一落千丈，成了大哥家的奶妈子，不仅要干家里的农活，还要哄孩子、洗尿布，稍有点闪失，免不得要挨一顿打骂。
    要不是老校长亲自去家里做家访，好说歹说才说服她父母让她去上高中，薛玉早就辍学在家带孩子了。
    她二哥眼见到了结婚年纪，因为身无长处，再加上名声不好，没有哪家的姑娘愿意嫁给他。于是她妈妈便把主意打到了薛玉头上，想用换亲的方式给她二哥找一门媳妇。
    可千算万算，没算到薛玉居然跟农场的知青好上了，而且被搞大了肚子，事情一传开，有换亲想法的人家也打消了念头。
    林维桢深感无奈，道：“她老大不小了，难道一点想法都没有？”
    谭沁轻轻地叹气道：“我算是看出来了，这个家她是一刻也不想待下去了。”
    林维桢道：“那就走出去”。
    谭沁白了他一眼，嗔道：“你说的轻巧，她一个女孩子能去哪？万一碰到坏人被怎么办？”
    林维桢沉吟了片刻道：“去南方吧”。
    谭沁眼睛一亮，道：“你是说去特区？”
    林维桢点头道：“对，去特区，那边外来打工的多，她去了不惹眼”。
    谭沁有些犹豫道：“那边人生地不熟的，她一个人能行吗？”
    林维桢笑道：“你别忘了，丹尼尔在那边呢，实在不行，把薛玉安排进印刷厂，先挣钱养活自己，其他的可以慢慢来”。
    谭沁道：“这倒也是，那我去探探她的口风”，说完，转身就往外走。
    林维桢忙拉住她，无语道：“急啥急？今天是咱俩订婚的日子，你就想这么一走了之？”
    谭沁红着脸垂下头，脚尖在地上胡乱地画着圈，道：“人家陪你还不成？”
    林维桢揉了揉她的头发，笑道：“假期这么多天，有的是机会，今天你就乖乖地做我的小媳妇儿吧！”
    谭沁飞快地瞄了他一眼，口是心非道：“才不呢！”
    林维桢握住她的手，笑呵呵道：“说什么都迟了，咱爸妈连聘礼都接了，生米已经煮成了熟饭，你呀，说的不算！”
    吃过订婚酒席，沈儒群在海州只停留了一宿，腊月二十八启程回京。
    林维桢倒是想留下来过年，但当着沈儒群的面，谭山两口子说什么也不答应。
    要是林维桢无牵无挂，留下来过年倒也无妨，可既然家里有长辈，再赖着不走就让人笑话。
    今年的农场收获颇丰，制衣厂、榨油厂、面粉碾米厂、养猪场都走上了正轨，去年秋天下的鱼苗，也赶在小年前开了塘。
    临行前，谭山夫妇准备了一大堆年货，吉普车后备箱和后座塞得满满的。
    沈儒群看着满满一车年货，有些哭笑不得，握着谭山的手道：“家里不缺这些东西，不必了，不必了！”
    谭山道：“那不行，你的是你的，我的是我的，必须收下！”
    沈儒群还想推辞，却被谭山推上了副驾驶，道：“亲家公，我就不去送你了，我跟在火车站工作的战友打了招呼，他会把东西送上车，不劳你费心！”
    沈儒群道：“太客气了，弄得我下次都不敢来了”。
    谭山哈哈一笑道：“你不来行啊，那我去首都找你喝酒，这个可以吧？”
    沈儒群也是大笑，道：“一言为定！我家里可是有不少好酒”。
    两个老男人聊得起劲儿，林维桢却在跟谭沁说着悄悄话。
    “要按时吃饭，早睡早起，洗澡要去澡堂子里，别为了省事直接洗凉水澡。衣服脏了扔盆里，等我回去洗。换洗的衣服都在卧室的柜子里，打开就能找到……，记住了没？”
    “记住了，我又不是小孩子，缺了你还活不了了？”
    谭沁嘟着嘴道：“那可不一定！”
    替他理了理衣服，笑眯眯道：“可不准背着我干坏事，我回家可会检查的哦”。
    林维桢在她手心里轻轻勾了一下，凑在她耳旁小声道：“欢迎检查，保证交够公粮！”
    谭山看到谭沁面红耳赤的，心里不由大怒，小王八蛋又在调戏我女儿，气死我了！
    扯着嗓子吼了一声：“还磨蹭什么，赶紧上车！”
    林维桢赶紧道：“我得走了，再不走，咱爸要踹我了”。
    谭沁含羞带怒道：“滚滚滚，赶紧滚！”
    爬上吉普车后座，冲谭山两口子挥挥手道：“爸妈，我走了”。
    谭山沉着脸道：“赶紧滚”。
    刚说完，胳膊上挨了老板一巴掌，“亲家公，一路顺风，小林，路上照顾好你沈叔，到了家，打电话报个平安，我让你爸在场部等着”。
    “好嘞”，林维桢应了一声，随后朝谭沁眨眨眼，回应他的是一双白眼珠子。
    这丫头，又欠收拾了，等你回家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