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3章 藏在心里的病

    这还是傅云第一次在顾绵绵面前爆粗口呢，由此可见确实气得不轻。
    顾绵绵也很生气，但她都没有傅云表现得那么焦急。
    还有心思安慰傅云呢：“你先别急，慢慢说，这件事我们从长计议。”
    “怎么从长计议，对方都快骑到我们脑袋上拉屎了，这次看来必须得公开了。”
    傅云气哼哼的说着，也知道这件事情是他连累了顾绵绵，无奈地叹了口气。
    “绵绵，对不起。”
    刚刚骂人的时候气焰还挺嚣张，跟顾绵绵道歉时，却像个受了委屈的大大狗狗。
    “没事，说什么对不起，又不是你找人来冒充我。”
    顾绵绵倒是脾气挺好，因为这不是傅云的错，她就算有气也只会撒在那些无耻之人身上。
    这件事受到损伤最大的是傅云，其次才是顾绵绵。
    但是傅云总觉得受到最直接伤害的是顾绵绵，因为别人是顶替了她的名字，而他身为她的合作伙伴，没有保护好她。
    还让在这个时候不得以公开身份。
    傅云看顾绵绵脾气那么好，更加愧疚了：“绵绵，那我们选个时间公开吧。”
    “可以，不用选时间，你想什么时候公开都可以，我随时配合。”
    顾绵绵说到这份上，傅云瞬间的感动了，这段时间所有媒体记者把他的电话都快打爆了，还有许多人写信来骂他。
    偏偏同样受到损害的顾绵绵却还这么温声细语地安慰他，傅云肚子里那股子火气瞬间消散了，他哽咽着说道：“绵绵，谢谢你。”
    顾绵绵失笑：“说什么谢不谢，咱们是合作伙伴，你遇到了困难还是，我出手帮助不是应该的吗？”
    少女声音温温柔柔，又细又软，体贴的话暖到了傅云的心。
    时至今日，傅云对顾绵绵的心思早就没了，剩下只有仰慕。
    他比顾绵绵大太多，而小姑娘对他又那么好。
    傅云觉得他如今有这样的地位，有一半的功劳在顾绵绵身上。
    要是这个时候他还禽兽不如的藏着那种龌龊心思去惦记小姑娘，那他得多禽兽呀。
    “好，我安排一下时间，你等我通知。”
    和傅云商量完具体事宜之后，顾绵绵拿出白术在医院的检查结果。
    她认真地看着白术的检查报告，越看下去，顾绵绵眉心皱得越严重。
    怎么可能会这样？
    顾绵绵翻来覆去把白术的检查结果看了几遍，确定自己没看错也没拿错。
    白术的腿居然没事？
    怎么可能？
    瘫痪，临床上分为功能性瘫痪和器质性瘫痪两类。
    器质性瘫痪，按照病变的解剖部位，可分为上运动神经元瘫痪或者下运动神经元瘫痪，以及肌肉病瘫痪。
    而白术在这些方面都没有问题，唯一的一点点影响就是因为他双腿常年没有走动，血液不流畅，导致肌肉僵硬化，但远远达不到瘫痪的地步。
    而且他双腿的肌肉僵硬化，大部分原因是因为常年坐在轮椅上，先后顺序显然反了。
    白术明明是先瘫痪才无法走动的，也就是肌肉僵硬化是他无法行走之后才造成的。
    那么只有两种可能，第一种可能是检查结果出错了，第二种可能则是白术的双腿从一开始就没有问题。
    既然没有问题，那么白术为什么这么多年来一直没有办法下地走路呢？
    她清楚白术因为双腿无法行走到底有多自卑，所以完全排除白术假装瘫痪这种可能性。
    种种原因排除下来，还剩下另外一种可能，就是白术的瘫痪不属于器质性瘫痪，而是功能性瘫痪。
    功能性瘫痪也叫癔症性瘫痪，由心因引起。
    “癔症性瘫痪……”
    顾绵绵呢喃着，脑海里突然想起前世总是出入白术房间的心理医生。
    她之前一直知道白术心里多多少少有些问题，所以想要用爱去感化他，让他不再那么孤独，不再那么无助。
    这些年顾绵绵认为自己已经做得够好了，至少尽了她的全力。
    她一直以为白术的心理病是因为瘫痪之后无法行走自卑而引起的，却从来不曾想过，他的瘫痪是因为心理病导致的。
    以为只要只好白术的腿，他的心理病就能渐渐好转，却没想到白术的腿从一开始就没有受到足以瘫痪的损伤
    她把前因后果的顺序弄反了。
    不是治好他的腿，让他的心理病渐渐好转，而是治好他的心理病，让他的腿渐渐好转。
    白术发生了什么？
    是什么原因，导致还是幼年的他就产生了这种催眠性的心理暗示，认为自己是一个瘫痪，双腿无法行走？
    顾绵绵记得年幼的时候，杜明兰说过，白术的父母在一次意外中去世了。
    而白术也是从那次开始才瘫痪的。
    她一直以为白术当时跟他们一起出事，所以父母丧命，白术失去双腿。
    因为这涉及到白术心中的伤痛，所以顾绵绵从来不曾在他面前提起过，也从来不敢问。
    现在最棘手的问题来了，要想治好白术的腿，必须先治好他的心理病。
    也就是说，顾绵绵这么多年努力学到超前医术，只能发挥一点点作用。
    作用就是白术的心理病好了之后，帮他慢慢恢复修复因为常年久坐而僵硬化的双腿。
    顾绵绵突然觉得老天就像在跟她开玩笑。
    重生回来，自从白术回到大山村以后，她每天都在努力，废寝忘食，几乎牺牲了所有玩乐时间去学习。
    然而结果告诉她，她努力的方向，从一开始就错了。
    事已至此，顾绵绵唯一庆幸的就是因为最开始就知道白术有心理病，心理学方面的东西研究的也不少。
    那一瞬间，顾绵绵连爬起来写试卷的动力都没了。
    躺在床上，无奈的叹息了几声。
    小九明明可以在最开始就检测白术的双腿。
    然而因为她自以为是的记忆，认为白术的双腿已经严重到后世各种专家都没办法治好他的情况，迫切的想要学习，更先进的医术。
    然而结果呢？
    她其实可以在年幼时就帮白术疏导心理方面的问题，让他可以更早一点站起来。
    这样她们也不用分别三年那么久。
    三年说起来短，但是顾绵绵这个还有家人陪伴的人尚且那么承受不了她分开的痛苦，当时一无所有的白术，是怎样在无边的孤寂中度过这三年的？
    小九能感应到顾绵绵的心理想法，看到顾绵绵那么丧气，忍不住提醒她一个事实。
    “绵绵，你是不是忘记白术已经坐在轮椅上七八年了，他的双腿已经僵硬到所有功能接近退化，你学的医术不是没用，你还可以帮白术修复。”
    以现在的医学，已经没办法做到帮白术修复了。
    顾绵绵也知道这个事实，只是想着明明可以让白术不用受那么多苦，却因为她思想里的固定认知，而白白遭了那么多罪，心里难受罢了。
    要是她早点发现，白术又怎么会因为常年坐在轮椅上而导致肢体僵硬化呢？
    顾绵绵没时间丧气太久，因为她还要给白术治病呢。
    正好周末，顾绵绵第二天就来到了白术的家。
    齐峰和张涛在附近公园跑步，远远地看见顾绵绵过来，两人这才往回跑。
    “绵绵，怎么来这么早啊？”张涛笑着跟顾绵绵打招呼。
    齐峰笑了笑，拿起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擦脸上的汗：“当然是为了来见阿术，难不成是来见你。”
    张涛：“……”
    怎么最近这货说话越来越欠扁呢？他的世家公子礼貌呢？
    怎么一对上他就全都没了？
    齐峰和张涛跑了很久，胳膊上和小腿上都冒着细细密密的汗珠，充满活力。
    顾绵绵看他们这样，不由想起了白术……
    要是她能早点把术术治好，他是不是也可以跟齐峰他们一样，热情地在跑道上挥洒汗水？
    齐峰见顾绵绵情绪有些低落，立刻收敛了脸上的笑容，温声问她：“绵绵，发生什么事了吗？”
    张涛也好关心的看着顾绵绵。
    顾绵绵笑着摇了摇头：“没事。”
    齐峰看见顾绵绵手里拿着一个白色塑料袋，袋子里面装的是白术的检查报告，因为上面还有拍的片子。
    他瞬间明白了顾绵绵为什么情绪低落：“阿术的腿……你离开的这三年，阿术去过很多医院检查，最后结果……”
    齐峰没继续往下说，顾绵绵全家有一半是中医，而听白术说，分开的这三年，顾绵绵一直努力精进医术，就是为了治好白术的双腿。
    身为医者，看到检查报告之后，她应该比他更了解白术现在的情况。
    “术术的腿能治好。”
    少女轻柔的声音落入齐峰和张涛耳中，两人错愕地望着她。
    震惊过后，两人以为顾绵绵是因为接受不了白术已经无法站起来的事实，才会执着地说这种话。
    正想劝她几句，只见眼前少女冲他们露出甜甜的笑，那笑柔和而美好：“齐峰哥哥，你们不用担心，我是真的能治好术术。”
    白术这些年看的都是医院里最好的医生，没有一个医生说能治好白术。
    因此哪怕顾绵绵这么说，齐峰和张涛也只是以为这是顾绵绵的信念。
    三人进了家，齐峰和张涛去洗澡，两人同一时间挤进一楼的浴室，最后结果是张涛被踹出来了。
    张涛捂着屁股骂骂咧咧，最后无奈上了二楼。
    顾绵绵则悄悄来到白术的房间。
    顾绵绵迫不及待想看看白术，所以今天起得特别早，到现在也才六点钟呢。
    轻轻推开房门，少年安静的陷在被子里，柔软的被子遮在他身上。
    窗外有些光线洒落进来，落在少年冷白的脸庞上，俊美的容颜就这样暴露在柔和的光线中。
    他身体平躺着睡，脑袋却微微侧向窗外，乌黑的短发细碎地散落在枕头上，趁得少年安静而美好。
    顾绵绵都不忍心打扰他。
    她静静地坐在他床边，看着少年安静的睡颜，忍不住想靠近他。
    顾绵绵心尖都疼了。
    到底是怎样伤痛的记忆，才会让她的少年因为癔症而导致无法行走。
    顾绵绵俯下身，轻柔的吻落在少年眉心处，她双唇微微颤抖。
    一直以为她有好好的照顾少年的心情，却没想到，他内心最深处的恐惧，她从来没有窥探过。
    白术在小姑娘进来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了，一直没有醒来，只是想看小姑娘想做什么。
    当那轻如羽毛的吻落在眉心处时，白术才掀开眼帘，入眼所见，是小姑娘精致的面容，只是因为距离太近，他有些看不清。
    “绵绵……”
    刚起床的少年声音透着沙哑，他顺势揽住小姑娘的肩头：“怎么来这么早？”
    顾绵绵轻缓一笑，绵软的声音甜入人心：“想你了……”
    少年微微一怔，小姑娘很少说这么直白露骨的话。
    心中勾起绵绵密密的喜悦，白术依旧沙哑着声音：“我也想你了。”
    然而小姑娘下一句话，却将他刚刚升起的喜悦迅速抽离。
    “术术，我昨天看了你的检查结果……”
    少年搭在小姑娘肩上的手突然动了一下，力道渐渐松缓。
    纤长的睫毛垂下，遮住眼里的情绪，他低声问：“怎么样？”
    少年已知晓结果。
    顾绵绵望着他，看见他情绪低落，轻轻地用手拂开他遮挡在额前的碎发。
    “能治。”
    少年倏然掀开眼帘，声音颤抖：“能治？”
    “对，能治……”
    顾绵绵将脸贴在他胸膛上，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温柔地说道：“术术，你之所以会瘫痪，更大的原因是因为心理问题。”
    细白的手指在他心脏处轻轻点了一下：“把你交给我，从今天开始，我们一起克服这里的问题。”
    听小姑娘提到心理病时，少年瞳孔突然猛缩，那些隐藏在内心深处的残忍与黑暗，好像失去了包裹的外衣，暴露在阳光中，无处遁形。
    他几乎条件反射般推开顾绵绵，眼里除了狼狈，更多的是惊惧：“你出去……”
    过度的恐惧，让少年吼出这句话时，语气残忍狠戾，就好像藏在内心深处的恶魔突然出来了一样。
    突然被他推开，顾绵绵后退了几步，亲眼看见原本温润柔和的少年眼底突然闪现一丝阴郁。
    吼出这一声，白术才意识到他对自己的小姑娘做了什么，看见小姑娘呆呆地望着他，少年无比慌乱：“绵绵……”
    他近乎绝望地望着小姑娘，她看见了……
    她是不是看见了……
    那些被他隐藏在内心深处，与温柔外表截然相反的残暴阴鸷。
    看到这样的白术，顾绵绵心里更疼，愧疚也更深。
    她果然没有改变他，他内心最深的恐惧还在。
    这样暴戾的眼神，跟记忆深处的男人重合。
    而她的出现，不是治好了少年，是让少年学会了克制与遮掩而已。
    顾绵绵难受地捂住嘴，觉得自己太没用了。
    眼前的人为她几乎付出了一生，重生一世，她信誓旦旦，以为自己已经驱散了他内心的阴暗，却原来是他隐藏得好罢了。
    眼泪顺着眼角滑落，顾绵绵泣不成声。
    少年双腿无法行走，慌乱地朝她爬过来，下一秒就要掉下床。
    顾绵绵扑过去抱住他，将脸埋在他肩上抽泣。
    她一个伤心的眼神，就能让白术乱了心扉，更何况还落了泪。
    泪水落在白术肩上，打湿了他的衣服，滚烫了他的心，白术慌乱而恐惧，修长的手按在小姑娘头上，不停的颤抖：“绵绵……别离开我。”
    “别离开我……”
    白术内心恐慌急剧加深，脑海里只有一句话，她看到了……
    浅灰色瞳孔迅速缩小，少年不仅手在颤抖，全身也在颤抖，甚至于他都不知道自己抱在怀里的人，是他最疼爱的小姑娘。
    双手在用力，仿佛想要碾碎什么，他一只手扣住小姑娘的后脑勺，一只手环在她纤细的腰肢上，两只手都发狠似的用力。
    顾绵绵吃疼，感受到少年全身都在颤抖，一时间慌乱无比，她匆忙抬起头。
    然而少年却以为她要离开，只想紧紧抓住手里的东西，她的头刚动了一下，少年立刻用力，将她按在肩上。
    顾绵绵吃疼，但更多的是担心白术现在的状态，着急地喊了一声：“术术，是我呀，我是绵绵……”
    陷入恐慌中的少年终于听到这一声熟悉的呼唤，低下头才发现他把小姑娘抱在怀中，而他正用力掐着她的脑袋。
    他受惊般又一次推开了顾绵绵，双手撑在后面的枕头上，大口大口喘气。
    “绵绵……”少年呼吸一窒，错愕地望着对面的小姑娘，他刚刚在做什么……
    他居然那么粗鲁的对待他的小姑娘……
    “绵绵……”少年狠狠地吸了一口气，沙哑着声音唤她，久久找不回自己的心绪。
    此时的白术，仿佛置身于无边无际的海浪中，被汹涌的暗潮淹没，有人在底下拉着他拼命往下坠，那是无尽的黑暗。
    他脑海里只有一件事。
    小姑娘发现了他的另外一面……
    她一定会害怕，一定会不要他的。
    “术术，术术……”
    顾绵绵拉着白术的双肩，唤了他无数声。
    然而少年困在自己的世界里，不肯出来，连她的声音都没听见。
    叫了那么多声，少年都没听见，望着他恐惧的眼神，顾绵绵心下一横，捧着他的脸，吻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