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小舅来访

    上午9点多，林传亮吃过早饭，坐在客厅看报纸。昨晚骤然发烧冒汗的身体，现在已经感觉好的差不多了，精神更是充足。
    林传亮家在西环坚尼地城的观龙楼，属于政府资助楼盘。
    此时香江公屋人均住房标准不到3平方，林家住的这间有50个平方左右，算是很宽裕了。
    今天是星期天，爷爷奶奶一早就带着小妹去串门，只有母亲在家。
    香江可没有什么五天工作制，此时能让员工每周放假一天的公司还很少，母亲也是最近半年才多出这个休息日的。
    父亲是公务员，原本在西区并不忙，周日都有休息。自从去年调到派出所，现在也是白天就见不到人了。
    林传亮翻着报纸，看的是今天11月21日的《东方日报》，四版专题。
    “和记怡和争抢会德丰，究竟花落谁家？”
    好标题，四大洋行尽揽其三，还有一个是太古。
    在林传亮看来，未来的10年里，太古最稳健，怡和无奈求生，和记会德丰尽入华资之手。
    几年前的香江股市是疯狂的，也是混乱的，73年市场上竟然出现了假股票！
    当警方摧毁造假集团时，股灾早就如狂潮席卷而过了，恒指也在半年内从1700点跌去了三分之二。
    这次股灾，除了石油危机的影响，更大的原因还是当时的投机过度。
    68年的时候香江只有一个交易所叫做“香江会”，当时全港只有59家上市
    公司，而且几乎都是英资，华资难求一个上市资格。
    于是69年李福照创立了远东会，之后金银会玖龙会纷纷成立，全港上市公司数量迅速猛增，四会的总交易量也从70年的60亿上升到73年的接近500亿。
    但当时监管薄弱，上市随意，稍有点余钱的人都去炒股，港英为了遏制过度投机，甚至派出消防车挡在远东会的大门。
    然并卵。
    最终，当73年3月12号合和实业发现3张1000股假股票的时候，股灾爆发了。
    紧接着又是全球石油危机爆发，香江股市一蹶不振。
    到了现在，当整个香江缓过劲之后，原本都是如日中天的四大洋行已经大为不同了。
    最大的怡和洋行，72年怡和置地一文不花，并购了牛奶公司，可以说开启了香江现代并购风潮。
    股灾后，怡和公司也开始了行动。
    去年四月，怡和通过换股收购了仁孚行汽车代理公司。
    五月，再次换股收购金门建筑并且私有化。
    今年年初，又耗费现金收购了印华轮船和德隆保险。
    怡和的在香江的收购相当频繁，但其实只要对怡和收购的公司有所了解，就能看出怡和背后凯瑟克家族的真正意图。
    四家公司四个行业，而且除了金门建筑的海外业务份额比较小之外，其他三家公司的主要业务都在海外。
    而此时怡和公司持有的置地和九龙仓股权，却降到了历史最低点——仅持有3%和5%的股权。
    要知道，怡和系就是以怡和置地九龙仓三家公司为基石的。
    这种看似矛盾的举措，恰恰证明了怡和真正的策略，是分散投资、重心在外。
    不过想想凯瑟克家族曾经的经历，倒也不是不能理解，77年就是不列颠租借新界玖龙的界址专条——期约到期的倒计时20年。
    香江的变动自然是每个人都会想到的事情，但怎么看待，肯定就不会一致了。
    凯瑟克家族现在或许是不看好，但史怀雅家族却未必。
    从去年初开始，太古就通过配股、换股、发新股、左手倒右手等等手段进行合并收购，成功控股了国泰投资和太古地产等上市公司超过50%的股份。
    后世仍然耳熟能详的国泰航空，太古飞机工程，太古可口可乐（太古实业），此时已经基本被太古及其背后英资史怀雅家族完全掌控。
    太古可以说是始终根植香江，涉及的行业也一直比较精简，所以对控制权的把控也是几大洋行中最牢固的。
    这也是几年后开始的华英之争时，没有华资公司向太古动手的原因——无他，太难搞了！
    至于和记，其实就是和黄的前身。
    此时和记国际还没将黄埔船坞彻底合并，几年前和记不停买买买，资产急速膨胀，最高峰时竟然有大大小小300多家子公司。
    要是单比子公司数量，和记绝对是当之无愧的香江第一。
    股灾之后，和记财政顿时难以支撑，到了去年不得不请汇丰入股，1.5亿就卖了3成多股份。
    汇丰控股后的和记主席也换成了“公司医生”韦理，他变成了卖卖卖，1年时间内就将子公司数量降到了200家。
    现在和记要抢会德丰，显然是公司状况已经大有改善。
    而会德丰的出售，其实只是它历史上的第一次“求售”，最终并没有达成一致，却因为接下来两年的地产复苏意外续了命。
    76年末的香江，虽然股市还是不死不活，但地产已经开始抬头了。
    此时香江的地产商，除了置地太古地产等外资公司，就是华资的“地产五虎”了，新鸿基、合和、长江都是其中之一。
    应该说，70年代以前，香江英资一家独大；70年代以后，华资开始壮大发展。
    接下来的这几年，可谓是华英共舞。
    ……
    林传亮大致理了理此时香江的态势，倒也没有什么想法，第一桶金还不知道在哪里呢，这些都太远了。
    又翻着报纸看了看，林传亮就见母亲急匆匆从房里出来，他赶紧问道：“妈，怎么了？”
    孙婉宁打开电视，坐到沙发上，才回了一句：“10点看重播，开始了！”
    话音未落，电视里就传来悠扬的粤语女声。
    “是他也是你和我，
    同相亲相爱也相争，
    大家偶遇在人海。”
    原来是《狂潮》，11月初开播，都已经几个星期了。
    无线几乎是全台动员，满世界宣传，号称首部长篇巨制，力求继续压制两大奋起的竞争对手丽的和佳艺。
    事实上《狂潮》全剧129集，耗资颇大，据说花了50万专门建了个酒店场景。
    对于向来抠门的无线而言，确实是开全港先河了。
    虽然几十年后大众早已遗忘，但如果有人关注港姐历史，或许就会发现史上最著名的港姐朱灵灵，在参选港姐之前还是个模特。
    此时她就在《狂潮》中出演小配角，极其难得的三点式泳装出镜！
    林传亮倒是不怎么看电视剧，他喜好音乐，关注的反而是关菊英演唱的主题曲。
    孙婉宁还在津津有味的看着重复了十几遍的片头，林传亮可没兴趣。他摇摇头走回房间，关上门，从床底下捧出吉他。
    打开套子，手指拨动，尝试着弹出狂潮的调子来。
    前世的林传亮不懂吉他，他只会口琴，他喜欢把听到的经典歌曲自己吹出来。当然他也喜欢唱歌，只是别人不喜欢他唱。
    随手轻轻拨弄着，一开始还停停顿顿的，慢慢的就连贯起来了，吉他技巧到是挺熟练的。
    林传亮弹着吉他，随口也哼唱起来。
    唱没几句，外面孙婉宁就喊了：“弹就好，别唱！”
    林传亮手停住，嘴张着，喉咙卡着，不会两辈子都这样吧……mmp，难怪没什么唱歌的记忆。
    林传亮干脆不弹了，打算出门去买个口琴，谁知刚打开门就见到了小舅孙志强，只好回到客厅。
    小舅住在玖龙，工作在港岛，不过明年应该就会搬到港岛东区的太古城。
    林传亮烧水、冲壶、头泡茶洗杯，接着第二冲才是关公巡城、韩信点兵……
    “阿亮，手艺见长了。”孙志强对他点头笑着说：“中午一起带小静去吃麦当劳，然后你们再自己回来。”
    孙婉宁听了就不满，说道：“钱多啊，中午就在这吃饭，跑那么远干嘛？”
    不等孙志强回话，林传亮笑嘻嘻道：“没事，小舅难得请客，一定要去的。”他也打算出去走走看看，见识下此时的香江。
    孙志强喝了口茶，看林传亮就坐边上，突然说道：“姐，听说明年天星小轮涨价一倍。
    我看你还不如换份工作算了，省得每天还要过海。反正你们公司也快倒了。”
    孙婉宁瞥了一眼自家儿子，瞪着孙志强说：“买了太古城了不起啊？再说公司哪里快倒了？我当会计的都不知道，你倒是知道了？”
    孙志强也不管姐姐的眼神暗示，谄笑着道：“姐，我这是关心你嘛，未雨绸缪，是吧？
    再说小亮都要上大学了，以后家里再有什么事，不得跟大学生商量商量啊？”
    说完他还对着林传亮眨眼。
    话倒是委婉，可孙婉宁一听就知道他在打歪主意，点了点孙志强，骂道：“你少管闲事！我说你今天是过来干嘛的？幸灾乐祸的，翅膀硬了啊？”
    孙志强一听立马叫屈：“哪有幸灾乐祸，我是关心，关心！”
    “行了行了，有事说事，没事就回去。”孙婉宁摆摆手，不耐烦的说道。
    “呃……”孙志强卡了一下，“没事也可以坐坐嘛……”
    姐弟俩一阵唇枪舌剑，这才把事说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