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拂晓之心

    云海之上，胜利星辰号的速度开始逐渐缓慢，在菲律尔的操控下整体开始下降。
    此刻燃料已经达到一个危险值，再不降低高度，那么等待胜利星辰号的只剩下了坠毁。
    随着魔能反应炉的出力降低，巨大的风帆从胜利星辰号的两侧展开，纯白的风帆挤压着狂风，带着胜利星辰号极速滑行中。
    这一切的变化逃不过伊戈斯的感觉，甚至说当反应炉出力降低时所有人就感觉到了。
    “胜利星辰号由于燃料所限，即将进入滑行阶段，请所有人都呆在室内锁死门窗。”
    菲律尔的声音通过全船广播释放，在他说完话后的五分钟内，胜利星辰号的海拔高度开始骤降，紧接着那保护胜利星辰号的外部魔法开始消散。
    此刻胜利星辰号失去了魔法保护，任何暴露在室外的人都会在一瞬间被缺氧与低温带走生命。
    伊戈斯是在船长室里找到了菲律尔。
    随着滑行整艘胜利星辰号都在剧烈的颤抖着，仿佛下一秒就会散架。
    “你在干什么？”
    伊戈斯进来第一件事就是问发生了什么，在他感觉来看就是菲律尔就是不堪受辱准备带着自己船毁人亡。
    这可让伊戈斯有点慌，难得抢了这么一个交通工具，就这么炸了多不好了。
    “我在干什么？我在救这艘船啊！”
    菲律尔一副这一切都怪你的表情。
    “现在胜利星辰号的燃料根本不够，说不定接下来就会停摆坠落。”
    “你们巨龙可以任意翱翔，可我这还有一船的凡人呢，他们的死活怎么办！”
    菲律尔难得硬气了起来，虽然发生了这么多，可他还是一个负责的船长，他要为自己的客人和船员负责。
    伊戈斯被菲律尔的怒气愣了愣，没想到面对巨龙这个人类居然没有恐惧，反而指责起了自己，这总感觉倒也奇怪。
    “那现在该怎么办？”
    伊戈斯问道。
    菲律尔抬抬头，他也有些意外，没想到这头龙居然想帮忙。
    种族之间的旧印象依旧存在着。在巨龙看来人类永远都是愚蠢渺小，而在人类看来巨龙是那么强大喜怒无常。
    种族之间的磨合还在随着历史的推进继续，所谓的种族大融合说不定真的有一天能看到。
    “没什么办法了，我们这个属于民用反应炉，严重限制了反应炉的魔力循环，如果没有燃料的话，我们只能停靠在一边了。”
    菲律尔无奈的说着。
    伊戈斯有些不解，在北境的经历中，他总觉得这两个魔能反应炉之间有些不同。
    “什么叫做民用限制？”
    伊戈斯问道。
    菲律尔长叹了口气，摆了摆双手。
    “就是民用的反应炉都是阉割版，一般完整的反应炉是可以自主吸引周围的魔力进行能量转换，只要损耗微小的能源，就可以实现类似于永动机的运转，可那种完整版的造价高昂，所以一般像我这种平民也就负担的起阉割版，除了出力与损耗大外，也没什么差别。”
    听着菲律尔的话，伊戈斯点着头。
    也就是说现在没有燃料的话，这个反应炉撑不住多久了。
    胜利星辰号还在滑翔，引擎做着最低的出力，借着重力势能带着胜利星辰号向前滑翔移动。
    伊戈斯看向菲律尔，直白的问道。
    “你直接说，接下来继续保持这样会发生什么？”
    菲律尔听着伊戈斯的话，看了看一旁的地图，经过短暂的计算他说道。
    “我们大概能成功掉到海里，胜利星辰号底部有气垫，可以保证我们不会沉下去，当然带着这么大的能量撞在海面上，和撞击在陆地上没什么区别，我们现在要在乎的是怎么能平稳降落。”
    菲律尔想了想又说道。
    “当然，如果可以的话，我们坠落的位置还必须得远离海岸，不然的话水太浅也不行。”
    紧接着菲律尔抓起地图塞给了伊戈斯，然后把自己的船长帽摘了下来，戴在了伊戈斯的头上，随后整个人坐在了办公桌上。
    “那么就交给你了，伊戈斯船长。”
    菲律尔的眼中充满了破罐子破摔的感觉。
    明明如此危机的时刻，可听着菲律尔有些幽怨的话语，伊戈斯居然有些想笑。
    同一片漆黑的夜幕之下，巨大的战舰乘风破浪。
    被魔法加固过的木制船身比钢铁还要坚韧，撞破几十米高的巨浪，如同一把利剑切开死亡的风暴。
    明亮的探照灯撕开暴雨水汽，漆黑暗蓝的世界中，仿佛是古老神话中的独眼巨人。
    穿过愤怒的海浪，刻印在船身上的字体勉强可以看清。
    拂晓之心。
    这是这艘战舰的名字，它于三十年前下水启航，从此作为探索战舰，一直奔波于海洋之上那黑暗的禁区。
    战舰全长四百多米，排水量近十万多吨，以它的规格完全可以成为一头战争巨兽，可却被海上之国用于探索未知的黑暗海域。
    如此大材小用之举，真正的意义恐怕只有海上之国的高层了解。
    在每年耗尽巨资维护的今天，它完成了它航行历史上最伟大的一个成就，与这个成就相比，之前一切的付出都显得不值一提。
    甲板之上，船员们将自身缠上锁链，与栏杆死死的绑在一起，剧烈的晃动中艰难的前进着。
    尽管沉重的海浪不断拍击着船身，可其上的污血依旧无法彻底洗去，尸体卡在栏杆与机械的缝隙间，死去的面容狰狞可憎。
    船长室内古德雅思船长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他是一位十分标准海民，白色的皮肤蓝色的眼眸，在脖颈处有着进化未完全的腮。
    此刻他浑身冒着冷汗，握笔的手不断颤抖着。
    在他身前摆放着的是一副地图，地图上的黑区都是海上之国未曾探索的未知海域，不过在这之中却有一处是刺目的猩红。
    那是一处血红色的漩涡，地图上用缭乱的字体书写着它的名字。
    “世界尽头。”
    古德雅思近乎崩溃的念着这如同梦魇的名字。
    这是所有探险家的禁区，不仅仅是因为利维坦活跃在那里，更是因为那里笼罩着一股诅咒，所有进入世界尽头的人都会永远的埋葬在那里，哪怕离开最终依旧会被洋流推动着回到那里。
    深呼吸，古德雅思拿起药剂便注射进自己的血液里，随着麻痹的迷幻逐渐弥漫在血液里，他的紧张终于能舒缓了一些。
    蓝色的眼眸中布满血丝，他几乎忘记他上一次入眠是什么时候了。
    拂晓之心号在启航三十年以来，终于完成了一个最伟大的成就，那便是他们深入了世界尽头，并且在那里带回了些东西。
    古德雅思尽力不去想那箱子里有什么，每一次思考的结果都是无力的发疯，最后在冰冷的地面上苏醒。
    四周的海潮声不断，透过玻璃看向外面依旧是漆黑的暴雨，还有那一闪而过的雷霆。
    这样的情况已经持续很久了，从他们离开世界尽头的海域时便开始了。
    “为什么呢？我为什么这么自负呢？”
    随着又一道雷霆的落下，古德雅思捂着自己的头颅，痛苦的哀鸣着。
    是他提出这次对世界尽头的探索，毕竟以拂晓之心的武装配置，哪怕是遇到了利维坦都有对抗的余地，于是这种自信之下，拂晓之心进入了世界尽头。
    一切都很顺利，可当他们离开时，一切都变了。
    先是洋流的改变，湍急的洋流推动着拂晓之心，仿佛要将他们推回世界尽头一般，紧接着便是海浪与狂风。
    自然界的一切都在阻止着他们的离开，可在引擎的出力之下，海水被蒸发，所有的一切被抛到后方，拂晓之心号所向披靡，一路前进。
    古德雅思以为自己挣脱了世界尽头的束缚，可殊不知这只是个开始。
    在海浪之后便是噩梦，每一个船员都开始做噩梦，到了最后没有人再能入眠。
    精神与肉体的双重折磨之下，降临的便是令人发疯的呢喃。
    有什么东西在说话，在他们的脑子里。
    整个拂晓之心都陷入了无名的梦魇之中，随着重重降临的雷霆，魔导通讯彻底失效，原始的罗盘也不管用，指针到最后只会在罗盘上飞速旋转最后指向世界尽头的方向。
    没人能活着离开，没有人。
    就在古德雅思痛苦的悲鸣时，大副推开了门。
    他的情况也不容乐观，为了保持清醒，可以看到他那健壮的手臂上布满自残的伤痕。
    “怎么了。”
    古德雅思尽力的冷静下来，低垂着头。
    “船长……可怕的事又发生了，比之前的还要严重，我觉得你应该去看一下。”
    大副说着，可身体的颤抖暴露了他的恐惧。
    停顿了一会，古德雅思点点头，起身跟随着大副。
    因为噩梦的原因，每个都可能会短暂的出现幻觉，甚至说是昏迷，再加上这个恶劣的天气，所有人的身上都绑着锁链，防止他们被海浪吞噬。
    外界暴雨依旧，电闪雷鸣。
    跟随着大副，古德雅思来到了储藏室，此刻很多船员都聚在了这里，浑身散发着恐惧的味道。
    看到船长的到来，船员们纷纷让开道路，来到储藏室门前，古德雅思明白发生了什么。
    就好像噩梦的世界与现实世界重叠了一般，噩梦中的东西出现在了现实之中。
    透过储藏室大门上的玻璃，古德雅思看得到门后的东西。
    那是一团蠕动的血肉，上面布满血管与扭曲的骨骼，在它之下是痛苦挣扎的船员，他们被它捕获了，它一点点蚕食着他们。
    鲜血透过门缝涌出，而在这之中古德雅思的视线一直凝聚在那之中的物品上。
    血肉的包裹中是一个箱子，此刻它被微微打开一个缝隙，而这些血肉便是从那缝隙之中涌出。
    “船长，把它丢下去吧，或许丢下去就能终结这一切。”
    大副在一旁说道。
    不过古德雅思并没有同意，他坚决的摇了摇头。
    看到船长这样，大副在重重的折磨下有些癫狂的说道。
    “这个来自世界尽头的东西真的就这么重要吗！”
    古德雅思微微抬头看向大副，眼神平静冰冷。
    “不，我亲爱的大副，不是我不愿放弃，是我们已经丢不下它了。”
    古德雅思说着拔出了利剑，随着他电光般的斩击，地板被斩开。
    断面之中不仅有木头，其中还有那正在蠕动的血肉。
    “它已经渗透进了拂晓之心中……我们已经逃不掉了。”
    古德雅思平静的说着。
    “没人能活着离开世界尽头……我们现在能做的只是努力的前进，回到海上之国，把我们探索到的东西传达回去……然后再安然赴死。”
    “这是我们能想到最好的结局了。”
    随着古德雅思的话语，整个船舱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有一位年轻的船员受不了了，他被疯狂吞噬。
    “不！我还不能死！”
    他狂吼着推开了大门冲到了外面，古德雅思想追，可当他来到甲板上时看到的只是船员那年轻的背影。
    “孩子！等等！”
    古德雅思大喊着。
    可他的声音还未传达进船员的耳中他便拥抱向了海浪，随着巨浪拍击在甲板上，除了空荡荡的锁链什么也没有。
    古德雅思悔恨的敲击着自己的胸口，如果不是自己的提议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可紧接着更猛烈的撞击传来，整个拂晓之心号都用力的摇晃了起来。
    这种情况一般是触礁了，可在这种深海之中怎么可能会触礁，除非他们撞上了别的什么。
    于是随着云层的散去，皎洁的月光洒在了甲板之上。
    暴雨雷霆都在这之中停滞了几秒，借着光芒所有人都看到了那个东西。
    海面之下泛起幽蓝的光，随着漆黑的影子游动，那个未知的实体经过了拂晓之心的下方。
    紧接着巨大的身影从拂晓之心的前往升起，带起白色的浪沫，将月光彻底挡住。
    所有的眼前都一片漆黑，冷彻的风涌过，古德雅思努力让自己平静的去目睹这一切。
    濒临崩溃的眼瞳倒映着那在黑暗中缓缓睁开的幽蓝之瞳。
    “利维坦……”
    古德雅思低语着，这令人绝望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