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梅香来也

    仙界终年灵雾弥漫，若是凡人在其中看什么都是一片朦胧。偶尔有仙人匆匆越过，便会在水雾里划出一道一闪而过的金光。
    拐过一座荒山，干涸的河床上游既没有亭台楼阁，也没有山清水秀，一眼望过去，只覆着一大片干涩的砂砾，整片地域既没有仙气，也没有什么人气。
    一个女子幽幽的站在上游。
    这女子有点说不出来的奇怪，如果有人在这里，就会发现，无论他用什么方法，都是看不清这女子的容貌的，就好像她只是朦胧存在于一片影影绰绰的幻像里。
    女子虽带着斗笠，但气质卓绝，即便走在人群里，也绝对是让人过目不忘的。但笼着这么一个隐匿形迹的法术，寻常人若是看到，转头这段记忆便会消失，不会记得他曾遇见过这么一个人。
    这法术算不得高明，只要修为高出施法人便可一眼看穿。
    女子摘了斗笠，露出一张清丽绝俗的脸，正是秦朝颜。
    她在这仙界边境已停留了大半年。
    这段时间，一来，她辗转留意打听着姬瑾言的消息，她没法大张旗鼓的找。
    万年的宿怨显然不会轻易了结，只要她活着一日，姜月便会寝食难安一天。随着时间推移，搜查秦朝颜的人不减反增。
    秦朝颜看着寸草不生的秃山兀水，微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
    这里好歹也在仙界境内，怎么也不应该灵气全失。
    想她还是圣主的时候，定期便会派仙人巡游仙境，保证灵气在全境的充盈。毕竟灵气是仙人们修行的根本。
    而这些日子里，她明显感觉到灵气的稀薄与消逝，以圣主仙宫为中心，灵气在一点点的收缩。
    姜月大概从上任起，就从没派人来过这吧。
    她还没能打听到姬瑾言的消息，但却意外的得知了梅香的行踪，总是待在这里不合适，不管怎么样，她都得先找去和梅香汇合。
    现在外面到处都是搜捕自己的人，梅香一个不慎，很可能就会被姜月的人抓到。
    秦朝颜抬手，修长的手指虚空一抓，凌空画了个蕴灵符，一扬手，蕴灵符拖出一条银色的尾巴，没入地底。
    百十年后，这里会再滋生出新的灵力来孕育这一方草木。
    不过片刻，秦朝颜便轻飘飘的消失在原地，好似从未存在过。
    萧瑟的风卷起一把沙尘悠悠扬起，一如既往的透着死地的颓意，但是，又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
    仙界和人间有许多相似之处，虽说不用食人间仙火，但也有许多坐落的行宫给来往仙人提供个茶水，有点像人间的茶肆。
    许多小道消息便是在这里流传。
    “听说了吗，那个叛出仙界的上任圣主，终于落网了。”一个中年模样的汉子压低声音道，仙界是没办法凭借外貌去判断年龄的，一个看上去天真可爱的稚童，也可能藏着一个隐世了数万年的老妖婆的心。
    大抵一副皮囊，谁又知道里面安着什么心，想那姜月美貌至斯，谁又知道内里一副毒蝎心肠。
    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呵斥道：“别胡说八道，哪里是你说的那回事儿。”他捋了捋及腰的胡子，还颇有点仙风道骨的味道，见吊足了众人的胃口，扬眉道：“这抓的啊，不过是人间一小丫鬟，老夫前不久亲眼瞧见的，可不是上届圣主，想那圣主何等功力，据说当年一只脚已经迈进神界的门槛，怎么可能那么轻易被抓……”
    众人簇拥着老汉，一干热闹中，秦朝颜轻轻放下手中的茶碗，径自转身走了。
    姜月手下的人并不难找，姜月自诩正统，总是喜欢整点噱头，连着手下的人无论到哪里也都喜欢搞点花样出来，多方打听，秦朝颜很快就跟上了那所谓押送魔界间谍的队伍。
    秦朝颜就这么不远不近的缀在了队伍后面。
    秦朝颜看着那队伍的方向，眉间缠了点散不开的愁绪，她确实瞧见扎着双丫髻的梅香，但是又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是有点不安。
    虽然隔着远，但以秦朝颜的目力自然是看的见的，那个梅香……总让她觉得有点不妥当。
    那边传来一声尖叫，秦朝颜心里一凛，却见那队伍一汉子骂骂咧咧一挥手就是一鞭子甩下，鞭子上带出鲜红的血色，梅香衣服渗出斑驳刺目的红。
    这一鞭显然下足了力道，不难想象，长袍袖服遮掩的皮肉，定然是皮开肉绽的。
    梅香尖叫着抬手护住头部，眼看着又是一鞭就要落在梅香手上，她手腕上那个镂空雕花的鎏金镯子，还是秦朝颜亲手交到她手上的。
    秦朝颜眼神一凝，在下一鞭落下之前，她手指轻弹，一股气流携着让人窒息的杀意，直奔那执鞭的汉子咽喉而去。
    那一鞭到底没能落在梅香身上，那汉子眼神一空，鞭子打着转的擦着梅香飞了出去。
    秦朝眼几个闪身，直奔梅香而去，那护卫的人反应却快的超出了秦朝颜的预料，他们只是一惊，早有准备似的凌厉攻击尽出，五颜六色的法术光芒炸成一团，秦朝颜的脚步一滞。
    就这么一下子的停顿，那些人便已经形成了包围圈，将秦朝颜和梅香围在中间，秦朝颜的脸色沉了下来。
    梅香颤抖着在地上缩成一团。
    秦朝颜扬手在梅香身上设了个保护结界，然后才转身去看那些慢慢缩小包围圈的宵小，眼角挑起一个凌厉的弧度，唇角微压，有种高高在上的冷意强势的扩散开来，气势逼人。
    愣是没人敢再上前一步。
    秦朝颜心里也没底，她的功力折损大半，要真打下去她肯定不是对手，更别说还要带着梅香这个凡人。
    秦朝颜心下沉重，面上却不露半分，她做惯了上位者，一个冷眼扫过去，不知道多少人要在底下战战兢兢，仙界圣主的威仪又岂是寻常人能够冒犯的。
    梅香见此情景，脸上表情诡异莫名，趁秦朝颜没注意，狠狠的瞪了一眼那领头的人。
    领头的男子神色一阵变换，一咬牙，硬着头皮冲了上去，他就不信了，这么多人还弄不死她一个过气的圣主。
    秦朝颜将梅香护在身后，不断有指风变着方向从秦朝颜手中弹出，而且准能找到一个目标割出一条血口。
    到底双拳难敌四手，秦朝颜避过要害硬抗了一些攻击，终于打开一个空当，她强自压下一口逆血，抓住梅香的手：“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