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灯会焦点

    元宵之夜，落梅山上一片灯火通明。
    漫山遍野的梅花树都挂满了彩色花灯，粉红梅花映着温煦烛火更显眼里，无数身着喜庆服饰的漠北城百姓用过晚饭之后，便提着五彩花灯沿着山路蜿蜒而上，宛若一道五彩河流逆流而上，往梅园广场交汇。
    梅园广场上灯火辉煌，流光溢彩，中央处搭起了一株巨大灯树，形式参天古木，高达二十丈，仅比大殿低上一分，灯树分为九枝延伸，其上花灯千盏，相映成辉，仿佛在漫天星河中烧了一把大火，映得夜空一片火红，仿若晚霞。
    广场旁有河流淌，不少百姓手折莲花灯，点烛放灯，许愿祈福，不多时，数百盏莲花灯顺流而下，水面一片霞光闪烁，似星河灌入其中，随波逐流。
    今夜汇聚梅园广场的百姓不下万人，竞猜灯谜，燃放烟花爆竹共庆佳节，场间锣鼓鞭炮齐鸣，人影灯光相融，热闹非凡。
    林天婉与陈老夫妇流连灯海之中，四处观赏，笑靥如花。
    在她身旁，还有身着大红长衫，手执折扇的张文成。
    元宵灯会素来是青年男女约会圣地，张文成自然不会放过如此大好机会，早早地就出现在林天婉的身边。
    为了不让林天婉担心，林天养并未将张文成的所作所为告之，是以在林天婉心中，张文成还是儒雅公子的翩翩形象。
    “天婉，此乃你我第一次共赏花灯，真是值得纪念的一刻。”张文成一脸真诚。
    林天婉闻言一笑，说道：“以往忙于生计，多年来都只能谢绝公子美意，此番若不是天养参加梅园画会，想来今年还是如此。”
    这十年间，每逢元宵灯会张文成必定前来邀约，只是为了担起支撑林家重任，培养林天养，林天婉连挚爱的琴道都舍弃了，自然无心赏灯，所以从未答应过他的邀约。
    见她提起林天养，张文成嘴角不自然地抽动一下，勉力笑道：“天养此番可真是一鸣惊人，竟是一举夺下临摹考核头名，我真是为你们感到高兴。”
    “多谢公子美意，不过天养虽有长进，但近来也变得有些胡闹起来，此番在公子赌坊中下注的二万两还请公子不要介怀，”林天婉皱了下眉头，颇有歉意：“若天养真能有幸成为梅园十杰，我定让他将赢来的银钱还给公子。”
    “无妨，天养此举也是为了减轻你的负担，我岂会介怀？”张文成言语得体，心中却是冷笑不止：“有我张家全力阻扰，他还能成梅园十杰？”
    月上树梢，圆满如盘，广场上九声礼炮轰鸣，所有百姓立时退让两旁，让出中间那条宽阔大道。
    入榜考生的花灯即将入场了。
    大殿前摆放着三套黑木高案，梅园三老端坐其上，宣布第二场考核正式开始。
    入口处有护卫把守，齐声高喝：“考生花灯入场，第一位，北风画馆！”
    随着此起彼伏的呼声，入榜考生所在的画馆陆续推着花灯入场，绚烂多彩的花灯如流水般在众人眼前出现。
    大部分画馆的花灯都是中规中矩，造型普通，只在花灯外皮之上精心绘制了不同画作，虽赏心悦目，但缺乏了几分灵性，但也有不少画馆的花灯造型奇特，显是出自手艺精湛的工匠之手，一出场就赢得满堂喝彩。
    这些花灯，几乎都是张文成请来的制灯工匠所制。
    五花八门的花灯中，有奢华大气的红木宫灯，有素雅恬静的竹编花篮灯，有五彩斑斓的分层六角灯，还有许多寓意祈福安康，年年有余的特种花灯，种类繁多，令人目不暇接。
    这些特种花灯极为抢眼，每有一盏特种花灯在眼前走过，便会引得两侧百姓爆发出最强烈的欢呼，喝彩不止。
    其中一盏孩童抱着金元宝稳坐锦鲤之上的特种花灯更是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不少孩童已经按捺不住心中激动，使劲拖着家长便要往这盏花灯奔去。
    “哼，就青江画馆那群废物，能做出什么花灯来与我请来的这些师傅相比？”张文成看着不断欢呼喝彩的百姓，很是满意他们的反应，得意非常地开始摇动手中折扇。
    不过当叶秋的花灯入场时，他忍不住惊了一下，还未摇动几下的折扇戛然而止。
    叶秋的花灯是一盏白色圆灯，除了个头大写意外，与寻常花灯看起来别无二致，至于其上绘制的精致画作，张文成已没有心思去欣赏，面色一片发黑。
    “这不识抬举的叶秋，居然没用我请的制灯大师与上等材料，简直愚蠢！”张文成气得直咬牙，众多考生之中当属叶秋实力最强，所以他在叶秋身上也是下了最大的本钱，结果没想到叶秋居然通通弃之不用。
    叶秋没有察觉到他暗中阴毒的目光，神色平静地与同学推着花灯走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在他之后入场的，便是青江画馆了。
    “第五十名，青江画馆！”
    因为林天养是第一场考核头名，所以青江画馆被列为压轴出场。
    守卫呼声响起，青江画馆一行人便出现在门口，推着一盏花灯缓步前行，花灯上罩着一块巨大黑布，让人看不清模样。
    人群中顿时有些骚乱，颇有抱怨。
    “青江画馆是什么意思，这时候了还要卖关子吗？”
    “难道是怕自己做的花灯太丑了？”
    “怕出丑就不要来参加第二次考核！”
    沿途的抱怨钻入青江画馆众人的二中，他们顿时紧张起来，小心翼翼地推着花灯往前走，不敢与两侧百姓对视。
    将花灯用黑布罩起来是林天养的主意，他看到之前那些特种花灯时，知道自己制作的花灯在外型上绝不出彩，便灵机一动，先将花灯原貌遮住，以犹抱琵琶半遮面之意引得百姓注意，利用好奇心驱动他们前来一探究竟，拢聚人气。
    只要把人引过来，再将他制作的这种花灯点燃，定能令百姓们投出手中的竹牌，一举得胜！
    青江画馆的位置在考生队伍的最前头，林天养侧目观察，发现身旁叶秋制作的那盏巨大普通花灯之时，忍不住愣了一下。
    “他没有用张文成给的任何东西，看来是想公平与我一战！”两人目光相接，林天养看到了他眼中的坦荡，很是郑重地颔首致意。
    这个对手，哪怕是可恶的曹若海的学生，也令他着实有些钦佩。
    “装神弄鬼，看你能做出什么东西来！”远处的张文成识破了他的意图，不屑一顾，他这般煞费苦心，自然是要让林天养的四万两血本无归，若不是忌惮梅园三老，他都想将全场的百姓都收买了。
    花灯入场完毕，铜锣喧天，一声礼炮飞天而起，人群开始涌动，百姓们向着心中最心仪的花灯走去，大多数人的目标，都是那盏抱着金元宝的孩童花灯，不少人已经直接给出了手中的竹牌，看得张文成一阵摇头晃脑，喜不自胜。
    不过林天养的那块黑布，还是吸引了不少忍不住好奇的百姓，还有林天婉与陈老夫妇等人，张文成也在其列。
    他也想看看，青江画馆这群废物能做出什么样的花灯。
    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抱怨声原来越大，林天养眼见时机成熟，朗声说道：“诸位，请睁大眼睛看好了！”
    他奋力一扯，笼罩在花灯上的黑布立时落了下来，围观众人都兴致勃勃地向前探出了脑袋。
    只见平板推车之上，是一盏黑木白绢圆形花灯，花灯连着底座大约有半人高，造型普通，花灯绢布上画着奔驰的骏马，丰盛的餐桌，两只缠绵而飞的蝴蝶，还有一只跃出水面的锦鲤，画技精湛，栩栩如生。
    不过围观人群中却是立时响起一阵嘘声，他们满怀期待，结果眼前却是一盏如此普通的花灯，尽管画作很好看，但跟那些特种花灯比起来，差了不止一筹。
    林天婉等人有些担心地看着众人的反应，张文成却是冷笑连连，看到青江画馆的花灯如此普通，他都觉得自己此前的大费周章有些杞人忧天了。
    人群中开始骚动，不少人已经失望准备离去了。
    “哼，就这种花灯也敢拿出来献丑，青江画馆的人真是恬不知耻！”一旁的曹若海冷哼一声，看着一脸平静的叶秋，不满道：“叶秋，你也太不懂事了，若不是你坚持不肯用张公子送来的东西，我们轩墨画馆至于和他们一起丢脸吗？”
    叶秋神情坦然，说道：“借助画馆之外的力量，我们胜之不武！”
    曹若海不满地冷哼一声，没有再说话，面色很是难看。
    “诸位，接下来，才是见证奇迹的时刻！”林天养见百姓准备离去，再次朗声高呼一声，
    准备离去的百姓停下了脚步，面面相觑。
    “你这花灯也就这样了，还有什么奇迹？”
    “你小子不会是在故弄玄虚吧？”
    “要是敢骗人，我们就把你的花灯砸咯！”一名孩童蠢蠢欲动。
    林天养看着他面上的凶狠模样哑然失笑，也不多说废话，酝酿了这么久，是时候献上重头戏了！
    他取过一枚火种吹燃，伸入花灯中点亮烛火。
    烛火闪动，花灯外皮的画面一下变得明亮温馨起来，生动的画面多了几丝烟火气息，令人倍感亲切，花灯上多了几个人形投影，有老有少，意为天伦之乐。
    不过仅是多了几个投影仍不足以满足围观百姓的期待，不少人很是不满，又是一阵好生抱怨。
    林天养没有说话，只是微笑看着众人。
    见花灯点燃，原本紧张的青江画馆众人也是放松下来，他们很有信心，只要这盏花灯起了变化，定能留住所有人的心！
    烛火跳动，时间缓缓流逝。
    “这都是什么东西啊，看了半天不也还是这样吗？”一名百姓高声抱怨，顿时引发一阵共鸣。
    “你们快看！”先前要砸灯的那名孩童专心致志，忽然兴奋尖叫道：“这盏花灯会动啊！”
    “会动？”围观百姓们不明所以，不知花灯会动是何意，纷纷好奇地看着那盏花灯。
    在众人的注视下，花灯缓缓旋转起来，顿时引得一片惊呼，不少小孩拍手叫好，格外兴奋。
    随着花灯的旋转，周围的惊呼声愈发强烈，只见花灯上的画作与投影交替重叠，灯内的投影显然是经过精心设计才摆放好的位置，孩童投影先是坐上了奔驰的骏马，又跳到了飞跃锦鲤背上，再出现在两只振翅飞翔的蝴蝶下方，似乎在奔跑捕蝶，每一幅场景，大人的投影都在一旁手舞足蹈，仿佛在为孩童欢呼，最后所有投影齐齐出现在丰盛餐桌旁，阖家团圆。
    花灯旋转不停，围观百姓流连忘返，那些栩栩如生的画面落入他们的眼中，竟是比满山灯火还要明亮，欢呼声一阵强过一阵，引得所有人都忍不住围到了林天养的花灯前。
    无数的竹牌，如雪片般散落在花灯之下，不多时竟是堆成了一座小山！
    “怎么……会这样？”张文成也看到了旋转不停的花灯，面如血色，林天养的这盏花灯匠心独运，竟是将他请来的那些制灯工匠全都比了下去！
    他心跳猛然加快，浑身发热，手中折扇剧烈扇动：“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他为什么能做出这样的花灯！”
    不仅是他，其他画馆的人看着无数百姓都朝青江画馆的位置蜂拥而去，亦是满心失落，斗志全无。
    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引发了巨大骚动，后方的百姓挤不到前头，只能大呼着小心，奋力扔出手中的竹牌，无数竹牌在半空飞舞，与之相比，其他花灯前就显得分外清洁。
    第二场考核的头名，似乎已经出现了！
    林天养闹出的动静太大，就连大殿之上的梅园三老，也忍不住朝林天养的方向看了过来。
    “此灯巧思惊人，着实新奇。”莫青海微笑点头。
    莫青竹赞道：“梅园画会三十年，此子可入前十。”
    “不止前十。”莫青梅言简意赅，当下定论。
    “三位前辈，青江画馆的花灯有问题！”
    一声不和谐的声音划破灯会上空，顿时令骚乱渐渐平息下来。
    曹若海恶狠狠地瞪了青江画馆众人一眼，对着大殿前的梅园三老抱拳道：“三位前辈，青江画馆的花灯定是动用了天符方能无风自动，他们违反了规则，理应取消第二场考核的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