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国不可半刻无大人

    热！
    好热！
    太热了！
    何东在第十层石阶上驻足良久，又向上爬了一层，果然再次感受到温度提升。四十多度的高温下，头顶着似火的骄阳，纵然静立不动，也止不住汗出如浆。
    燥热的空气，让何东的心绪也燥热起来。
    现在，还只是十一层而已啊。
    若是按照这个升温的幅度，到九十九层的时候……整个人都要被烧化了吧！
    这子虚门的入门考试也真是奇怪，难道只看耐热度？这修仙又不是烧瓷器，为什么要强调耐热呢，真是匪夷所思。
    若是温度按照这样的幅度持续升高，到几十层上百层的时候，将会提升到一个绝对无法忍受的程度，在那种高温下只是停留片刻，就要皮焦肉烂危及生命。
    九成九的淘汰率……也就是说还有百分之一的人可以过关。
    这，这他们是怎么通过的考试，因为有熟人么？
    何东把外衣脱了扔在石阶上，随手擦了一把汗水，抬头望望正在放肆地释放光热的太阳，低声咒骂了几句，忽然皱眉想到：现在剩下八十八级石阶，咬着牙一鼓作气冲上去，也用不了几个呼吸的工夫，就算受些烧伤索性咬牙忍着，反正只要踏上最后的石阶，这考试也就过了。
    可这似乎有点简单啊……
    总不可能一百个人里面只有一个可以想到这样的法子，说不定这石阶上还会有别的古怪，但不管怎样，总要试一试才知道。
    拼了！
    何东把心一横，深吸一口气，骤然把速度提到极致，抬腿便上了第十二层，足尖在石阶上轻轻一点，小小的身躯如同乳燕穿林一般轻盈地再次跃起，一眨眼的功夫便连越两层。
    “啊！”
    原本在何东的计划里，十三层自然也要一闪而过，按照自己的速度，这一口气起码也得蹿上几十层，不然越到后面越艰难。
    可是右脚刚刚落在十三层上，身周空间忽然出现无数密密麻麻的黑点，虽然只有不到芝麻大小，却深邃得苍凉悠远，仿佛每个不起眼的黑点，都是遥远天穹中可怕的异兽张开的深渊巨口。
    何东骤然觉得一股极其陌生恐怖的撕裂感传遍全身，仿佛浑身上下所有的毛发、肌肉、血液、骨骼……都被投入到一座巨大的绞肉机里，甚至连思维神智都瞬间迷失。恍惚间，他竭力踏出几步，下意识地想要避开那些不知名的奇怪东西……
    待重新清醒时，何东发觉自己虚弱地躺在灼热的石阶上，沉重的身体像是久病初愈般提不起一丝力气，几百根骨头似乎全都散了架，根本不足以支撑身躯。
    隐约回忆起刚才那种可怕的撕裂，仍然心有余悸，像去鬼门关走了一圈。
    不让直接冲？
    那提前跟我说一句不好么，何必用这么恐怖的术法来欺负人！
    何东有些怨愤地腹诽几句，过了好半天才勉强重新站起身来，用尽全身力气喘息着，只觉得第十三层石阶上，连呼吸都能将灼热带到肺里，汗水更是早已浸透了衣裤，索性全给脱个干净，只留一条犊鼻短裤，赤裸着上身，思考接下来的对策。
    ……
    “这里交给你了。”
    忽然有一个苍老疲惫的声音凭空响起，隐约透露出极其难得的喜悦，淡淡吩咐道：“要是他到了九十九层还不知进退，你出手把他抓下来。通天之路百层以上，揽日境以下只能去送死。”
    “是！”
    孙破虏一凛，向着空无一人的虚空一躬到地，恭声道：
    “末将孙破虏，送大人！”
    空中仿佛起了一点奇异的波动，又好像根本什么都不曾发生。
    孙破虏望空再拜，知道大人已经远去，回返朝堂之中。
    国不可一日无君，却……不可半刻无大人啊！
    不论是庙堂之高，还是江湖之远，一直都有传言，说如今的大汉天子是个好人，但似乎不能称得上是雄才大略的明君，若不是有大人砥柱中流，恐怕整个大汉朝早就陷入风雨飘摇之中。
    “啊！”
    “大人？”
    “大人要来？”
    “大人刚才来过？”
    “恭送大人！！”
    孙破虏直起身子，其他人却手忙脚乱地拜倒一片，眼中纷纷流露出遗憾的神色。
    大汉朝当朝国师、镇北总帅、揽日境强者、被誉为人类历史上最有可能“登日”的希望之星……
    这一系列的名头让大人身上笼罩着无数神秘光环，有如神祇。
    “大人，真的来过？”
    忙乱了片刻，却有一个容色清丽的女子显得有些神思不属，紧紧蹙着秀气的娥眉，喃喃道：“为什么……我一点都没感觉到……”
    奇怪的是，分明是豆蔻年华的青葱少女，说出话来声音却嘶哑沧桑，仿佛是裹挟着几百年岁月的重量。
    “大人不是来过，而是一直都在。”
    孙破虏瞥了她一眼，提醒道：“既然到了楚门山上，容婆婆还是谨慎一点的好。”
    一直都在！
    仿佛是又受到了一记沉重的伤害，女子身躯轻颤，张张口欲言又止，最终化作一声悠长的叹息。
    揽日境，真的强大如斯？
    自己前些年苦苦追日却难有进境，心思淡了许多，现在看来，是我错了。
    “大人是为了刚才那些空间裂缝来的？”
    容婆婆的脸色数度变幻，似乎做了一个重大的决断，语调却一下子变得清脆悦耳，还带了几分妙龄少女的天真娇憨，咯咯笑道：“的确是好险啊！但那小子运气好，竟然一脚就跨了出来，虽然被空间之力擦了一下，却避开了最大的凶险。怎么？总不会大人认为何东是凭借实力避开的吧！”
    “当然是运气！”
    孙破虏瞪眼道：“尚未观日开悟，这要不是运气，只能说是妖怪。那依照汉律，咱们必须第一时间将其斩杀才是！”
    “那有什么好说的？还值得那么高兴？”
    容姓女子吐了吐丁香小舌，撒娇似的娇声道：“大人对这个捡来的孩子太关心了些，传言说……这其实就是大人亲生的儿子，小孙你怎么看？”
    “住口！”
    孙破虏一惊，连忙沉声喝斥。
    这话也敢随便说的？
    这个容秋云，练那什么不老长春功是不是练出了毛病，不但面貌越来越稚幼，连性格也变得古怪诡异！
    连大人都敢编排？这简直是失心疯了！
    让她来楚门山上做这个大师姐，现在看来不是个好主意，但愿别闹出什么乱子才好。
    见孙破虏发怒，众人都是噤若寒蝉不敢多言。而容婆婆也同样是得罪不起的大人物，想想她真实年龄，再听着现在那个貌似娇憨的少女银铃般的笑声和语调，所有人心中都是一阵恶寒，泛起一阵不受控制的鸡皮疙瘩。
    孙破虏自己也是后悔不迭，刚才自己是严肃了点，谁知道激发了这古怪老太婆的少女心，现在人家给你入戏撒娇，可也不好再多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