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药本是毒

    “没脑子，瞎胡闹！”
    一个冷冷的声音忽然透了进来，训斥道：“真要是看那么几遍就可以模仿，福家哪还有今天的地位！老墨就是这么教你的？简直混账！滚滚滚，别杵在这里碍眼！”
    原本已经是伤心绝望，又听到这样丝毫不留情面的讥讽教训，方菲菲的脸色由苍白变为惨白，眼眶中蓄满泪水，要用尽所有力气才不让眼泪掉下来，只觉得生平从未受过这样的屈辱，偏偏是自己不争气，连带着传授自己符道的墨老师都丢尽了脸。
    “老师。”
    何东认出了那个声音，向着门外躬身，执弟子礼。
    “嘿嘿嘿！免礼免礼！”
    苟起推门而入，见到何东便心情大好。现在这个梦寐以求的徒儿终于将“苟老师”或者“药老师”的称谓简略了一个字，以老师相称。虽然只是一字之差，却代表着不同寻常的含义，在修行界中，老师可以是泛泛的称呼，也可以是指正式归入师门的尊称。现在何东显然是遵从诺言认了师门，成为炼药大师苟起的亲传弟子。
    挥手将王未明和方菲菲打发走，苟起笑呵呵地在唯一的椅子上落座，接过何东亲手奉上的茶盏抿了一口，便迫不及待地从怀中取出一本脏兮兮皱巴巴的书册，献宝似的递给何东，道：“乖徒儿，这个给你。”
    哟！
    拜师不收钱，还有礼物送？
    你早说啊，你早说我早就拜了……
    何东眼前一亮，虽然这册子黑乎乎的不知积了多少陈年老泥，但既然出自苟起之手，想必不是凡品，可……怎么连个书名都没有，我直接翻开看看好像有点不大礼貌。
    苟起，鲁文达，谷三败等人应大人之邀，从大汉朝各地聚集到楚门山上，教导这批天资卓绝的后辈，主要是培养何东成材。但是传授基本的修行道理，和收为亲传弟子，并不能算作一回事。既然何东已经选了主剑辅药，那么符师白灵、傀儡师鲁文达等人自然只能另觅佳徒。
    至于谷三败其人，虽然也很想将何东收为门下，但剑道方面的学问，天下无人能胜得过大人，谷三败再热切，也不敢抢在大人前面收徒。
    如此一来，只有苟起不管不顾，见到何东的天赋之后，收徒便成了他的执念。现在终于得到何东亲口许诺，如愿以偿，那股子高兴劲儿真是藏都藏不住。
    “这是《灭世毒经》！”
    不等何东翻开来看，苟起自己便忍耐不住，用近乎炫耀的口气说道：“为师毕生所学，都记载在这部毒经之中！你有空就……唔……你最好尽快……哎呀不行！你现在就赶快翻开来看，有什么难解之处，为师现在就给你一一分说清楚！”
    呃！
    比我还心急，难怪这大晚上的亲自找上门来。
    何东一阵无语，目光落在这本不算厚的书册上，灭世毒经四个字透着凶厉，却让他想起了另外一部在修行界中广为流传的药学著作——《济世药典》。
    据说济世药典的主要编纂者乃是追日境炼药大师苟不教，此人家学渊源，正是苟起的亲生儿子。
    怎么看，这灭世毒经和济世药典都像是一脉相承的东西，莫非苟不教是嫌灭世毒经这名字不够亲和，不利于传播药道的学问，这才重新整理了一部济世药典？现在看来已经是大获成功，普天下哪怕是不通炼药术的凡人，也都听过仁心妙手苟不教的名字，他编纂的济世药典更是家喻户晓，影响力从修行界发展到世俗间，被认为是可以流芳百世的经典著作。
    “可别给我提那个白痴狗儿子！”
    苟起见何东目光闪烁，虽然不知道他具体想些什么，但也能猜测一个大概，立刻纠正道：“一辈子辛辛苦苦，弄出个臃肿垃圾的济世药典，简直就是狗屁不通！老子这本灭世毒经，就是要让狗儿子明白，爹永远是爹，不认祖宗能有个屁的出息！就算那些愚人愿意把他当爹，那我就是他们的爷！这有什么道理好讲？”
    这……
    何东微微诧异，听这意思，竟然是先有济世药典，然后苟起老师不服气，才专门搞出一个灭世毒经来。父子俩赌气赌到分别著书隔空相斗，也算是一大奇观。
    “快看快看！”
    苟起迫不及待地催促道：“有什么不懂的立刻就问！我就是要让那个蠢狗儿子明白，为什么我当年把他的名字改成‘不教’！”
    你父子俩赌气，能不能别带上我？
    何东悄悄翻了个白眼，很难理解如此另类的亲情，低头翻开那黑色书册的第一页，泛黄的纸上却只有四个大字。
    药本是毒。
    药本是毒？
    这说法可谓是离经叛道，一下子就模糊了炼药术两大分支的界限，或者说，干脆把其中药的分支给一斧子砍掉，剩下的只有毒。
    何东惊诧地抬眼，刚好对上苟起不以为然的目光。
    “药本是毒！”
    苟起正色道：“世上本就没有药！迂腐软弱的人多了，才把好端端的毒，取名叫做药。其实，什么是药？无非也只是更精微的用毒道理，毒死对身体有害的东西，同时保持肌体正常不被毒性伤到。这点小伎俩，为师几百年前就悟透了，可我那个傻儿子一辈子也没想明白，鼓捣来鼓捣去弄出个不伦不类的济世药典，里面全都是妥协保守，妄想胡闹的东西！”
    “老师，那您如何看待补天丹？难道也是毒药？”
    何东想了想，提出一种著名的三品丹药。
    “你翻到第七十七页，就在那里。”
    苟起不屑地哼了声，伸手指指何东手里的灭世毒经。
    这里也有么？
    何东将信将疑地将书册翻至七十七页，这里果然不再是“药本是毒”这种玄之又玄的论断，而是详细记载着一种药物的配方与炼制手法，乃至具体药效、破解之道也都分析得非常透彻，密密麻麻写满了一整页。
    错了吧？
    何东只看了眼第一行，就自然而然地露出疑惑的神色。
    裂解砂？这的确是极其歹毒霸道的毒药，但和补天丹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