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大妖搅海狂浪生

    红日初生，将大海染的赤红，清爽的海风拂面，轻轻吹动众人的衣袍。
    散发浓烈血腥气味的海面上传来三五声凄厉的惨叫，那是富商们灵魂的痛喊。
    五具即将沉坠的尸体被密密麻麻的小鱼托起，边上还有十来只食人鲳疯狂的坑咬着。五颗密布裂痕的颅骨中正有银光闪动，那是噬魂银鱼在进食。
    十五名来自百宝商会的护卫互相搀着躲在巨鲸帮旧船的角落里，他们不敢靠前查探。巨鲸帮能饶了他们已是万幸，哪儿还敢上前去凑热闹？
    虾皮等帮众层次低，阅历也比较少。他们跟萧逸尘二人一样，不知道这噬魂银鱼是何珍稀物种。但是他们当听到姜牙子口中那句“老大哥有救了”之后，便齐齐雀跃欢呼。
    姜牙子口中的“老大哥”便是巨鲸帮的创立者，剑鬼涂四海。
    涂四海，人如其名，曾屠灭东海妖人上万，一时间震慑四海，凶名远播。巨鲸帮能够肆意行侠义之事而无忧虑，也是因为有他的存在。
    涂四海是个剑痴，剑术出神入化。听闻在他巅峰时期，纵横天下无人可当，一剑出来万鬼相随，剑光压得四海千山拱伏。
    他这一生因剑而非凡，同样也因一把绝世凶剑而破落。
    那是把魔鬼似的剑，不仅贪婪的吸取涂四海体内气血之力，到最后甚至连他的灵魂也不放过。
    如今涂四海躺在床榻上，已经奄奄一息。虾皮他们作为帮众，听闻帮主有救，自然感到欣喜。
    听了姜牙子的话后，方山立马望向海面。确认无误之后，方山心头万分欣喜，大喊出声：“牙子叔，还真是噬魂银鱼！ ”
    闻言，王守一那双小眼睁得比桂圆还大，迫不及待的将装满肚兜的财宝倒到地上。之后便一把扯下头上面罩，露出一张有着高高颧骨的瘦脸，朝着海面望去。
    此刻萧逸尘与陆关关终是见了这人的庐山真面。
    这人眼角爬有好几道鱼尾纹，狭长高挺的鼻子像一柄长刀夹在两颊间，眉毛短小而稀疏，嘴唇纤薄发紫，里面一口黄牙被磨得宛如鲨牙。左边嘴角有一颗黑痣，黑痣上探出一根长长的黑须，鼻孔下撇了两道痕，再配上那对掉光睫毛的小黑眼，整一个坏人模样。
    若是给他配身道服，手里插一杆挂有“乐天知命我无忧”七字的算命幡，便是个招摇撞骗的道士。若是教他去天桥下再晃悠两圈，保准被当作神棍敲断骨头。
    也不知这么一个贼眉鼠眼的人是怎么当上这探潮堂堂主的，莫不是这巨鲸帮以丑为尊？
    最让人啧啧称奇的是，在他这副不堪的皮囊下，居然隐藏着“盗亦有道”、劫富济贫的豪侠气魄。
    见了王守一这奇丑无比的样貌后，萧逸尘把对噬魂银鱼的好奇全都转向了这位奇人身上。小徒弟也是被他这与众不同的模样吓得不轻，连手里那小半块白面馍馍都不敢吃了。
    王守一倒是没太关注二人的反应，此时他正一瞬不瞬的盯着海水中那五具若隐若现的残破尸体里偶尔露头的银色身影，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体长如柳，肤白似银；魂魄肉身，皆为血食。应该错不了！而且一共二十五六只，若是用海兽再饲养几只出来，说不准还能让老大哥多活几年。”王守一撬动纤薄的嘴唇，喃喃自语着。
    虾皮和王守一最亲，于是将脑子里对噬魂银鱼的疑惑抖了出来：“王叔，这噬魂银鱼是干啥的呀？俺们是抓来给老大哥补身子吗？”说到这儿，虾皮眼睛一亮，接着道：“这两天老大哥确实是有点萎靡，他好久没找俺要辣椒酱了。要是吃了这玩意儿能补身子，俺也要吃，俺要长高～”
    他踮起脚跟，将“长高”两个字拖得老长，却是迎来王守一的一颗板栗。
    “哎呦~”虾皮抱头，只觉脑壳嗡嗡作响，好像突然有十几只蜜蜂住了进去。泪珠在眼眶打转，虾皮一脸委屈，大声痛嚎：“ 王叔你干嘛打我？！”
    其余人皆抿嘴憋笑，心想，这虾皮也太皮了。
    萧逸尘看着他们打闹说笑的样子，不禁有些期待进入巨鲸帮了。这个帮派虽然有帮主、堂主、帮众的分级，但实际上并没有上下之分，帮中人人皆兄弟，这倒是有趣了。巨鲸帮应当是一处豪侠聚集之地，确实是个不错的落脚点。
    正思考着，那边王守一却是骂骂咧咧的开口：“你这臭小子就知道吃，这噬魂银鱼可不知是食物那么简单。噬魂银鱼是世间珍奇，它们不只吞食生灵的血肉，还能吸收灵魂，它们体内有大量精纯无比的灵魂能量。服下之后可借此修补残魂，所以无比珍贵，市面上千金难求。”
    听到灵魂能量，萧逸尘不由心头一动。饕餮为了拯救神霄宗消耗了大量的灵魂能量，现在正在苦海中沉睡不醒。若是得到一两条，便能早些让它恢复过来。
    姜牙子接住王守一的话头，继续道：“守一说的没错，噬魂银鱼异常难寻，可遇而不可求，没想到这次行动能遇上这么多。如今老大哥年岁大了，正迫切需要气血和灵魂能量来供养他那把凶刀，要是我们能豢养这些噬魂银鱼，那么老大哥再活三五年完全不成问题。”
    “牙子叔，老王，噬魂银鱼快要跑了。你们实力不行，我下去捉！”方山在一旁早就等急了，见那些噬魂银鱼即将完成进食，衣服也不脱，一扎猛子便跳了下去。
    在海水中一个鲤鱼打挺，方山半个身子浮出水面，只见他从手里洒出一把黄土似的粉末。
    很快，粉末像一团迷雾笼罩这一小片海面。一股特殊的辛香味弥漫开去，这是王守一特制的十三香软筋散，对鱼群也很有作用。
    萧逸尘和陆关关中过一次招，这次都很聪明的捂住了口鼻。
    海中的小刀鱼、食人鲳渐渐昏迷过去。最后，二十几条纤长的噬魂银鱼也都失去了知觉。
    方山眼底浮现喜色，也不嫌恶心，直接将手伸入一个个脑壳中将滑噬魂银鱼揪出来，小心翼翼地揣在怀里。
    这些噬魂银鱼如一根根软哒哒的长筷，没有鳞甲表皮好似抹了油，异常滑 腻。方山花了好大功夫，也才捉上十七条来。
    巨鲸帮众人站在甲板上，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着噬魂银鱼的神奇之处。萧逸尘也参与进去，同时心中思考，如何从他们手中讨要一两条。
    恰在方山将收再次伸出的时候，西侧一丈远海面突然一阵晃动，紧接着便好似倾倒过来，带起一道五丈高的巨浪。巨浪以不可阻挡之势冲向这里。
    轰轰隆隆，声势巨大。
    “嘭啪”一声惊响下，百宝商会那艘已烧得不成样子的货船，瞬间变被拍成两节，其上火焰方一接触海浪就被无情拍灭。
    一时间焦黑的木屑翻飞，哗哗的水声传遍整片海域。
    巨浪来势汹汹，丝毫没有减缓的架势，只见小山似的浪潮越过残损成两半的货船，向这边滚滚压来。
    这声响犹如无数道惊雷在众人耳畔炸响。
    见到这高达五丈的恐怖巨浪，方山无奈地放弃了余下的噬魂银鱼，双脚用力一蹬，便蹿起身，向自家的旧船跳去。
    方一跳起，在他出水的地方，海水猛得被抬高三四丈，海水哗哗垂落而下，宛如一条条瀑布。
    片刻后，一只足有脸盆粗的暗红触脚徒然从这片被抬升的白色海水中伸出，触脚上布满海碗大的吸盘。吸盘呈肉白色，上面粘着黑乎乎的粘稠液体，丝丝缕缕的黑色液体看上去显眼。
    吸盘散发着巨大的吸力，将残尸与晕厥的海鱼吸在它那红色珊瑚礁似的触脚上，剩下的那几条噬魂银鱼也没有逃。不管附在上面的是活的还是死的，全都被吸干精华，迅速干瘪下去，半息不到的时间内便成了干壳，落入海中。
    幸好他跳的早未被吸附住，否则也难逃一死。
    还不待萧逸尘等人为此惊讶、惋惜以及庆幸，远处那道巨浪已在方山落入船板的瞬间，猛地拍上了旧船。
    浪潮中携带着极大的力道，将左侧船拍凹进去，木材做成的龙骨船肋险些被撞塌。船体被猛地推向另一边，差一点就要翻倒，幸好众人及时抓住船沿，否则极有可能落入海里。
    与此同时，瓢泼似的白浪漫上船甲板，劈头盖脸的打向众人，所有人都成了落汤鸡。人们在剧烈摇晃的船上一会儿飘起，一会儿坠下。腥咸的海水将眼角刺激得通红，海水灌入七窍，实在是难受到了极点。
    海浪过后，船只左右摇摆，起伏不定。劫来的货箱丢失大半，余下几个货箱的黑布被冲开。
    这几只货箱上，原本钉得死死的木板被浪潮撞开，无数发着幽光的透明珠子爆散开来，宛如一只只萤火虫在海浪中飞舞；还有一张张沾着鲜血，遍布青蓝色鱼鳞的类似人皮东西。这些狰狞可怖的皮囊散落甲板各处，在灌入甲板的海水上漂浮。
    一时间，刺鼻的鱼腥味弥漫在甲板之上。陆关关跌坐在仍旧不稳的甲板上翻着白眼，她被这臭味和恶心景象弄得呕了出来。王守一给她的白面馍馍，算是白吃了。
    漂浮着的皮囊是鲛人被活剥后留下的皮，利欲熏心的人以此熬炼珍贵的鲛人油；那珠儿是鲛人的泪，平日里可散幽光，乃是上好的衣物装饰。
    这些珍宝不止散落在船上，还有很多落入了下放波澜壮阔的海面。
    萧逸尘、方山、王守一、姜牙子扶着船沿，依次晃荡着站起身来，四人脸色都不好看。尤其是王守一，他花了这么多功夫盗取珍宝，没想到一个浪打过来就丢了大半。
    海上忽的刮起狂风，四人眯着眼望向巨浪发生之处，皆是心头震颤。
    只见百米之外的西方，一只硕大的海妖浮出了一颗骨伞似的头，犹如一艘船的船头倒竖在波涛汹涌之中。
    在它挂满海草的暗红身体上沾着一只只色彩鲜艳的蛤蜊，足有水缸大的眼珠嵌在它的头上，那两只全黑的眼珠正冷冷望向巨鲸帮的旧船。
    远远看去像是一座巨型的珊瑚礁在升起，哗哗的流水倾斜而下。
    在大妖头部不远处的四个方位上，各升起一道通天高的柱状触脚，与之前拍落在旧船边的那只相仿。
    方才那只可以汲取生灵力量的可怕触脚，正在旧船不远处的半空中虚晃，准备朝这边一拍而下。
    四人看着浮出水面大妖，心中惊诧不已。这可是一只大八爪鱼儿，一言不合就要吃人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