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6.恩怨情仇

    羽山。
    这里是鲧被帝尧流放的地方，同时也是鲧结束了自己生命的地方。
    在鲧死后，他的妻子脩己和儿子禹便在这里定居了下来。
    他们在这里一住就是许久，直到帝舜命令大禹治水的消息从外面传来。
    世人皆道鲧是人族的罪人，就是因为鲧那错误的治水方略，人族才会蒙受了这么大的损失。
    但是身为鲧的儿子，在认真学习了鲧所留下的治水方法之后，禹很清楚的知道自己的父亲并没有什么错。
    鲧的治水方法是对的。
    如果没有鲧，人族现在多半还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连片刻的安宁都不会有。
    虽然表面上是鲧带领人们修筑的堤坝出现了问题，但是学习了鲧的治水方略的禹很明白，鲧的方法并没有任何问题。
    可惜的是，鲧虽然留下了自己总结的治水方略，但是却并没有把事情的前因后果留下来——他不想让自己的儿子被仇恨所蒙蔽。
    因此，禹对于父亲的死一直都充满了疑惑。
    他不明白为什么那么多堤坝突然之间就出现了问题，因为按照他学习到的修筑堤坝的方法，那些堤坝完全能够支撑更长的时间。
    他更不明白为什么帝尧会因为这一点的失误就抹杀了鲧之前治水的所有功劳，直接将他给流放，以至于鲧自己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好在，现在的人皇帝舜又给了他一次机会。
    一次给父亲鲧正名的机会。
    他要用父亲留下的方法将这危害人族的大洪水给消灭，等他解决了大洪水之后，他要去找帝尧，这位已经传位给帝舜的上一代人皇，问他一句为什么。
    心中抱着这种念头，禹在收到了帝舜的命令之后，没有任何犹豫就答应了下来。
    他愿意代替自己的父亲再度承担起这治水的重担。
    不光是为了给父亲鲧正名，更是为了这天下无数被洪水淹没了家园的百姓。
    脩己得知禹被帝舜叫去治水的消息后，什么都没有说。
    虽然自己的丈夫就是为了治水而死，虽然她很舍不得让禹离开，但是作为鲧的妻子，她很明白大洪水对于人族的危害。
    她知道，每一天都有无数家庭因为这大洪水而妻离子散，所以，当禹表达出了想要去治水的意愿之后，脩己只是默默的帮禹准备好了行囊。
    至于她自己，在鲧结束自己生命的那一刻，她的心就已经死了。
    所以她不会和禹一起离开，她会永远的留在羽山。
    和禹不同，她是清楚的知道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的。
    因此，就算将来禹可以为了天下万民去原谅那些迫害了鲧的人，但是她不会。
    女人，总是可以任性一些的。
    就这样，禹背着脩己给他准备好的行囊，依依不舍的道别了自己的母亲，踏上了治水的征程。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在他离开了羽山之后，脩己便在鲧的墓前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她当初之所以没有随鲧一起离开，便是因为禹。
    现在，禹已经长大了，不再需要她的照顾了，她就可以下去陪鲧了。
    就这样，禹和帝尧、帝舜之间的仇恨又多了一重，只是此刻的他们都不知道。
    在离开羽山之后，禹来到人族，便开始着手治水的工作。
    因为有着当初鲧打下的基础在，禹现在所面对的情况其实要比鲧最初所要面对的轻松得多。
    他很轻易的就控制住了由于部分堤坝被蓄意破坏而再度泛滥的洪水。
    紧接着，禹便根据鲧所留下的方法，开始了大洪水的疏导工作。
    眼下，洪水虽然已经被控制住了，但是这只是暂时的。
    堤坝的作用是很大，但是却不能保证长久的困住大洪水。
    只有把这些被堤坝控制住了的大洪水导入大海，人族才能实现真正的长治久安。
    于是，禹开始带领人们疏导河川，规划水道，让人族领地上的大小河流能够容纳更多的水流。
    他先把被堤坝挡住的洪水引入河川，然后又通过河川把这些洪水引入大海。
    在这个过程中，禹翻山越岭，事必躬亲，风餐露宿，但凡和他相处过的人，就没有不敬佩他的。
    甚至，为了治水，禹三过家门而不入，连自己孩子的出生都错过了。
    人们甚至因此而称呼禹为“大禹”，意思为伟大的禹。
    正所谓自古美人爱英雄，这个定理即使是放在这个时期的人族也是适用的。
    就像当初的脩己爱上了治水的大英雄鲧一般，在大禹治水的过程中，人族当中一位名为女娇的美丽女子也是爱上了大禹这位治水英雄，自愿跟随大禹一起治水，并且照顾他的起居。
    而在这个过程当中，大禹也是慢慢喜欢上了温柔善良，体贴照顾的女娇，最后两人也是结为了夫妻。
    只是在女娇有了身孕之后，就不方便再跟着大禹到处治水了，只能无奈找个地方定居了下来。
    而大禹虽然很想念女娇和女娇腹中的孩子，但是为了早日治水成功，他在治水的期间几次经过女娇定居的地方，却都忍住了自己的思念没有去和女娇相会，甚至就连自己的孩子出生时大禹都没有回去看一眼。
    正所谓有志者事竟成，苦心人天不负，大禹的付出最终还是获得了回报。
    为祸人族许多年的大洪水在大禹的手中最后还是迎来了终结，因为有鲧打下的基础在，大禹整个治水的过程十分的顺利，甚至花费的时间都没有当初的鲧多。
    而在大禹治水功成之后，他在人族的声望也是来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地步。
    帝舜为了安抚人心，也是主动册封大禹为司空。
    只是，让大禹耿耿于怀的是，虽然他很想去质问一下帝尧为什么那么对待自己的父亲鲧，但是因为要治水的缘故，他迟迟没有得到这个机会，而等他治水成功，有了这个时间之后，帝尧已经老死了。
    他最终还是没有能得到这个和帝尧当面对质的机会。
    只是惋惜归惋惜，能够帮人族解决了这个大灾难，大禹还是很高兴的，更不用说他在这个过程中还得到了一个美丽的妻子，并且有了一个可爱的孩子。
    现在，立下了治水大功的他更是被帝舜册封为了司空，可以说是妥妥的人生赢家。
    正所谓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
    如今功成名就的大禹，在一切都尘埃落定之后，他考虑到的第一件事并不是以后该如何享受生活，他想的是要带着妻子女娇和儿子启回羽山，把这些好消息都告诉母亲脩己，让母亲也能高兴一些。
    就这样，治水英雄大禹带着自己的老婆孩子踏上了返乡之旅。
    此刻他还不知道自己在回到羽山之后将要面对什么。
    当大禹带着女娇和启回到羽山，来到当初他和脩己居住的地方时，一路上都兴高采烈的和老婆孩子谈论着自己当初和母亲一起在羽山生活的趣事的大禹笑容顿时僵住了。
    昔日的居所已然破败，显然是长久无人居住的样子。
    母亲脩己也不知所踪。
    大禹发狂一般的四处寻找母亲脩己的踪迹，忧心大禹的女娇也是抱着儿子紧紧跟上。
    最后，当大禹来到父亲鲧的墓前时才发现，在鲧的墓旁，又多了一座坟。
    有莘氏女脩己之墓。
    当初在大禹离开之后，脩己便在鲧的墓前自尽身亡。
    而此地的山神土地不忍心看到这么一位忠贞的女子曝尸荒野，便为脩己修筑了这么一座坟。
    此刻，看到归来的大禹，羽山的山神土地也是主动现身，对大禹言明了事情的始末。
    听着羽山的山神土地说完事情的经过，大禹整个人呆立在原地。
    脩己是在他离开之后就自杀了。
    那么，如果他不离开羽山，那么脩己是不是就不会死了呢？
    是他害死了母亲脩己吗？
    大禹跪在脩己墓前，陷入了深深的自责当中。
    许久之后，大禹方才缓过神来。
    他先是对着旁边一脸担忧的女娇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已经没事了，然后才看向同样站在一边还没有离开的山神土地。
    对着羽山的山神土地行了一礼，大禹并没有责怪说山神土地为什么不救下脩己。
    因为他明白自己母亲的性格。
    如果脩己真的一心求死，那么山神土地就算救了脩己一次也是没用的。
    因此，他只是问道：“多谢山神土地告知家母的事情。只是，敢问山神土地，二位可知道家母是为何而死的吗？我还在羽山的时候，家母并没有表现要轻生的念头，为什么我一离开，家母就......”
    面对提出疑问的大禹，羽山的山神土地对视了一眼，最后还是一脸慈祥的土地叹了一口气，缓缓道：“此事小老儿也不知道该不该和您说，因为就小老儿所知，令堂应该是不想让您知道这件事的，不然的话也不会在您离开之后就......”
    听到羽山土地这么说，大禹心头不由一紧。
    直觉告诉他，这里面肯定有很多他不知道的隐情。
    深吸一口气，大禹看着羽山的土地，语气诚恳道：“土地但说无妨，我承受得住。最简单的道理，我总得知道家母是为何而死，不然我心难安。”
    看着一脸坚定的大禹，羽山土地叹了一口气，缓缓道：“既然您这么说了，小老儿也就没什么可隐瞒的了。这件事还得从您的父亲说起。”
    “父亲？”禹心里一沉。
    他只知道自己的父亲是治水的英雄，至于其他的事情，当初他还小，后来脩己也没有跟他多说，所以他并不清楚。
    羽山土地点了点头，继续道：“就是您的父亲，鲧。”
    “您的父亲鲧其实并不是普通人，他本是天上的仙神，当初人族发大洪水，无数人妻离子散，当时的人皇帝尧派了很多人治水都没有成效。于是，天帝颛顼为了拯救人族，便派您的父亲鲧下凡，辅佐当时的人皇帝尧治水。”
    “鲧乃是天神下凡，又精通治水方略，手段自然不是普通人可比的。”
    “他带领人们筑堤修坝，阻拦洪水，又从人族三祖那里借来了当初女娲娘娘造人时遗留下来的九天息壤，专门应对洪水最汹涌的地方。”
    “就这样，洪水很快就得到了遏制，人们也陆续回到了自己的家园，一切都在朝着一个好的方向发展。”
    “然而......”
    说到这里，羽山土地也是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方才继续说道：“帝尧长子早夭，次子丹朱无能，所以他选中了帝舜，并且将自己的两个女儿娥皇女英都嫁给了帝舜，想要培养帝舜成为自己的继承人。”
    “本来这一切都很顺利，但是您的父亲鲧，因为带领着人们治水有功，在人族的声望也是越来越高。帝舜虽然也是才能出众，但是他又拿什么和您父亲治水的功绩比？”
    “在这种情况下，当时的帝尧因为怕您的父亲鲧威胁到帝舜的位子，便暗中派人在部分堤坝上做了手脚，以至于洪水冲毁了堤坝，人族的家园再一次被大水淹没。”
    “与此同时，帝尧还派人传播流言说这是因为您的父亲鲧治水的方法出现了错误，所以才导致了又一次的灾难。”
    “就这样，您的父亲鲧，转眼之间就从治水英雄变成了人族的罪人，帝尧顺势将他流放到了这羽山。”
    “而如此一来，就没人能威胁到帝舜的位子了。”
    “您的父亲鲧虽然看穿了一切，但他是一位品德高尚的天神。”
    “他遵从了人皇的命令，来到了羽山，并在这里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只留下了自己治水的方法。”
    “这些，您的母亲都知道，但是她一直都没有告诉您，大概是因为不想让您被仇恨遮闭了双眼吧。”
    “如果小老儿猜得没错的话，您的母亲之所以在您离开之后便自尽了，就是为了把这个秘密埋进地下，不让您知晓。又或者，在当初您的父亲结束了自己生命的时候，其实您的母亲当时就应该已经死了。她继续活了下来，只是为了能够照顾您长大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