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理查德，怀表，鬼婴

    咚咚。
    咚咚。
    杰诺德小队众人都还沉浸在死里逃生的喜悦之中，却在这时，耳边响起了沉重且压抑的脚步声。
    几人身体僵硬，定定地看向远处，只见一团分外浓郁的灰雾如潮水般向着这里涌来。
    灰雾之中，能瞥见一道巨大的身影。
    那是一道通体惨白的人形身影，以四肢着地的扭曲姿势前行，数十条手臂从躯体上延伸出来，如蟒蛇一样扭动，形成美杜莎一般的长发，它的身躯上还生着数十个脓包，定睛细看就能瞧见，那些正是被当做“猪头”上供的人头！
    扭曲。
    瞧见这东西的唯一感觉，就是反人类的扭曲，还有遇见天敌一样从血脉深处而发的惊惧。
    “这是……什么啊……”
    杰诺德小队众人看着这灰雾之中扭曲的怪物，心理已经彻底丧失了战意。
    这跟刚刚那头由活尸形成的巨大怪物，压根不是一种东西，不是人力能够应付的。
    唯有安德烈扭了扭脖子，浑身上下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手中旭日长枪摆动，龙威迸发，将眼前的灰雾都驱散不少。
    他转过头来对着小队众人道。
    “你们快走吧，这东西跟刚刚的怪物可不是一个等级的，我也没有必胜的把握。”
    他看着怪物胸口镶嵌入血肉中的怀表，明白这跟自己之前得到的万能药剂一样，是一件因为诡异执念诞生的拥有奇异能力的物品。
    安德烈舔舔嘴唇。
    关于这块怀表的能力，目前来看至少就有超大范围的精神攻击，正好可以弥补安德烈范围攻击手段的缺乏，他是相当眼馋的。
    在众人的注视下，安德烈一步步向前，分开汹涌的灰雾，直面灰雾中那头扭曲恐怖的怪物。
    杰诺德咬咬牙，只留下一句：“安德烈，你要小心，一定要赢啊”。
    然后他便带着存活的小队成员向灰雾外面快速撤退。
    “队长，真的让安德烈一个人留下来面对那头怪物？”
    “要是他输了……”
    杰诺德捏紧拳头，嘶声道。
    “不然呢？一个个留下来送死？”
    “我们留在那里除了让安德烈分心还有什么用？”
    “做好我们自己的事。”
    他目中隐含担忧之色，只希望安德烈能赢。
    不然的话，要对付那东西，要付出的代价就太惨重了。
    那诡异的精神攻击，怕是把城卫军全拉过来也不行，顷刻间就要被全部洗脑。
    怕是得用火攻。
    至少要封锁这片城区，用熊熊烈火烧个干干净净，若是还弄不死这头怪物，那就真要拿人命去堆了。
    杰诺德心中衷心希望事情不要走到那一步。
    而就在杰诺德等人渐渐远离灰雾最浓郁的区域时，在他们前方，忽的，另一团更加阴冷的灰色雾气涌出。
    一道人影在灰雾中慢慢走出。
    同样惨白的躯体昭示了这道人影作为诡异的身份，身上延伸出近百条手臂，那些手臂更是抓着各种寒光闪闪的兵器，散发出无比凶厉的气息。
    瞧见这头诡异的面孔，杰诺德失声惊叫。
    “伊万斯，是你！你也变成怪物了？！”
    安德烈的父亲面上咧开一个笑脸。
    近百把锋锐的武器扬起，片刻后化作剑刃刀锋的风暴，将杰诺德小队成员淹没。
    ……
    ……
    与此同时，安德烈手持旭日长枪，分开灰雾，总算是正面见到了这头引发剧变的诡异。
    理查德化作的诡异头颅转动，将广场中的情况一览无余。
    那些为自己孩子出生庆祝的街坊邻居，此时一个人影都瞧不见，怕是已经遭了安德烈的毒手，连骨灰都给扬了。
    这让以“幸福生活”为执念的理查德如何能够忍受？
    凶狠暴戾的气息自身上爆发。
    理查德的身上，一根根惨白的手臂延伸出来，像是一条条怪蟒，向着安德烈呼啸冲去。
    刺耳的呼啸声连续不断爆发，令人作呕的腐臭味道更是扑面而来。
    在数十根手臂的扑击之下，安德烈目中金色流转，骤然吐气开声，迈开大步，在地面之上闪转腾挪。
    踏！踏！踏！
    安德烈踏出的每一步都爆发数吨巨力，偏偏力道控制又精细入微，仅在地面上踩出一个个凹陷的脚印，其余力量尽数化为速度，令他如一道幽灵一样在地面上奔驰。
    安德烈的黄金瞳死死锁定理查德的动作，在常人眼中迅若雷霆的扑击，在安德烈的眼中被放慢了许多，不过是寻常罢了，凭他的反应完全来得及躲避。
    踏步，转向，安德烈潇洒地在理查德暴虐的攻势中闪转腾挪。
    一根手臂向着他的腰间扫来，安德烈一个矮身滑铲，旭日长枪顺势一撩，就将这跟手臂切断，让它化作一阵飞灰。
    “好慢。”
    又一根手臂斜向下朝着安德烈胸腹捅来，要将他贯穿在地面上。
    安德烈脚步一转，就像是冰上芭蕾的舞者，一个旋转就拉开一个身位，避开这狠辣的一击。
    同时旭日长枪枪随人走，一转之下，锋锐的枪尖划了个圆弧，将这根手臂削落，令其化为一蓬灰烬。
    “太慢了，太慢了。”
    “你是忙着跟你老婆上床，成了软脚虾？”
    吼！
    提及米莎的瞬间，理查德发出了暴怒的吼声，手臂挥舞的速度骤然加快，****一样朝着安德烈砸去。
    但安德烈早已今非昔比，沐浴龙血后，他的体质简直非人。
    继承自红毒蛇的战斗风格，在这种体质下已经到达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哪怕是诡异的攻击，安德烈也丝毫不惧！
    笃！笃！笃！
    理查德身上爆射而出的手臂，不断追逐着安德烈的踪迹扑去，却只能扑到安德烈留下的残影，然后贯入地面之中，留下一个个深深的坑洞。
    “吃了这么多人，这是还没吃饱？
    慢，太慢了！”
    安德烈穿花蝴蝶一样在惨白的手臂之森中穿行，旭日长枪如同他身体的延伸，枪随身走，念动即枪动。
    旭日长枪的枪尖有一点火星在灼烧，在灰雾之中分外刺眼，随着安德烈的动作连缀成赤色的弧光。
    赤色火线过处，阻拦在安德烈前方道路上的惨白手臂都被切断，为安德烈打开了一条通路。
    安德烈，理查德，一人一诡异，此刻真正是直面彼此，再无阻拦。
    只是理查德扭曲的面孔上，露出了惊恐。
    安德烈的面上，却是浮现杀意。
    他清晰地感觉到了，理查德化作的这头诡异在扭曲的外表下其实已经异常虚弱，跟理查德这阴冷的气息完全不相匹配。
    安德烈不知道原因是什么，也不需要知道。
    他只知道，现在就是自己杀死这头诡异的最佳时机。
    之前，他因为没有伤害诡异的能力而只能退避三舍，苦苦求生。
    现在有能杀死诡异的旭日长枪在手，那这头诡异就将成为安德烈前进的资粮。
    虽然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它的实力明显比全盛时期要跌落许多，但能提供的灰雾绝对少不了，更不用说还有一块拥有奇异力量的怀表。
    杀了它，就是血赚，足够安德烈召唤出拥有超凡知识的人物。
    超凡，谁不想超凡！
    见识到了超凡的力量，有了超凡的途径，谁还甘愿平凡？更不用说是在这样危机四伏的世界上！
    安德烈低吼一声，旭日长枪前所未有的炽热，阵阵龙吟从长枪上发出。
    随后。
    安德烈从地面上高高跃起，长枪绷直，一枪自理查德头颅插入！
    一道火线，贯穿理查德躯体！
    轰隆。
    安德烈落在地上，向前趔趄两步方才站住身体。
    随后，理查德轰然倒地，身体渐渐地化作飞灰。
    旭日长枪，的确有杀它的能耐。
    安德烈轻轻呼出一口气，却在下一刻面色骤变。
    手背上的复活石图案，没有吸收到灰雾。
    这就代表着……
    安德烈低喝一声，瞬间向前一个翻滚，远离了原处。
    而几乎是在同时，一根惨白的手臂贯穿地面。
    安德烈扭头看去。
    只看见本该渐渐化作飞灰的理查德，竟然又聚拢了起来。
    在它的胸口，镶嵌进去的怀表疯狂地逆时针转动，回到了原来的刻度。
    这怀表给理查德续了命！
    “这是有关时间的物品！”
    安德烈的目中爆发出炽热之色，甚至可以说是贪婪。
    但凡能涉及到时间的东西，不管在什么世界中都是顶级的魔法物品。
    安德烈本已经足够高估怀表的力量了，却怎么也没想到它竟然可能涉及到时间。
    这东西安德烈势在必得！
    他再度握紧旭日长枪，面对着死而复生的理查德。
    “能杀你一次，就能杀你两次，我就不信这种能力能够无限制发动。”
    事实也正如安德烈的估计。
    理查德虽然免于一死，但气息却是骤然跌落，身上大块大块的躯体在脱落，想来也是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照这样子，他也就顶多再发动两次怀表的力量罢了。
    要耗的话，安德烈有信心耗死他。
    然而出乎安德烈意料的是，理查德没有再动用怀表的意思，而且伸手将怀表从自己胸口扯了下来，抛向灰雾身处。
    那块怀表，某种意义上代表着理查德的执念，此时被他扯出，理查德的力量再度肉眼可见的跌落。
    但就是这样的理查德，却比先前还要凶悍几分，朝着安德烈扑了过来，一根根手臂若匹练般纵横交织，竟是主动与安德烈展开了缠斗。
    安德烈先前都不惧他，此时自然更没有退让的道理。
    旭日长枪摆动，晃出层层叠叠的赤红枪影，安德烈再度与理查德杀作一团。
    脚步交错之间，旭日长枪一次次地切断理查德的手臂，一次次地贯入理查德的身体，给它造成巨大的创伤。
    缠斗到了这等地步，胜负的天平已经很明显了。
    安德烈毫发无损，仅仅是损失了大半体力，而理查德的身体则是已经千疮百孔，甚至身体都开始渐渐化为飞灰。
    安德烈的手背上，复活石内的灰雾储备正源源不断的增加，其来源正是眼前的理查德。
    而哪怕是到了这等地步，理查德也是分毫不退，就是与安德烈捉对厮杀，死死将安德烈缠在这里，不让安德烈离开一步。
    打到现在，一直维持着黄金瞳、龙威和旭日长枪，饶是安德烈体力惊人，现在也已经见底了，顶多就剩下三成体力。
    联想到理查德先前的行为，安德烈心道不好，深吸一口气，旭日长枪再度爆发出龙吼之声。
    昂！
    安德烈弓腰踏足，如同弹簧一样窜起，甚至已经与理查德等高，手中旭日长枪枪尖上燃起一朵火焰。
    下一刻。
    安德烈手中长枪再度贯穿理查德的身躯。
    这一次，没有怀表在身，理查德终于是彻底的化作飞灰。
    安德烈的灰雾空间中，灰雾储备也是第一次超越了当时复活红毒蛇时的数量。
    换言之，安德烈已经有了复活更高等级角色的资本。
    这一刻，安德烈本该觉得开心，但他却是豁然转身，目光死死盯着灰雾的深处。
    在安德烈的视线中，一个肚子几乎比得上半个房子大小的女人从灰雾之中跌落而出，一枚怀表正静静地落在她的肚子上。
    瞧见这块怀表，安德烈也克制住了自己的热切，死死地盯着这个女人。
    “这个女人是米莎，她离生产应该还有不断的时间才对。就算是要生了，肚子也不至于这么大吧？”
    “她要生的是什么？”
    安德烈隐隐有了猜测。
    恐怕她肚子里的是理查德的孩子，不是作为人形态的孩子，而是受理查德影响后同样诡异化的孩子。
    ”诡异可以通过这种分娩的方式诞生？”
    坦白说，安德烈很想看看诡异诞生的过程。
    但他深知自己绝对不是什么小说主角，这种明显敌人正在酝酿的过程，自己要是不打断，是等着这小崽子出生以后给它爹报仇？
    握住旭日长枪，安德烈大踏步向前，几步就冲到米莎身前，炽热的枪尖直刺米莎畸形的腹部。
    “不！”
    米莎绝望地看着旭日长枪的枪尖刺穿她的腹部，发出了惨叫。
    “我的孩子！“
    而在刺穿米莎腹部的同时，安德烈的头皮就是一阵发麻。
    在血肉模糊的伤口中，他看到了米莎腹中的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怪物。
    那是一个有着九十九颗头颅、九十九张面孔、九十九对眼睛，如同蜘蛛，却有九十九条腿的鬼婴。
    在米莎腹部被破开的时候，冰寒彻骨的感觉从里面倾泻而出，哪怕是现在的安德烈都感受到了强烈的压迫，旭日长枪都微微震动，这杆以龙骨和龙血为基底的拥有超凡力量的武器，都感受到了威胁……甚至是恐惧！
    这鬼婴被旭日长枪贯穿，一时之间竟然还没死。
    它怨毒地看着安德烈，张口就发出比玻璃摩擦还难听的哭声。
    仅仅是这一哭，安德烈的耳朵就一阵刺痛，嗡嗡作响间，耳朵竟是沁出血滴。
    可想而知，若是让这鬼婴顺利出生，只怕整个黑石城都别想有一个人活下来，安德烈都只能靠着灰雾空间苟活！
    ”呼……“
    ”但不管如何，这鬼东西没能出生，它要死了。“
    安德烈目中杀意前所未有的浓郁。
    旭日长枪一点点地贯穿鬼婴的身体，这个过程中的阻力极大，还有一股股阴冷的气流顺着旭日长枪传来，消磨安德烈最后的体力。
    直到安德烈都呼吸急促，体力所剩无几的时候，一点星火般的火焰才终于在鬼婴的身上燃起。
    鬼婴发出了不甘怨恨的吼声。
    安德烈奋起余力，长枪拔出，再瞄准脑袋刺下。
    却也就在这时，那块被理查德抛出的怀表，凭空开始了逆时针的转动。
    安德烈心头剧震，瞬间想明白了。
    理查德当时扯出怀表，就是为了确保让它的孩子顺利出生，避免还没出生就被自己杀死！
    作为理查德执念的幸福生活，最重要的一环就是他的孩子！
    果然，鬼婴遭受的重创在怀表的转动之下，竟是凭空愈合，就好像时间在它身上发生了倒退似的。
    当怀表停下的时候，米莎腹中的鬼婴已经完好如初，只是气息略微低沉罢了！
    啪嗒。
    怀表落在了鬼婴的手中，它抬起头，九十九颗头颅看着安德烈，同时露出了狞笑。
    随即，蜘蛛一样的鬼婴自米莎的腹中窜出，向着已经筋疲力尽的安德烈扑来！
    一股寒意和死亡的危机感，登时就在安德烈的心头炸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