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0 你想喝小青柑吗？

    我们的苏墨同学表面看上去是个血气方刚意气用事的大学生，实际上则是个饱尝世态炎凉和人情冷暖的老社畜，对于人心他很有一些深刻的体验，知道人心能够冷漠到何种程度，所以对这次会面并没有抱太大的期待。
    他总不能指望着，自己把小柔带回她家，小柔的家人见了他帅气的脸庞，立刻拜倒在他的牛仔裤下，立马答应了他为小柔争取的条件，并且很好地执行下去——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
    第一次见面最主要的目的还是为了摸清底细，了解小柔现在的“家人”是由哪些亲属构成，哪些人拥有话语权，了解他们的意向和态度即可，如果有可能的话，那就再试着争取一下。
    苏墨领着路小柔来到沃尔驴广场的路口。
    “我们直接打车过去吧，”在掏出钱包的同时，苏墨询问路小柔，“你家住哪？在这边打工的话，离这边应该也不远吧。”
    “嗯，珞虎路321号，公交过去3个站就到了。”
    珞虎路321号……
    苏墨闻言讶然，“你们家附近是不是有个高山公园？”
    “是啊，”路小柔也愣了一下，“苏墨哥哥也去过那边吗……”
    岂止是去过那边的程度啊！
    我都不知道在你家住过多长时间了……
    那是前世依梨原本的家，苏墨有两段住在那附近的记忆。
    前一段的记忆相当美好的，那时大学刚毕业，因为要找工作，所以在女友依梨家借住——当然了，要不是作为公务员的岳父大人外出公干，苏墨不可能有这样的机会。
    不同于丈夫的固执，依梨地妈妈一直很欢迎苏墨，天天好吃的好喝的供着，苏墨一边和依梨一起找工作，一边陪依梨各种约会，日子过的相当舒坦。
    但是这第二段记忆，并不是苏墨想要回忆的悲伤往事。
    两人在路口下车后，苏墨顺道去超市买了一箱旺仔牛奶，沿熟悉的街道来到小柔家——准确的说，这里是路小柔“爷爷”的家。在这之前，路小柔已经大致介绍了一下家人的情况。
    路小柔的奶奶很早就去世了，爷爷一共两儿两女，根据小柔自己的说法，她是“长子”的女儿，但这个长子也很早就病故了，妻子更是在那之前就已和他离婚，后面也没有来往。
    小柔一直是由爷爷抚养，但自从路小柔的爷爷住院以后，叔叔一家就以照顾爷爷为名搬进家里，他们又以怕耽误小柔学习为名，把小柔送到了白梅县的亲戚，也就是晴晴一家。
    这是一栋二层老式楼房，带了一个小院子，这房子看上去已经有些年代感，不过在珞虎路这种毗邻繁华的地段，即便是房价还没有开始疯狂暴涨的2010年，这套房也应该有百万级的估值。
    之前连路小柔的存在都不知晓，想来应该是很少回家探望父亲，现在回家的动作倒是挺快……
    虽然前世一直跟女儿闹的不愉快，但为了给她治病，岳父夏庆秋仍然毫不犹豫地将房产第一时间抵押出来为女儿筹款。除此之外，还腾出房间给了苏墨，方便他就近照顾依梨。
    当然，这段记忆蒙着一层悲伤的阴影。
    苏墨当时就是在这个家里抱着梨巴抱枕，重生来到这个世界的。
    所以，在面对这座宅子时，苏墨和路小柔一样都需要勇气。
    打算敲门的苏墨被路小柔拉住胳膊。
    “苏墨哥哥……我想了下，果然还是别进去了吧……我会自己争取早点进高中的机会的，这次保证不骗你，我——”
    “别担心，”苏墨拍了拍路小柔的脑袋，“我没打算这么直接，今天只是来了解一下情况。你们怎么说都是一家人，对吧？他们会好好听我说的。”
    只要，真的是家人的话……
    路小柔跟苏墨刚才准备做的事情也没什么两样，她也在敲门。
    “你没带钥匙？”
    “嗯……有的，只是忘记带出门了而已……”路小柔背着苏墨继续敲门，随后便听到连续不断的狗叫声。
    “这是你家本来的狗吗？”
    路小柔摇摇头，“是叔叔家带过来的……那条狗很凶，我好几次都差点被它咬到，苏墨哥哥待会儿进去了也得小心点。”
    苏墨摆了个ok的手势表示理解。
    就在这时，院内传来了中年妇女粗哑的嚷嚷声。
    “来了来了！谁啊……这是，我还忙着刮鱼鳞呢……”
    “是我。”路小柔的声音怯生生的，似乎早就意识到接下来挨骂。
    “老是不记得带钥匙，你是故意的吗？”女人的话音里带着极不耐烦的口吻，随后便见到了站在门口的苏墨。
    “你这是要做什么？”女人的声音听上去颇为恼怒，“吃喝还不够，还把男朋友往我们家带？”
    “不是的，二婶，他是——”
    “婶你误会了，”苏墨上前一步解释道，“我叫苏墨，是晴晴的远房表哥，现在在文汉理工大学念书。”
    “啊，你是晴晴的表哥？在文汉理工大学念书……高材生啊！”女人的态度明显有了改善，不过她也很纳闷，晴晴的表哥应该也是路家这边的亲戚啊，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你今天带小柔过来，是……”
    “我和小柔是在路上碰见的，就想顺便了解一下她现在的境况，不知道方不方便呢？”
    “嗯，这个嘛……”路小柔的“二婶”有些犹疑地打量着眼前的苏墨，她不太清楚晴晴一家有没有把路小柔的真实情况告诉他。
    “对了，小柔说熊熊喜欢旺仔牛奶，就拎了一件过来……”
    路小柔叔叔有个在上小学二年级的孩子，带东西过来拜访能拉进一些距离，办事也方便些，苏墨也已经习惯了这一套。
    “啊哈哈……你这孩子这么这么客气啊！这怎么好意思……”
    二婶嘴上说着客气，接过旺仔时的手脚动作倒是很麻利，“既然是晴晴的堂哥，那也是咱自家亲戚……先进来坐，等我把鱼鳞刮完再和你聊，她叔待会儿也估计快回来了。”
    苏墨和路小柔进了院子，院子里的看门狗仍在对着两人狺狺狂吠，忽然就扑了上来，路小柔正准备拉苏墨躲开，苏墨却当着路小柔的面，狠狠踹了那恶犬一脚。
    嗷呜！！
    路小柔顿时吓得脸色发白，幸好这个时候二婶还在院子里背对着他们刮鱼鳞，并没有发现这一幕。而这条狗在吃痛以后，立刻嘤嘤着钻回了窝，同时瑟瑟发抖地盯着苏墨和路小柔。
    “看到没有，对付这种恶犬，你越是怕它，它反而吠的越欢，只要你给它一脚，它马上就长记性了，这就是所谓的欺软怕硬。”
    苏墨给路小柔讲完人生哲理，又回头询问正在刮鱼鳞的二婶进屋是否需要换鞋。
    “用不着用不着，当自家就好。就是……家里有点乱，你先坐。小柔……别成天就只知道玩，做点事，帮着把家里收拾一下。”
    “嗯……好。”
    这个原本由前世依梨的三口之家小院子原本是一个内部装修很别致的小房子，夏庆秋喜欢瓷器，家里摆了很多各种各样的青花瓷，苏墨也给岳父送过一对大型青花瓷花瓶，他还看夏庆秋摆出来过；前世依梨和依梨妈妈都是爱干净爱打扫的性格，家里收拾的井井有条，住着非常舒服，苏墨早就把这里当成了家一样的存在。
    所以，在看到客厅一片狼藉的玩具，以及墙上脏兮兮的率性涂鸦后，苏墨变得非常不高兴。
    当然，其实在接触这个二婶之后的每一刻，苏墨就几乎一直在积攒怒气值了。
    他帮路小柔一起收拾地板玩具的杂物，同时路小柔也感受到了苏墨的情绪波动，她拽了拽苏墨的衣角，“苏墨哥哥……你想喝小青柑吗？我去给你泡，好不好……”
    她的目光里透着一丝小小的期许，似乎是希望他能平复一下心情。
    想要不为依梨受到的委屈而生气，对苏墨来说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不过，这样的愤怒对解决小柔的境况于事无补，只是徒然给她增加困扰而已。
    在这一点上，小柔也许要比我成熟的多啊……
    苏墨微微点头，“说起来，是有一阵子没喝了……那就麻烦你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