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0 我……是在哭吗？

    “你好呀，外婆！”
    见对方已经提前打了招呼，夏依梨先行一步走向了老奶奶，一把拉住她的手亲切问候道，“我们好久不见了！”
    “呀……多热情的姑娘啊……不过，你应该不是小柔吧……”
    外婆眉眼带笑，虽然脸色不算特别健康红润，但笑意里透露着一丝浅浅的温柔，给人一种很慈祥和蔼的感觉，夏依梨很是惬意，仍然接着微笑道，“这个没关系啦！我跟小柔是亲如姐妹的关系，如果您真是小柔外婆的话，那您也就是我的外婆了。”
    夏依梨的外公外婆在她记事前就已过世，她小时候又和爷爷奶奶很亲近，所以特别喜欢和老一辈的人打交道。
    “噢……原来是这样……”
    外婆望着苏墨和苏墨身旁的路小柔，苏墨招呼着依梨到身前，和
    “请问……您就是电话里小柔的外婆对吗？我是苏墨……今天电话联系你的那个人，然后……”
    “我、我叫江月绫，是苏墨的同学，外婆您叫我月绫就好。”江月绫还是一副规规矩矩的样子。
    “那我就是苏墨的女朋友！外婆可以喊我依梨就好。”
    “依梨呀……这是月绫，然后你是苏墨……”
    只有路小柔本人还没有上去打招呼。
    以往平时表现地最为礼貌的她，这会儿竟然有些惊慌失措，一直侧着身子站在苏墨身后，紧紧攥着苏墨的手，仿佛回到了当初初见她时的模样，苏墨怎么拉她也不说话，只是向对方轻轻点了点头，这就算是打了招呼。
    小柔外婆把这些都看在眼里，也没有多说些什么，“外面站着也不是个事，一路走过来口渴了吧，先到我家坐坐，咱们慢慢说吧。”
    “好耶！外婆我来扶您吧？”
    “多谢依梨的好意了……不过用不着，我还没老到那个地步。”
    “外婆可以的喔！”
    一路上夏依梨都在热情主动地和外婆聊天拉家常，在依梨的推动下，苏墨他们在路上就得知了许多的讯息。
    这位自称是外婆的人目前一个人住在家中，老伴在多年前就已经去世，平时就靠着事业单位的退休工资，和周围的老太太们聊天，过过清闲日子。
    胆大的依梨也在聊天中试探性地询问了子女的情况，这个外婆倒也没避讳，只是轻声答道：
    “是有过一个女儿，就是已经很多年很多年没有见了。”
    那这么说……她就是小柔的妈妈吧……
    离家出走的叛逆女儿，又带着小柔一起东奔西走，然而实际上却从来没有离开过文汉市这片区域。
    是文汉市这座城市太大了呢……
    还是彼此之间的距离太短了呢……
    这都是苏墨他们想要知道的后续。
    外婆的房子是一栋有些破旧的单元楼小区，楼下的健身器材设备仿佛从建成起就没有换过似的，上面已经锈迹斑斑，几个孩子在一旁绕着健身器材嬉闹，他们是最无忧无虑的一群人了，路小柔静静地注视着他们，这时外婆忽然喃喃地说道：
    “小柔以前也在这里待过一段时间，你还记得吗？”
    “哈……不记得也是正常的，毕竟那时候你也都还没满周岁呢……”
    这句话仿佛有着什么奇特的魔力，让原本一直低着头沉默的路小柔忽然抬起了脑袋，怔怔地望着眼前那佝偻的背影，她微微张着口似乎想询问什么，但最终却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就在这个时候，小柔的脑袋被人轻轻抚摸着。
    是苏墨。
    他低着头望向小柔，轻轻地抚摸着。
    虽然没有开口，小柔也从目光的对视中获得了一些激励的力量——她松开了握住苏墨哥哥的手，深吸了一口气，踩着小碎步走上前去，在外婆准备上楼梯的时候主动上前搀住了她。
    “我、我来扶您吧……这楼梯看着还挺陡的。”
    就算再陡的楼梯，我也已经走过了大半辈子呀……
    当然外婆并没有在这个时候拒绝小柔的好意，她静静地感受着来自对方的好意，也在怀念着什么东西。
    简单的三室一厅装潢，充斥着年代感的房子，很多家具都用幕布遮着，似乎很久都已经没有启用过，但房子却相当干净整洁。苏墨注视着室内的陈设，脑海中莫名地想起了自己穿越前的那副景象，强烈的孤独感向他汹涌地袭来。
    “家里比较小……你们先坐着哈……我去给你们倒茶。”
    “啊，不用麻烦啦，外婆，我们自己倒水就可以。”
    “没关系，先坐一下，歇着吧。这里这么远，你们一路走过来也辛苦。”
    于是大家都很规矩地坐在客厅的实木沙发上，顶着巨大脑袋的电视机就在面前，谁也没有看电视的心情，因为，在显眼的电视柜旁的桌子上，放着像是老伴的遗像，遗像前摆着水果和一瓶白酒，显然是用于祭奠的供品。
    她……一直都是这样一个人过着的吗？
    那可比我当初失去的还要多啊……
    究竟是……怎么度过这段时光的呢……
    就在苏墨对此疑惑不解的时候，一股熟悉的味道沁入心脾。
    “好像是小青柑的味道……”
    江月绫感慨道，“她应该真的是小柔的外婆吧，连泡茶的习惯都这么接近……”
    “话虽这么说，你自己不也很喜欢小青柑吗。”夏依梨吐槽道，“上次去你宿舍玩，你柜子里囤了好几大袋小青柑茶，对吧？”
    “要你管啊……”
    “来……请慢用。”
    外婆把茶水递到每个人的手中，这时江月绫忽然反应过来。
    “啊对了……”
    江月绫从袋子里取出准备的水果和礼盒，“一点小心意，还请外婆收下……”
    “带这么多东西啊……我一个人怎么吃的完呢？”
    见江月绫有些不知该如何回应，外婆接着便微笑道，“我把这些水果都洗了吧，正好大家一起吃。”
    “嗯嗯，也挺好！”
    外婆正打算拎着水果去厨房忙活，这会儿夏依梨站了出来。
    “那个，外婆，您看您也忙活了一阵了，水果让我和月绫处理就好！您坐，坐着，先歇会儿。和小柔和阿墨好好聊聊，尤其是小柔……她心里一定已经咕哝很久了吧？”
    “啊，等、等等——”
    江月绫被夏依梨拽着去了厨房，苏墨也接过话茬点头道，“我们确实很想知道，为什么我们打电话过去了，就坚信她是您的外孙女了呢？”
    “其实接到电话的也并没有坚信，只是抱着有些近乎直觉般的猜测吧，毕竟我这把年纪的老骨头了，又没有多少亲人，哪还有人惦记着呢？当然，除此之外，也有因为‘路’是那个男人的姓氏的关系吧……”
    听上去那个男人应该是小柔的生父的样子，不过从外婆脸上有些暗淡的笑容，以及小柔母女的遭遇来看，也不用指望这个生父能是个多重感情的男人了。
    “不过，真正让我确信小柔是我外孙女的时刻，还是在见到你们之后……”
    外婆深情而温柔地注视着坐在她身旁，此刻依然显得有些拘谨的路小柔。
    “你和你妈妈……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我……和妈妈很像吗？”
    “是啊，很像。耳朵像，眼睛像，嘴巴像，还有……连鼻子都很像……”
    外婆一面柔声诉说着小柔和她妈妈，同时也是自己女儿的相像之处，说着说着就忽然哽咽了起来，眼眶也泛红了。
    见到外婆露出这样的表情，生性温柔的小柔不由自主地向外婆摊开了怀抱，接着，便和外婆轻轻地抱在一起。
    真的……是我的外婆吗？
    和我有着血缘关系的亲人……
    这么多年了，还是第一次感受到……
    路小柔并没有露出电视剧里亲人相见时那悲喜交加、悲痛欲绝的表情，相反她的心情却异常平静，甚至还轻轻摩挲起了外婆佝偻的脊背，试图平复她的心情。
    而唯一能表现出小柔此刻的反应的，恐怕也就只有她随着眼睑自然流下的，晶莹而平滑的泪水。
    我……是在哭吗？
    但却并不感到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