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慌

    把程一规打发出去之后，安敏之又愣了好一会子，然后才回过神来，掏出自己的手机，打开天天音乐，搜了一下“追梦人”。
    在这个时候，这首歌的名字旁边，已经挂上了一个金色的小标志“百”——这是百万单曲的意思，系统自动挂。
    而事实上，安敏之如果早一个多小时打开，可能还没有这个标呢。
    当然了，她虽然也是个喜欢听歌的人，但听歌就只是听歌而已，平素其实很少关注这些，所以挂不挂的，对她也没什么影响。
    最关键的是，歌名下面最显眼的地方，果然就挂着那个熟悉的名字——
    彭向明。
    她点开，进入到播放的界面。
    只听过一遍、却已经感觉很是熟悉的旋律，马上就响了起来，播放的界面上，仿cd造型的那个东西有一张他的照片，在慢慢地转。
    他穿了一件很随意的白色t恤，怀里抱着把吉他，笑得微微有些腼腆。
    这张照片，是应大旗唱片发行部的要求，彭向明当时正在练歌，也只好赶过去，就这么随意的一身行头，被拍下来了，选成了《追梦人》单曲的“封面”。
    他很快就脑袋向下了。
    慢慢地就又脑袋朝上了。
    很帅。
    尤其是这个时候，他的照片居然出现在一张cd的封面上，让安敏之心里颇有一种异样复杂的感受，觉得他越发的朝气蓬勃的帅、气质出众的帅。
    就这么盯着他的脸转下去又转上来，发着呆，居然就听完了一首歌。
    等到音乐声停下，安敏之回过神来，退出去，重新点了一遍这首歌，等它重新开始播放了，干脆设置了单曲循环，然后才又进入播放界面。
    盯着他的脸，盯着那干净的笑容。
    终于伸手扒拉一下，拨到了歌词界面。
    嚯！
    作词：彭向明。
    作曲：彭向明。
    编曲：彭向明。
    制作人：彭向明。
    监制：陈凯杰。
    演唱：彭向明。
    出品：彭向明音乐工作室。
    从上往下看，几乎是整齐划一的一大片彭向明。
    那个陈凯杰的名字她甚至也熟悉，年轻的时候，曾经很喜欢他的几首歌，甚至直到现在也还有一定的印象。
    捧着手机，她缓缓地往后靠，直到身体彻底陷进宽大的总裁座椅的包裹里，她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来。
    一种很是怪异的错乱感。
    他真的在做音乐？这首歌是他写的？他唱的？还传到朋友圈里去了？
    很疑惑的感觉。
    难以置信。
    话说，人总是会有这样的错觉：我对某某很了解。
    并且，人会坚信自己的判断，并对一切超出这个判断的事情，下意识表示质疑和反对——若问意见，那不可能成功，若成功了，那怎么可能？
    无关其他，思维的惯性而已。
    每个人都会下意识地给别人贴标签。
    就好比齐元、赵建元等人，也是一样的，在他们认识了三年所形成的对彭向明的那个印象里，是不包含音乐的——默认了你就是一个学导演的，并且长得帅，为人做事很有魅力，如此而已。
    你要做音乐？
    别闹了！
    你成功过一次了？
    很可能是偶然啊大哥！捞一把就好了，别真的扑进去啊！
    安敏之自然也是如此。
    甚至，因为近些年来算是身居高位，她对自己判断的坚持，还要更坚定一些。
    在她的印象里，是第一次见到这个男孩子，就觉得心砰砰地跳，就觉得他长得好看，无比的吸引自己。
    所以，她给彭向明贴的标签就一个：帅！
    至于他那个什么短片拍摄计划啦，什么剧本啦——讲真，并不是什么多出色的东西，她也发自内心的并不认为这种带了点文青批判角度的剧本，能反映出这个帅气的大男孩就真的有什么多高的艺术才华。
    甚至就连他能不能做好一个演员，安敏之都不像宁小成那样，对他那么有信心，她充其量只是觉得：那么帅一个男孩，角色别给的太深，别给那种拧巴的、考验演技的戏，就上去卖这张脸，应该还能用！
    如此而已！
    至于做音乐……开什么玩笑！
    然而，打脸来的就是那么快！
    早上还不屑一顾地劝他别瞎折腾了，结果隔了也就一个小时，自己居然从别人那里听到了对他的歌的推荐，偏偏在不清楚是谁的作品的情况下，他这首歌自己一听就觉得特别好听！
    这个大男孩还真是处处惊喜。
    呃……不对，不是惊喜。
    惊是有的，刚才从程一规嘴里忽然听到他的名字，是真的吓了一跳，当场就懵住了的感觉，那感觉，特别怪异。
    但喜就……与其说是喜，不如说是有点慌。
    他真的在做音乐！而且他做得很好！这说明他在音乐上，可能真的是很有天赋的！他很可能马上要成功了，甚至说不定现在已经算是成功了！他未来应该会更加成功！因为你了解他的，他是那种心智很坚毅的人，这种人别开头便罢，一旦开了头，就一定会继续成功下去的！
    他并没有在任性的胡闹，他是在很认真地去挖掘自己的艺术天赋！
    他会成为大歌星的！大明星！
    那么……我呢？
    如果他只是有点帅，或者学了几年导演，将来磨练磨练，说不定哪天也会有点小成就，再不然有人提拔他，发现他真的是有点表演的天分，又或者没什么天分，但就是这张脸长得好看，也小小地红起来了……这都没什么。
    影视嘛，这完全在我了解的范畴之内，甚至是在我掌控的范围之内。
    至少在几年之内，自己完全可以放心地享受这种被他“召之即来”的姬女生活——因为对他毫无担心！
    一个二十出头的大男孩，就算聪明也是有限，又荷尔蒙分泌过剩，挺迷恋自己这种成熟的老姐姐的，自己有充足的把握把他吊住。
    但他要是成功了……
    呼……
    这会子越想越明白，越明白就越是感觉自己心里发慌得不行。
    似乎是下意识地想给自己找一点安慰，她忽然打开手机的电话簿，耐心地扒拉半天，终于找到此前有过联系的一位音乐人，把电话拨了过去。
    影视和音乐，说的是都混娱乐圈，其实也壁垒分明，但是说壁垒分明吧，又总是会有着多多少少的交集——安敏之做导演也好些年了，拍出来的片子总是难免要做配乐的，所以音乐人肯定也认识一些。
    而在认识的这些个音乐人里，她现在要找的这一个，在她看来是那种粗疏豪阔爱吹牛的性子——这种人喜欢长篇大论，但有什么说什么，实话比较多。
    电话很快接通，对方很热情的寒暄。
    但安敏之其实懒得跟对方废什么话，于是闲聊几句就飞快跳过，说：“我们公司底下一个制片，刚才给我推荐了一首歌，说可以做我们一部剧的插曲，音乐我不懂，但我一想，您是内行啊，就想问问您这首歌的成色。”
    “哦，好啊，你说，哪首歌？是新歌吗？”
    “应该是一首新歌吧？叫《追梦人》，不知道您……”
    “哦！你说那首啊！”没等她把话说完，对面已经开口打断，“听了，正好昨天听到的，在朋友圈里看见的，有人在推，我就听了听，很好的一首歌！”
    得！就这一句话，安敏之就知道，自己刚才的胡思乱想，全都打中了。
    连音乐圈内部的人，也说这首歌好！
    心里更慌了！
    对面果然又开始长篇大论，“甚至我觉得，这首歌不单纯是好的问题，你不做音乐你不知道，你看看现在音乐圈，那都做的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还动不动卖上千万、几千万张，我都替他们臊得慌！就在就该是有这样水准的东西出来了，不然我都觉得咱们华语音乐快凉透了！”
    “哦，呵呵。”
    “……”
    “这样啊！”
    “这首《追梦人》，有态度，有温度！而且有情感！这个东西，不是你吼一句你爱我我爱你就是有情感的，这个情感它得是有温度的！你看看他那个歌词，写得多好，没用什么复杂的意思，就简简单单干干净净，但那个味道啊……”
    “……”
    “曲子写得也好！很流畅，甚至在我们专业的角度来讲，那个曲子起伏特别小，但你就是觉得它有味道，好听！我听说作者很年轻，了不得呀！年纪轻轻能写出这个水平的东西来，前途不可限量！我很看好他！”
    “哦……这样哈！”安敏之越听越是烦躁，终于忍不住了，尝试结束这段通话，“那您的意思是，这首歌我可以买使用权？”
    “买呀！别犹豫！你不是老喜欢拍那种青春剧吗？这歌太合适了！买！”
    “好的好的！我知道了！那谢谢您了哈！”
    …………
    又废话一阵，才礼貌地终于挂断了电话，安敏之扔下手机，起身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最终站到大窗户前，单手叉腰，另一只手捏着了太阳穴。
    站在她的角度，她清清楚楚地感觉到，有些本来以为几年内不用担心的事物，很可能马上就要脱离自己的掌控范围了。
    几分钟后，她终于回转身，拿起手机，打通了程一规的电话，直接说：“你先别联系那首歌，让我再考虑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