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识人辨物

    卓一凡一路上不吭声，好似在生闷气，偏偏耗子不明白其中缘由，还一个劲儿的跟卓一凡搭话，询问这是要去哪儿收货。
    “再罗里吧嗦的，我就把你丢下车。”卓一凡突然怒斥了一声耗子。
    耗子一愣，缩着脖子朝着我的方向挪动了一下，然后张了张嘴，问我为什么卓一凡的火气这么大。
    我笑而不答，耗子就靠在椅垫上，闭着眼眸休息。
    本以为，卓一凡会带着我们去西城老街，可没有想到小六儿的车却越开越偏僻，最后居然上了一条从未去过的小道儿。
    “卓一凡，咱们要去哪儿呀？”我看着车窗外变得越来越荒凉，好奇的开口问他。
    卓一凡转过头来看向我：“知道，瓷彩镇么？”
    “瓷彩镇？”我嘀咕了一句，觉得这名字很是耳熟，于是仔细的在脑子里搜索了一番。
    还不等我想到，这瓷彩镇是什么地方，耗子就兴奋的开口说道：“诶呦喂，那地方的瓷器是最出名的了，我早些年也是去过的，只可惜啊，那里的土货大都碎了，虽然带出了几个，可不完整，都没成什么气候。”
    “这次，咱们可不是去淘什么土货，而是直接到乡亲家里收货，至于收货用的费用，我先垫上，等到东西卖出去了，扣下成本，就能多出一大笔钱。”卓一凡是早就已经为我盘算好了的。
    听到他这么说，我心中充满了感激。
    一旁的耗子眨巴眨巴眼眸，看着卓一凡，嘴角扬起了一个高高的幅度，这表情一看就是有求于人。
    “你笑的很恶心知道么？”卓一凡撇了一眼耗子，嫌弃的说了一句。
    “卓爷，您这帮九爷垫付，要不也帮我垫付一下呗？我这货一出手，也肯定把钱都还给您的。”耗子说完，一脸期待的望着卓一凡。
    卓一凡听了之后，冷冷一哼：“你当我是冤大头么？想买，自己花钱。”
    “诶呦喂，卓爷，您这是厚此薄彼啊，暖了九爷的心，却让我寒心。”耗子这还撒上了娇。
    卓一凡听到他这“撒娇”声，顿时露出了一副被恶心到的表情，指了指外头，毫不留情的说给耗子两条路，要么闭嘴，要么就把他从窗户丢下去。
    耗子一看这事儿没戏了，只能撇了撇嘴，乖乖坐着也不再说话。
    车子开上一段土路之后，又行驶了三个多小时，我们大家赶在了中午饭点的时间，到了瓷彩镇。
    这个镇子并不大，不过镇子口就有一个巨大的青花瓷瓶做标志，入镇之后，更是可以看到左右两边一排排的全部都是瓷器店。
    耗子跃跃欲试，准备下去看看。
    “还没到地方呢。”卓一凡撇了一眼外头的那些店面说道。
    这店里头卖的大都是制作精美的工艺品，或者是茶盘杯碗之类的，并不是什么古董。
    “诶呦，看那个多漂亮啊！”耗子抬起手指向了一家店门前的大瓷马，异常的兴奋。
    “你见过在这种好像超市一样的店里头能买到古董的么？”我撇了一眼那瓷马，线条不错，不过只要看一眼瓷器的成色，我就知道应该是近期烧制的东西。
    耗子不服气：“那西城老街不也都是放在店铺里买卖的么？”
    “西城老街，那是古董一条街，你自己看看，这上头写的是什么，是“佳艺新品”啊！”卓一凡抬手，指了指一旁路边的标杆，提醒耗子。
    耗子尴尬一笑：“那，咱们先去吃点东西吧？”
    这小子倒是会转移话题，不过，卓一凡早就已经安排好了，等到了地方，再吃饭所以也没有搭理耗子。
    卓一凡要去的地方，其实已经不在瓷彩镇了，而是一个只有几十户人家的小村子，不过因为离瓷彩镇只有半个多小时的路程，所以也被归为瓷彩镇。
    不过这地方，比瓷彩镇要安静许多，也没有看到什么店面，只是进了这个村子之后，就看到村头有三三两两的摊子，上头摆放着许多还带着泥土的瓷器。
    小六儿将车子靠边停下，卓一凡就带着我们下车。
    “老板，来看货啊，这都是新出的土。”我们这才刚一下车，就有几个男人围了过来。
    其中有一个中年男人，手中拿着一个描画着极为鲜艳色彩的小瓷碗，冷不丁的走到了我们的身后。
    我仔细的打量了一下那小瓷碗，这小瓷碗其实是想要仿造明朝宣德年间的斗彩，这斗彩就是以绚丽多彩的色调著称的。
    只不过，这种斗彩瓷器有一个特点，它对于胎釉的胎质要求非常高，一般是胎质必须洁白细致，通透薄如蝉翼，一只手抓着瓷器的时候，指头是能从胎釉里头映出来的。
    可这个人手中的斗彩瓷碗，色彩确实绚丽，不过胎釉就显得要粗糙低劣许多，蒙骗一些外行人或许还可以，骗我们只怕还需要下下功夫。
    “这个斗彩瓷碗各位老板看看，绝对是上等的货，如果各位老板喜欢，我半卖半送，就当多交一个朋友怎么样？”他看着我们几个，眼睛一眨不眨的。
    我扫了一眼这个男人，他打扮的确实土里土气，穿着工装，脚下还特地穿着破了洞的鞋子，头上戴着斗笠，头发乱糟糟的。
    和一旁站在屋门口看着我们的村民有几分相似，只不过，我也是从村子里出来的，一个农民这手上怎么可能白白净净的一点老茧都没有？脸上也没有一丝一毫被风雨洗礼过的痕迹，一看就不是这里的农民，平时应该也就是坐在店里喝喝茶，并没有做什么体力劳动。
    “您的店在镇上吧？”我看着他笑着问道。
    他先是一愣，然后便立即摇头否认：“我是当地人，这斗彩瓷碗，各位老板感兴趣么？我这可以给个低价。”
    中年男人见我们还不表态，于是，又将这斗彩瓷碗好好的夸奖了一番。
    就他这样顺溜的口才，不当专业的销售都可惜了。
    “九爷，怎么样？”耗子听到那男人把这斗彩瓷碗给夸上了天，不由的变得有些心动。
    我冲着耗子微微摇头，卓一凡见我摇头，便仰起嘴角笑了笑，打算带着我们继续往前走。
    然而这个中年男人却一再的压低价位，想要让我们将这瓷碗买下。
    一看他这阵仗，别说是我了，就连刚刚有些动摇的耗子，也立刻就看出了端倪。
    我也不想跟他继续纠缠下去，直接开口戳破：“大叔，这瓷碗应该是近期才烧制的，还有不是颜色鲜艳就能冒充什么斗彩瓷碗了，另外，您下次出来卖东西的时候，还是不要喝这么香醇的龙井茶了，因为这种茶普通农民是绝对喝不起的。”
    说罢，我就拽着耗子往前走去，那中年男人立刻低头嗅了嗅自己身上的气味儿，然后一脸呆愣的看着我们，总算是没有再上来纠缠。
    卓一凡冲我竖起大拇指，耗子也崇拜的说道：“九爷，您这够厉害的，以后可得多提点提点我，教教我看个大概啊。”
    “你干这行这么多年，这眼力怎么还如此差？”我看向耗子。
    他好歹也是倒腾土货的，可这真伪居然都分不出来。
    耗子一听，还理直气壮：“九爷，您说这古墓里能有赝品么？我们压根就不用分辨真伪啊，而且，东西一到手，根本来不及琢磨，几乎都是立刻出手的。”
    他这么说也对，咱们这行业也算是分工明确，像他们这些淘货的，只管入墓之后拿东西就是了，墓里大都是真的。
    “你之前也说了，技多不压身，以后还是多少学点儿吧。”我劝说耗子，在这行当里不能辨别真伪，迟早是要吃大亏的。
    耗子听到我的提议，连连点头，还让我教教他，而我却不知道该从何教起。
    “九爷，您要是肯教我，我给您交学费还不成么？”耗子以为我对他有所保留，立刻提出要给我交学费。
    “不是钱的事儿，因为我自己也是个半吊子。”我说着冲他尴尬一笑。
    “您还半吊子啊？那您怎么看出那东西是假的？”耗子狐疑的看着我。
    我想了想，这好像就是因为卓一凡在我刚入清儒的时候，给了我大量的鉴定学的书看，还经常跟我探讨，算是给我打了一个不错的地子。
    后来，郭朝奉又给了许多图鉴，供我们观察，不知不觉，就懂了许多。
    “胖九，你一直说，自己没有什么经验，并不懂什么鉴别，其实你已经在不知不觉之中学了许多了。”走在最前头的卓一凡，突然回过头来，看向了我说道。
    “我学了很多？”我摇头，觉得卓一凡这是有意捧我。
    “知道么？看古董跟认人是一样的。”卓一凡突然说了一个极为通俗易懂的比喻。
    他说，我们的周围每天都会出现很多很多人，在不认识他们之前，就算他们从你的身边走过去，你也不会有任何的记忆，但是一旦认识了，在遇到他的时候，你自然会跟他打招呼。
    古董也是一样的，只要你记得各朝各代古玩的特点，那么你看到它自然会立刻认出它，这靠的就是眼力，和记忆力。
    所以，很多人问，你怎么知道它是真是假？
    原因很简单，我认识它！这个东西在我的脑子里是有准确数据的，只不过我一直都没有意识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