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沐浴帝血，重回巅峰

    他睁开眼睛，看到一胖一瘦两个年轻人站在他的面前。
    景天，许茂山。
    依然是重复的画面，但盘古此时感觉自己不再像是一个旁观者，而是亲身的参与者。
    他已经确认自己的脑海之中有两道不同的灵魂。
    这道名为宁青安的灵魂，正在带着他盘古的灵魂，一同经历他的一生。
    一开始，盘古觉的这很可笑。
    他一直以高高在上的创世者的目光在旁观这一切，就像看着一只弱小的蚂蚁从卵中被孵化出来，而后慢慢的长大、变的强壮。
    但无论这只蚂蚁变得再强，都无法让他重视。
    因为两者的阶层相差的太远。
    盘古认为自己会一直冷漠的看下去，但随着时间和画面的缓缓推移，他的灵魂也沉浸在内，随着这个名为宁青安的肉身视角征战、增强，感受着自己力量在一点一点的积蓄，感受着自己的生命层次不断提高。
    他渐渐喜欢上了这种感觉。
    那是他身为创世者，从来都没有机会体验过的！
    当他斩杀风云世界的世界意识时，盘古忽然有了一种错觉，若他真的是这个名为宁青安的真正神魂，有过这样的经历与精彩的人生，或许也……不错！
    ……
    天帝沉默着看着宁青安。
    他终于确认，在宁青安身上发生了诡异的事情。
    宁青安的意志在不断反抗。
    在宁青安灵台之中，原本已经被压制到极致的神魂，此时竟然渐渐的强硬起来，竟然开始缓缓的挣脱盘古恶魂的缠绕。
    他的反抗意识也越发的强烈。
    那些环绕在宁青安肉身上的死气，也越来越难以继续发挥作用。
    “为什么……明明他已经丧失了求生的欲望，为什么忽然之间这一切又发生了改版？”天帝很愤怒。
    当初女娲的恶魂缠绕他灵台的时候，也几乎将他引入深渊。
    他非常清楚恶魂效果的可怕。
    只因为他的修为天生强于女娲，所以才能保持一丝理智，以强力手段压制女娲恶魂，而后付出极为惨痛的代价将其驱逐出体外。
    可为什么宁青安也能做到这一点？
    盘古的恶魂，本不该是宁青安这种人能够抵抗的！
    忽然，天帝想到了一种可能。
    难道在宁青安眼中，即便是创世神灵的人生，也不如他原有的人生更加精彩，更加值得他看重？
    他能够舍弃如此庞大的力量吗？即便是虚幻的，但对修道之人，也是最有吸引力的！
    能够体会开天辟地的神力后，难道宁青安真的还能保持理智，舍弃盘古的身份，选择成为一个孱弱的“蝼蚁”吗？
    就像一名乞丐，让他在睡梦中当了一天的皇帝，感受到天下尽俯卧在自己脚下，尊贵无上。
    这样的话，即便他明知这是假的，即便他知道自己再继续睡下去就会冻死在路边，他可能也依然不会选择醒来，而是在睡梦中死去。
    因为醒来之后，他会失去掌握天下的权力，重新成为一个在街头乞食的下九流。
    这种落差感，会让人疯狂的。
    ……
    盘古和景天、茂茂走入银钩赌坊。
    他开始赌博。
    这一幕给他的感觉很奇妙。
    他越发的感觉，自己喜欢上了这种人生。
    他感觉自己身上所谓的开天重担，已经渐渐离自己远去。
    就这样以宁青安的人生活着，也很爽。
    他体会着宁青安的阴险狡诈、冷酷无情，体会宁青安为了变强而不择手段。
    他本应该厌恶这种性格的人，但不知为何，他心底总是生不出鄙夷，反而感觉无比的亲切。
    似乎，他已经和这名宁青安融为一体。
    宁青安做的事，就是他做的事。
    宁青安的选择，就是他曾经做过的选择。
    盘古开始不去想自己坠入幻境，他开始接受自己的这个身份。
    他让景天欠下自己一条命。
    他夺取五灵珠。
    他深入魔界，与重楼相遇，斩杀葵羽玄女，深入神泉之下淬炼身躯。
    盘古越发感觉自己已经变成了宁青安。
    终于。
    他斩杀天帝化身，被困天界大阵。
    他已经决定用宁青安的身份来活着一生。
    他修行来自入圣第一劫之后的九转天功。
    他击溃大阵，斩杀轩辕神将。
    而后他来到人间，找到了命中的宿敌天帝，两人交手，天崩地裂。
    就在此时，天帝用出了自己的杀手锏。
    那是一道恐怖的恶魂，恐怖的诅咒，直接降临在他的神魂之中，令他深陷幻境……
    轰！
    他的灵台之中像是有一道惊雷在炸响。
    时间线，在这一刻进行了重合。
    两个灵魂终于同时苏醒。
    “我是盘古……我是宁青安……”他看着自己双手，他的双眸之中浮现出两种不同的画面。
    左边那个，则是身高万丈的巨人，手持开天斧，正欲完成开天的最后一步。
    右边那个，则是一名青衣男子，此时身躯干瘪，手持一柄漆黑的长刀。
    “功德圆满！盘古，还不以身化万物，更等待何时？”
    有轰鸣的声音在他脑海之中响起。
    “宁师兄，你的故事……就到这里结束了吗？”
    一名小道童坐在大松树下的石头上，托着双腮，含笑问道。
    宁青安的脸上露出了两道截然不同的情绪。
    此时，他神魂与漆黑的恶魂在宁青安灵台之中疯狂的厮杀着。
    “盘古，这是你的宿命！掌握无上的力量，功德圆满，创造新的世界！”
    “宁师兄，你何时重回武当？”
    两道不同的声音在宁青安脑海之中不断翻滚，在他的视线中，也同时出现了两个画面。
    一方，是盘古顶天立地，开天辟地。
    一方，则是身处武当青松下的小道童。
    两幅画面，两条道路。
    冥冥之中，有一个声音在询问宁青安的选择。
    是成为盘古，开天辟地。
    还是回归真身，与天帝一战？
    这是个极为艰难的选择。
    如果宁青安选择成为盘古，那么他虽然会在不久后死去，但却可以体会到至高无上的荣耀与开天辟地的大道。
    无数强者穷尽一生都无法走到这一步，他们永远也无法体会到这种感觉。
    那种宇宙天地大道都在掌中的感觉。
    这种感觉，足以令所有修道者都为之痴迷，足以让他们献出一切。
    甚至是生命。
    虽然幻象是假的，但这种与盘古神魂合二为一的感觉却是真的。
    就算是宁青安，之前也曾因为这种力量和荣耀而沉沦，无法自拔。
    开天功德落于身，那是身为修行者毕生的追求。
    即便在那之后的一息，修行者就会死去，也会有无数修行者义无反顾的选择体会这种至高无上的感受，而后灰飞烟灭。
    这便是朝闻道，夕死可矣。
    古往今来，无数修行者都为了这样的一句话而付出生命。
    宁青安忽然暴喝一声，他的双目之中露出难得的清明。
    “我出生于南漳村，父母是普通的农夫，我三岁入武当，得祖师赐名宁青安。”
    “我一生征战，覆元朝、平天下、斩天道，一步步走到此地。”
    “我是宁青安，我不是盘古！”
    “开天功德，身化万物，无上伟力……”
    “创世神的体验，很好很好，但虚幻的掌控感和满足感是可笑的，我……不要！”
    “我不是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盘古。”
    “我是一步步从蝼蚁走到如今，独一无二的宁青安！”
    “开天辟地，盘古可行，未来……我一样可行！”
    就在这道怒吼声响起时，宁青安的肉身忽然爆发出极为恐怖的气血之力，那些环绕在他周身的死气为止一滞！
    宁青安举刀，不再犹豫，迎着自己面前的盘古开天画面，一刀斩了下去。
    轰！
    所有的幻象，都在这一刻消失，无影无踪。
    宁青安神魂也彻底挣脱了漆黑恶魂的缠绕。
    他的神魂再次和肉身契合在一起，完美无瑕。
    “……”
    虚空之中，像是响起了一道悠悠的叹息。
    像是来自于混沌时代。
    那道恶魂终于从宁青安灵台之中飘出来，慢慢消散。
    宁青安那已经干瘪的肉身汲取天地灵气，迅速的复原，那干枯的四肢重新变得强壮，苍白的头发也被黑色覆盖。
    当恶魂消失时，宁青安肉身已经开始复原。
    那些虚幻的、迷惑心智的画面全部崩溃成为最细微的碎片，彻底消散。
    宁青安举起归墟刀，他看到了站在百里之外的天帝，一刀斩下。
    这一刀包含了最恐怖的愤怒，斩开无尽的空间，搅碎挡在刀身前的一切规则，轰然劈了下去！
    无穷的规则被搅碎，世界也失去了光明，变成了一片漆黑。
    刹那间，一道极其微弱的光线亮起。
    紧接着这道光线越发的强盛，从地而天，自远而近。
    于是，整个世界都被这道光线照亮！
    这竟然是一道刀光！
    整个天地都笼罩在这恐怖的一刀下，黑暗被斩开，就像是……开天辟地！
    天帝浑身都被冰冷所笼罩。
    他感受到这一刀之中蕴含的某种念力，已经脱离了单纯的“杀戮”“屠灭”，而是种更高级别的“开辟”！
    盘古的恶魂差点让宁青安横死，但也让他以盘古的身份体会了昔日开天辟地，斩杀三千神魔的无敌之意。
    此时宁青安的刀中，已经蕴含了一丝盘古斩开混沌天地的威赫。
    这一缕威赫代表的不仅仅是力量的增长，更是一种无敌的“势”。
    宁青安这一刀斩的不是天帝，而是天帝所在的这片天地！
    曾经体会过盘古开天之意的宁青安，刀势已有翻天覆地的变化。
    天帝看着周身那些混乱的混沌气，看着那凌乱不堪的规则细线，他想躲开这一刀，但他的空间规则失效了。
    极速规则同样失效。
    他脸上终于露出了惊恐的神色。
    他开始转身，向后方逃去。
    他没有想到局面会在顷刻之间发生了如此剧烈的转变。
    就在半个时辰前，宁青安还是一副行将就木的样子，现在却斩出了如此恐怖的一刀。
    忽然，天帝察觉到自己周身混乱的规则细线静止了下来，那些混沌气也忽然被吹散。
    世界变得一片幽静。
    他心中生出极为怪异的感觉。
    他似乎预料到了什么，忽然厉声大喝。
    他转身，将天帝剑横于胸前。
    作为一名三劫仙，天帝对危险的感应，非常准确而且十分及时，做出了最完美的应对姿态。
    光是没有实体的，就算是刀光也是如此。
    但当那道刀光斩破空间而来的时候，天帝忽然感觉自己此时面对的是一名来自混沌时代的开天神灵，他怒吼着，用手中的开天斧斩了下去。
    世界一片死寂。
    空间层层崩塌，就连声音也被切碎。
    天帝张开嘴怒吼，但声音却并未从他口中迸出，而是被铺天盖地的刀光压了下去。
    他毫不犹豫的用出了自己的毕生修为。
    刀光斩落在天帝剑上。
    天帝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弯曲，剑身上的裂痕迅速蔓延，发出咔吧咔吧的声音。
    天帝身上出现无数条伤口。
    他尊贵的战甲，宛若干旱的田地一般干裂，剥落下来。
    罡风掠过他的身躯，带下大片的血肉。
    天帝剑不堪重负，终于在一声极为清脆的“啪”响动之后，崩成了碎片。
    祖器有灵，在崩碎的那一瞬间，天地仿佛有悲鸣声响起。
    不知过去了多长时间，天地重新回归于平静。
    天帝的身影从天界消失，不知去了何地。
    也不知是被斩飞了，还是借着天帝剑崩碎的那一瞬间逃离了此地。
    在天帝原本站立的位置，有漫天的血雾笼罩。
    即便是三劫仙的天帝，也无法挡下饱含开天真意的一刀。
    天帝被千刀万剐，天帝剑也崩碎，身负重伤，比昔日与女娲的那一战更惨。
    说不定逃离天界后，用不了多长时间就会死去……
    盘古的恶魂是一把双刃剑。
    它差点杀掉了宁青安。
    但当宁青安从死亡中挣扎站起来时，那身为盘古的战意体会，让宁青安的刀意变得恐怖无比。
    宁青安看着空荡荡的天界。
    在他那一刀落下的地方，出现了一道狰狞的缺口。
    宁青安走到那里，盘膝坐了下来。
    属于天帝的漫天血雾落下，为他沐浴。
    他重回巅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