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只手可摘日月星

    “仙子请留步！”
    一字出口，原本行将离去的花楹猛然停下了步伐。
    非是她不想离开。
    事实上花楹并没有理会陆行舟的言语，脚下的法器踏虚青莲光芒闪烁，显然是打算直接洞穿虚空离开。
    问题在于
    她走不了。
    太极殿内，只见游仙客右手掐诀，眼中无数卦象闪烁，左手并指探入虚空之中轻轻搅动，四两拨千斤，一道道虚空涟漪蔓延开来，竟直接打断了方圆百里内的虚空秩序，使得花楹无法开启通道。
    不是禁制。
    亦非秘法。
    就是单纯的搅动了一下虚空，制造了点虚空涟漪，就制造出了一片让人无法遁空的领域，在他人看来无法理解，但对游仙客而言，无非是套用此前总结出的虚空第三公式而已，没有什么稀奇的。
    眼见无法离开，花楹这才幽然回头：
    “三位道友。”
    “你们想留下我？”
    太极殿中，游仙客只是耸了耸肩，没有回答，而玉宸殿内，萧禹余更是轻抚长剑，两人态度不言而喻。
    无条件支持陆行舟。
    见得这一幕，陆行舟也是不禁露出了一丝笑容，旋即再度看向了浮云山外，那名字已然鲜红如血的花楹，平心而论，在得罪了欲界天，一天后就要被人打死的情况下，再得罪圣皇天并不明智。
    但如今花楹态度成迷。
    若其真代表圣皇天，那圣皇天恐非好意，不如先下手为强，若其被欲界天拉拢，那自己正好替圣皇天除害。
    因此
    动手！
    决意已定，陆行舟便不再犹豫，神意流转，浮云山内登时升起了一团炽烈金阳，华光普照四方，仿佛旭日一般，登时将千里夜空照得宛若白昼，而后凝光如水，聚水成潮，便狠狠拍向了花楹！
    “轰隆！”
    只听天空中一声炸响，花楹身上的衣物轻轻荡漾，便腾起了一团朦胧云雾，和那金阳当空碰撞在了一起，
    月隐星晦，
    云散风流。
    金阳消散，夜空再临，只见花楹倒退至百步开外的空域，留下一条翻腾滚空的气浪朝着两侧排开，但其本人却是安然无恙，依旧是清冷如仙，超凡脱俗，声音更是如悦耳银铃，在夜空中回荡：
    “道友想要与我圣皇天为敌？”
    “不知好歹！”
    声音中暗藏一丝怒意，同时还有疑惑。却见花楹娥眉微蹙，显然没有料到陆行舟居然真的敢对她出手。
    秀手一番，花楹便从腰间百宝囊里取出了一件器物。
    只见其长七寸五分，状如长梭，周身萦绕华光，绚烂夺目，好似一团熊熊烈火，此为“飞虹穿心锥”，乃是万寿仙宗的真传法器，据说乃是一件太古至宝的仿品，花楹以神意催动，便将其祭起。
    霎时间，
    就见一道长虹贯空而来，天上皓月，夜空群星，一时间竟然俱是被这一道虹光所夺，其势恢弘壮阔，神意近乎无法捕捉，当陆行舟看到虹光的时候，那长梭便已经掠至他面前，径直刺向胸口！
    以神意窥见这一幕后，花楹顿时嘴角一挑。
    紧接着，她便听到了一声轻响：
    “锵锵！”
    神意动荡，花楹愕然睁目，只见那“飞虹穿心锥”落在陆行舟的胸口，距离心脏要害不过毫许，但却再无法进逼半寸，因为陆行舟的右手拇指，食指，中指，三指齐出，稳稳地捏住了其尖刺。
    “什么....！？”
    花楹美眸中瞳孔骤缩，却见陆行舟缓缓抬头，挑起嘴角，宛若佛祖拈花一笑，但在那禅意十足的微笑下，
    却是冷然的杀机：
    “小把戏。”
    “！”
    陆行舟话音未落，花楹便已经再出手段，神意托起一道云光，云光中有一葫芦浮现，其上有日月经天之景，落在花楹手中，只轻轻一晃，四方乾坤顿时黯淡，天地昏暝间，花楹身影悄然不见。
    再现身时，已是远走天外。
    “啪！”
    脚下踏虚青莲炸开，一片花瓣便是一朵青莲，花楹迈开赤足，金环叮咚，每一步都踩在了青莲之上，步步登天，眼看就要借着“经天日月葫”的掩护，以“踏虚青莲”遁出游仙客的禁空领域。
    显然花楹此次是有备而来。
    毕竟白天刚看到陆行舟三人和螟烛隔空交手的画面，她又怎么可能大意，来时便已自问做足了准备。
    “这座浮空神山和护山阵法固然厉害，但毕竟作用范围有限，只要我不入那神山，它便奈何不得我！”
    “轰隆！”
    云开月明，花楹脚踏青莲，登天九步，倩影如流光烁电，眨眼间便跃上了云海，抬首便可看到满天星空，皎洁明月，只觉得全副心神都脱去了一层枷锁，神意感应下，已然又可以洞穿虚空了。
    花楹见状不禁微微一笑，运化神意破开虚空的同时，也向着浮云山送出一缕神意，带着几分轻笑：
    “道友，就此别过了。”
    “不必。”
    谁曾想，她的神意刚刚传出，耳边就响起了陆行舟的声音，语气平淡，无有半点波澜，却让花楹心中危机感骤生，右眼不受控制地轻轻跳动，骇然抬头，竟见头顶星空，璀璨星光缓缓交织
    最后化作了一双眼眸。
    眸光垂天而落，花楹脚下云海应声而动，如潮拍岸。天地四方，乾坤上下，陆行舟的声音轰然回荡开来：
    “你太高看自己了。”
    “擒下你，我一人就够了。”
    “你....！”
    花楹花容失色，终于是举起了手中的竹杖，这是她的本命之宝，乃是自家万寿仙宗三大至宝之一，“万寿竹”的仿品，竹分九节，一节便是一劫，九节可以为她阻挡九次劫难，堪称奥妙无穷。
    只是此宝不能恢复。
    九劫过后便是废品，而花楹修行至今，已是用去了四节，只剩下最后五节，可谓是用一点就少一点。
    但此刻不用，以后就未必有机会用了！
    花楹贝齿紧咬，关键时刻不缺决断，便将“万寿竹”祭在空中，就见其上竹节九层，仅有五层青翠欲滴，剩下四层却是黯淡无光，而随着花楹神意催动，五层之中，又有一层褪去了其上青光。
    “疾！”
    法咒一出，花楹身影立刻虚黯。
    然而
    “吼！！！”
    四周云海，头顶星空，天上明月，这一刹那却是齐齐震动，借着光影闪烁，只见一道道金光神影在花楹四周浮现，齐齐发出了一声暴喝，却是直接将花楹那渐渐黯淡的身形，硬生生打了回来！
    咔擦！
    虚空开裂，花楹没有丝毫犹豫，再祭“万寿竹”，又是一层竹节青光褪去，花楹身影也重新黯淡。
    但就在这时，让花楹惊骇欲绝的一幕便出现了：
    神影联袂，一道道金光在云海中穿梭，上决浮云，下绝地纪，最后更是化作五根金色气柱屹立在天地之间，细细凝望，竟是宛若人之五指，花楹下意识低头，却发现自己正站在了一层金光上。
    天地不过五指内，
    乾坤俱在一掌中！
    花楹神意狂涌，头顶“万寿竹”上最后三层竹节青光一同消散，但此刻这件避劫法器却无有半点回应。
    天意如此。
    在劫难逃！
    只见那五道撑天支地的气柱缓缓合拢，浩瀚星空也宛若被揉皱的画卷，一同朝着花楹所在的位置坍缩，只手一握，任凭花楹有千种法器，万般神通，最后也是徒劳无功，被那手掌硬生生拿住。
    “怎么可能.....”
    花楹俏容上还残留着惊恐，只手拿日月，陆行舟哪来的大神通？若有这种实力，区区一个螟烛又算什么？
    ....不对。
    有问题！
    抬头望天，花楹的神智渐渐模糊，眼前最后的景象，只有那一双星光所织，淡漠无情的狭长双眸。
    强忍昏意，花楹挣扎着开口道：
    “....你会...后悔的.....”
    “欢迎来我浮云山做客。”
    长袖一震，花楹神意沉寂，意识彻底消散，却见乾坤变换，哪里有什么遮天大手，手中万寿竹依旧有五层青翠，她已然站在了云海之上，只差一步便能洞穿虚空，但一步之差，却是天涯之隔。
    至真殿内，陆行舟见状大袖一展，手中窍穴之神依次觉醒，便将从空中跌落的花楹给收入了掌心之中。
    斩四魄后，陆行舟的斗战手段又有了质变。
    此前便是如此，
    前者是他所创道法，天人转轮法的第二式“封神榜”，后者是他突破人仙后的本命神通“人心轮”，两者叠加，直接在花楹心中营造出了一只所谓的遮天大手，从根本上封禁了他的神意念头。
    国子监封印里，他曾以类似手段击杀了紫衣天运。
    但现在，这种手段才真正成熟，此刻虽仍是止步虚幻，但焉知在他证道后，那遮天大手会不会变成现实？
    何为虚幻？
    何为真实？
    不过一掌之间罢了。
    念及此处，陆行舟再度摊开手掌，气血神意在其掌中运化，万神阵自主觉醒呼应，片刻后，陆行舟掌内便显出两道身影，赫然是此前被陆行舟用封神榜击杀的九桓，还有刚刚被他拿住的花楹！
    这也是“封神榜”的奥妙之一。
    无论是被其击杀，还是被其封镇，都称得上是榜上有名，而榜上的姓名越多，这一招的威力就越大。
    同理，
    既然已经榜上有名，那便是身不由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