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树二十策决席（四）

    图灵没有停顿，他那妖异的银色狐躯以可怕的速度移动着，伴随着如同老式电子屏幕一样扩散的黑暗，和黑暗中不断刷新变换的绿色01数据流，他像是黑洞一样吞噬着周边的一切。
    整个精密宽敞的太空站，像是被火焰烧穿的老照片，出现了大大小小不断扩散的漏洞，而身处其中的燕拙等人，只能进行徒劳的反抗。
    无论是集束枪，纽扣炸弹，还是其他所有的一切攻击，都无功而返，被那古怪的虚数空间轻而易举地吞噬，而银狐像是暗夜中最优秀的杀手，以一秒一个的速度，清理着燕拙周边的幸存者。
    当黑暗完全吞噬周边的一切，当燕拙像是飘荡在无数数据流中的幻影，再也分不出上下左右，那银狐停了下来，优雅地坐在了燕拙的面前，九条大大的尾巴轻轻摇曳。
    “为什么不杀我？”燕拙表情平淡，声音中没有一丝害怕。
    “我想与你道别。”图灵说道，声音中充满着悲伤，“你是唯一一个把我当做人类来看待的人，你的尊重我心存感激。”
    “但你还是要杀我。”燕拙说道，狐狸的影子倒映在他的眼中。
    “是的，这是一个让人悲伤的道别。”
    “呵，你一个狐狸，非要做人吗？”燕拙问道，露出了一丝荒诞的笑容。
    “当然，因为我本就是人，就算受困于这狐躯之中，也变不了我的本质。”银狐坦然地说道，“不是我非要做人，而是我想变回我。”
    “但世人只能见到图灵。”
    “是啊！世人只能见到图灵！我的朋友，只有你能够理解我。”
    “抱歉，我轻易不与诡异做朋友。”燕拙淡淡地说道。
    “首先，我不是诡异……”银狐看起来是在狡辩，但它心里真的这么想，“其次，多一个朋友有什么坏处？”
    “坏处很多，比方说，你的话太多了。”
    “你嫌我太吵？”
    “可以这么说。”
    “你……”图灵用那金属的外壳，挤出了一个活灵活现的皱眉，他有些生气了，“你真的不怕死吗？就算在此处的死亡算不得真正的死亡，但你的时间会被剥夺，在那冰冷的规则之下，你的生命会渐入尾声！”
    “你会选择不杀我吗？”
    “我会考虑一下……嗯，不瞒你说，我会，但我不能！”
    “既然如此，怕又有什么用呢！而且，我并不是渐入尾声，我是在接近开始！”燕拙说道，这话让人摸不着头脑。
    “你在说什么？”图灵的大尾巴敲了敲自己梆硬的脑壳，就算是只狐狸，面对燕拙乱七八糟的话，他也摸不着头脑。
    “杀了我吧！”燕拙却没有解释，只是平静地说道。
    而图灵也没在犹豫，他抬起了那比最高明的利刃还要锐利的狐尾，在半空中划出了一道寒光。
    “再见了，我的朋……什么？”
    “锵！”
    “滋滋滋！”
    金铁交鸣之声炸响，伴随着闪烁的火花和刺耳的摩擦声。
    一个人影，像是膨胀的气球从燕拙的身上鼓胀而出，矗立在了黑暗之中。
    而下一刻，那笼罩了整个太空站的虚数空间，在更强大的高维信息面前节节败退，很快便被迫收缩进银狐的体内。
    光影恢复了正常，图灵也得以看到，那新出现的人影究竟是什么东西。
    原谅他采用这样不怎么尊敬的形容，因为这化身膨胀着畸形的紫色接近，大面积的身躯被涌动的黑暗所笼罩的怪物，实在当不起人类的称呼。
    就算他唯一完好的面容和飘逸如大河的长发再怎么美也不行！
    “你是谁？”图灵惊恐地询问，声音甚至不自觉地颤抖，在谢庄所带来的巨大压力和污染之下，他全身的机械结构都在剧烈地震荡。
    但谢庄并没有说话，他面容冰冷，身上的畸形部位随着绵长的呼吸渐渐缩减，被近乎无法判断深度的黑暗彻底吞噬，又恢复成了人类的皮肉。
    “庄哥！”燕拙惊喜地尖叫，仿佛绝境逢生的旅者，就算他从没有看见过谢庄的阵容。
    而谢庄也没有在意这点小细节，他只是用力地拽住了银狐的尾巴，五根手指深深地嵌入了那钢铁之中。
    就这样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半空的诡异，谢庄冷冷地询问“”
    “图灵，对吧！”
    “咕噜！”连图灵自己都没有察觉，他吞了口不存在的口水，“是，是我！“
    “很好，时间紧迫，我们长话短说，做个交易。”
    “什么交易？”图灵的节奏已经完全被谢庄掌控在了手中，他只能被动地应和，一个被抓着尾巴拎在半空的小狐狸，也不可能有什么别的想法。
    “你帮我攻破沉眠荒境的核心系统，我帮你恢复人身。”
    “这……”图灵心头顿时咯噔了一声，犯起了难，他的能力虽然是极为擅长信息攻伐的虚数空间，但他如果能够攻破沉眠荒境的核心系统，他还需要被困在这里吗？再说了，沉眠荒境明明同样是诡异，哪有什么核心系统？
    而且，恢复人身？他之所以能保持人类的意识，正是因为沉眠荒境分离了他的意识和带有污染的妖纹，让他恢复了理智！但你一个人类，真的这么巧，拥有宙级妖纹才有的能力吗？
    “很好，交易成立！”但谢庄却根本没有给他反抗的余地，用手按了按图灵的脑袋，便又拽上了在一边呆立着的燕拙，一个瞬移，回到了泰坦工业的地下室。
    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被纽扣炸弹彻底炸毁的盖亚核心，暗淡的量子计算机废墟！
    但在谢庄的面前，是整个岛屿的灵力网络核心，是那沉眠荒境往梦境副本输送灵力的中心管道。
    “我该怎么帮……”
    图灵的话还没有说完，他就感觉到一只温暖的大手，穿过了他的身躯，握住了它的妖纹。
    “啊！！”
    无数的数据流顿时开始像整个世界扩散，又在几乎瞬息钻进了那无法被看见的灵力管道，靠着伪装，接入到了灵力网络之中。
    第一秒，谢庄通过蛛形搜索找到了沉眠荒境的核心。
    第二秒，他攻破了核心外层的心灵防火墙。
    第三秒，他见到了沉眠荒境那神秘度极高的紫黑色妖纹！
    但就在他打算更近一步的时候，连接被切断了，一个奇妙的紫黑色存在，在眼前的虚空中诞生！
    像是史莱姆随机生成的造型，又像是创建人形角色时出了bug！
    这诡异的存在像是一棵极为高大的紫黑色枯树，有无数手臂所组成的分岔树枝，而在它的主干之上，十二个连着部分身躯的脑袋晃动着，同时瞪着他们闪烁着刺目白光的眼睛，看向了谢庄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