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食粮

    “你……是谁？”
    十二个紫黑色但却造型各异的脑袋，几乎同时张开了嘴巴，发出了糅合在一起，似男似女，似老似少的声音。
    “陈如这个名字，不知道你们听没听过。”谢庄淡淡地开口，踏前了一步。
    听到这个名字，这庞大的畸形枯树颤抖了一下，那密密麻麻的手臂宛如遇到台风的树枝一般抖擞，落下了无数漆黑难辨的物质。
    “你，你是辉煌曜日——陈如！”惊骇万分，枯树甚至连统一的声音都无法维持，在不同话语所形成的杂音之中，质问道：“你，你不是死了吗？新皇还为你塑了像。”
    “我没死，只是短暂地离开。”谢庄简短地回答，看着这枉顾天伦的生命，说道，“而现在，我来了，你们尽可以放心。”
    枯树听懂了谢庄的潜台词，它晃动得更激烈了，身上的十二个脑袋开始不断地吼叫，拉扯着扭曲的树干，爆发出了无数音波混杂的争吵。
    “放心什么？”
    “辉煌曜日来了，我们岂不就是有救了？”
    “不能停下来，决不能放走那东西！”
    “他对付的了！”
    “不，不行！”
    ……
    “安静。”谢庄又走前了一步，释放了一点稀薄的炁，在他所带来的压迫之下，枯树总算安静了下来，所有的眼睛，又看向了谢庄。
    “所以，你们是谁？”谢庄几乎已经还原了整个事态的大部分过程，只差一些关键的细节，就仿佛拼图中所欠缺的关键碎片一般，失去这些碎片，图画便不够完整，他知道，这个怪物会给他答案。
    “我们是谁？你可以称呼我们为树！”古怪的声音再次糅合，十二张嘴发出了骇人的共鸣，“我们是灵魂之树，是桌上的思想，是深渊使，是神之席，亦是人类。”
    “蟹城的深渊使？原来如此。”谢庄似乎并不意外，他点了点头，说道，“想来，你们也见到了黑箱之中的祂吧！”
    在说到这里的时候，谢庄模拟了一下刚刚所记录的高维污染，身上开始浮现出那根本没有深度的黑暗。
    看到那熟悉且骇人的黑暗，树又抖了一下，刚刚才勉强回归“整齐”的声音再次变成了散乱的劣等交响乐。
    “他见到了！”
    “他疯了！祂出来了！”
    “冷静一点，他没被污染！”
    “徒劳无功，徒劳无功！”
    “末日终会降临，我们无处可逃！”
    ……
    明明不过十二个脑袋，但这棵树却喊出了千鸭齐鸣般的杂音，它的惊恐和慌乱可见一般，但作为整个沉眠荒境的核心，最终它还是安静了下来，死死地盯着谢庄，说道：
    “我们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辉煌曜日！但神的席位还有空缺，在那可怕的、外神的污染从你身上扩散蔓延之前，你还有机会……”
    “成为光辉智慧的走狗吗？”谢庄冷笑着，打断了那复合的声音，“别做梦了，光辉智慧救不了你们，这个宙级诡异也救不了你们，如果我是你们的话，现在就会杀掉这只诡异，接着自尽而亡。”
    “你，你怎敢侮辱伟大的旧神！”树顿时急了，所有人头异口同声地大声呵斥，“若不是灵魂熔炉的伟力支撑，现在我等已经成为了游星的食粮，你知道祂的恐怖吗？那是无休止的饥渴与贪婪，那是吞噬宇宙之熵的灭尽黑龙，相信我，你绝不愿意见到他从黑箱中脱离的景象！”
    “所以，你们相信这诡异能挡住它？你们相信以蟹城所有人的生命，能够供养出那永恒的信息屏障，能够填补黑箱上的裂痕！”谢庄厉声呵斥，“你们这才是在与虎谋皮！”
    “你懂什么？这是伟大的光辉智慧所提供的唯一解法！只有这样，才能延缓熵之主脱困而出，只有这样……”树呐喊着，声音渐渐扭曲，“只有以所有人的灵魂，构建出这乱序排列的信息屏障，才能抵御祂！你知道我们付出了什么吗？”
    谢庄微微眯了眯眼，他当然知道他们付出了什么：“你指的，难道是控制局中那些无辜的生命，难道是蟹城中这些被迫进入沉眠的普通人？”
    “他们都是献身者，是为了和平不得不做出的牺牲！而结果你应该也看到了，那些封闭一切的胶质锁住了污染产生的灵虚怪，而我们也堵住了黑箱最后的缺口！”树有些沉重地说道，“你以为其他人的安定生活是怎么来的？哪有什么岁月静好，不过是有人负重前行罢了！”
    “是吗？”谢庄淡淡地说道，“你们以为自己是屠龙者吗？你们以为自己足够清醒足以掌握诡异吗？你们以为自己真的抵御住了游星的污染吗？”
    “不然呢？辉煌曜日，不要以为你杀了两个冠位使便不可一世，祂的恐怖，远远不是你所见到的污染能够尽述的！那不过是祂所泄露出的冰山一角！你的能力在祂的面前无比渺小，而我们蟹城人，也不需要你假惺惺地来做救世主！我们会坚守在最前，为整个世界扼守这关键的封印！”
    树坚定地说着，那十二双亮着白光的眼睛，压迫感十足地盯着谢庄。
    但谢庄却面无惧色，他只是轻轻地叹了口气，平静的面容之下掩藏着哀伤的语调：“我敬畏你们的付出，但这个世界或许就残酷在这里，光辉智慧已经疯了，听从一个疯掉的旧神，就算祂再怎么智慧，再怎么强大，也只会让你们误入歧途！你们做不了什么奇兵！”
    “这已经是你第二次侮辱神灵了！新神即将陨落，能够救我们的只有旧神的眷顾！而你必会遭遇厄运，渎神者！不要再试图干扰沉眠荒境的运行了，如果你想离去，那就离去，但若你想在这里与我们对峙，我们也绝不会手下留情！”
    “哼，关不住我，就这样说？那我要带走我的朋友，如何？”谢庄拍了拍燕拙肩膀，挑了挑眉。
    “你带不走他，他会在此自愿为伟大的事业献身！”
    “啧，自愿？真是个好词，确实，我做不到将他完好无损的带出去，但，对于自诩正义的你们，我必须再告诉你们一个残酷的真相！”谢庄顿了顿，抬起了那被黑暗所覆盖的右手，眼睑扬起，神情坚定，述说着无从辩驳的事实。
    “你们应该从未想过，这将信息隔绝，封闭污染的黑箱，到底是谁的能力，又是谁传授给人类的神通，古代的人类又是如何制造黑箱的。直到我通过镜子复制了那污染的能力，我才知晓……”
    “这隔绝信息的黑暗屏障，正是那游星、那熵之主的能力！”谢庄说道。
    “什么？”树难以置信地大吼，很快又变成了杂乱的驳斥和咒骂。
    但谢庄却只是自顾自地说道：“就像资本家会为了利润出卖绞死自己的锁链一般，这份神秘也是熵之主为了感染扭曲这个世界，特意传授给人类的，你们所制造的屏障，就像侏罗纪公园里为食给恐龙的肉块一样，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食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