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6章 被流放者的后裔

    “家人们！”
    州府最明显的建筑物上，总督居高临下的呼喊着。
    这里，
    本是执行斩首的断头台。
    虽是被外界称作乱民，但州府已经有了法律，有了秩序的存在。
    任何胆敢触犯这层法律，扰乱州府秩序的家伙都将会被送上断头台，处以极刑。
    断头台，
    高6.7米，
    此刻总督正站在这个高台上，丝毫不介意脚下那一块已经被无数罪犯的鲜血染得黑红的巨木。
    一双黑亮的皮靴踩在上面，发出‘哒哒’的脆响。
    而高台下方也早已是人头攒动，他们或高矮，或胖瘦，或是雏子妇女，或是大腹便便，凶悍至极。
    但这些人此刻却拥有着统一的神情，那就是——激动！
    激动的无以复加！
    激动的情难自已！
    就仿佛断头台上的总督能够带给这些人新生一般，故此这些人毫不避讳将总督当成神明一样崇拜。
    事实，
    也的确如此。
    “家人们！我们重生的日子来了！”
    家人们，
    这是总督对他治下臣民们的称呼。
    并且总督平日所表现出的言行也的确是恭谦有礼，爱民如子。
    或者说，总督他们家自三爷爷开始，就一直以这般的人设来礼贤下士，从而扩张自己的势力。
    不过今天嘛，
    确实是一个值得庆幸的日子。
    特别是台下的那些民众，在听到总督刚刚的那番话之后，一个个都神情激动，如果不是高低不平的话，这些民众恐怕都准备将总督淹没在人民的海洋之中。
    “家人们！”
    安抚住下方臣民激动的情绪，总督继续大声道：“我们，一直以来都被称作为乱民！是罪人，是生下来就带着原罪的人类！”
    俯视着下方的臣民，总督知道，以他这样的话术绝对可以调动下方的情绪，一种名为‘反动’名为‘不屈’的情绪。
    “是我们先祖的罪过。
    是他们，
    抛弃了曾经的文明！
    是他们，
    抛弃了曾经所拥有的一切！
    也是他们，
    让我们一出生便在这蛮荒，无法之地苦苦挣扎！
    是他们，
    让我们一出生便背负乱民的名头！”
    这话，
    本不应该说。
    可总督还是说了，只因在场的所有人，包括总督在内，其实都是当初第一批登上新大陆那些人的后裔。
    这些人，
    有的是想要投机取巧，
    有的则是为了那名为‘自由’的东西，
    更有甚者则是厌倦了旧大路的法度，想要重新在新大陆获得新生。
    可这些人无一例外都是失败了。
    时势造英雄，英雄造时势。
    谁也说不清两者的主次关系。
    但有一点可以确定，
    新大陆的局势自它诞生开始，就充满了混乱无序以及争斗。
    均衡教派的信徒，
    野心勃勃的新人类，
    还有一些自诩主角的患者。
    这些家伙都不是甘于人下的货色。
    更别说新大陆的一切都是未知，都是无主之地。
    将他们会聚在一起，就等于是重启了诸王并立的混乱纷争时代。
    谁也不服谁，
    谁也打不死谁，
    就这样，
    新大陆到今日都没有一个统一政权，更随时随地爆发着战争与纷乱。
    而这些，
    都是当初新大陆第一代乱民所遗留的问题。
    可以说，
    没有他们，
    就没有新大陆今时今日的局面。
    同理，
    如果没有他们，总督等这些后裔也就不存在了。
    所以说，
    先祖不可辱。
    哪怕先祖有罪，也只是世间之罪，并非亲人之罪。
    可在总督这里却变成了亲人之罪。
    如果不是那些先祖秉承着追寻自由的想法，那么此刻在场的这些人也就不会出现在新大陆，而是在旧大路，享受着文明与科技带来的安逸生活。
    这些，
    都是在新大陆这等无法之地，生来就要面对厮杀与罪恶的地方无法享受，甚至是无法想象的生活。
    久而久之，
    一种怨恨先祖，怨恨他们为什么不知好歹，为什么不知自由诚可贵，生命价更高，为什么要一意孤行来到新大陆，又为什么让他们来到这个世上。
    世间之罪在于求生不得，
    而新大陆的大多数普通人，每时每刻都生活在这种生死未知，恐惧、饥饿与慌乱之中。
    与其这样活着，
    还不如早死的好一些。
    哪怕是总督治下的臣民也并未好多少。
    杀戮，
    犯罪，
    依然层出不穷。
    只不过相比于外面那种真正的蛮荒之地，这里已经有了一种虚伪的和平，文明的假象，以及国度的雏形。
    但这些，
    都还是在发展中。
    如果想要成立一个真正稳固的强大势力，州府还需要一番很长远的岁月累积，并且在这段时间内，它更需要的则是平稳。
    太久了，
    真的太久了。
    久到很多人都看不到希望。
    在新大陆这里，
    最缺的就是平稳。
    别看总督他们家已经延续了一百多年，可在这一百多年之中，总督这一脉也经历了数次被敌人攻破领地，不得不四散逃窜的局面。
    哪怕今天的州府已经是新大陆的前三势力，不过若是真的打起来，州府完全没有必胜的信心。
    要知道，
    每一次战争都需要人命去堆砌。
    而人命，
    才是最不稳定的存在。
    所以，
    总督才极度渴望，迫切的回归旧大路，回归三国。
    因为那里才是文明之地，在那里才能够活的安宁，活的安全，不必担心睡觉，乃至是如厕的时候被人杀死。
    提心吊胆，朝夕不报的日子已经过够了。
    现在，
    他们想要的是和平，
    想要的是安安稳稳的活下去。
    对于这一点，
    无论是总督，还是州府的臣民都保持着相对比较统一态度。
    那就是对于回归旧大路的期盼。
    而今天，
    在挥斥先人罪状，激起下方臣民情绪的同时，也来了一次180°大转弯。
    “但！那也只是祖先的罪过！”
    将责任，将一切都推给先人。
    “我们是无辜的，我们一直都向往着旧大路，希望成为一个奉公守法的良民，为社会，为国家尽自己的绵薄之力。
    哪怕是成为一颗最不起眼的螺丝钉，也足以......”
    说到这里，总督的眼眶红了。
    好似是生怕下面的人看不到，总督还擦了擦眼睛，以哽咽的声音再次道：“我们是乱民，但这不是我们的选择！
    我们想要秩序，想要法律，想要一个安稳的活下去。
    罪不过三代，
    一百多年了，
    就算是是祖先的罪孽我们都已经偿还完毕了！”
    或许是家族天赋，也或许是三爷爷吃过这方面的亏，所以总督他们一家在渲染情绪方面非常擅长。
    仅仅一番天南海北的言论，便已经成功勾起了下面那些臣民们的情绪。
    “一百多年了吗？真的是好久了！”
    “一百多是什么东西？很多吗？”
    “呜呜......我们......我们也不想这样的......呜呜......”
    “都怪那些该死的家伙，什么先祖！我呸，要不是他们，我们也不可能在这里！”
    “可不是嘛！我听说我祖上还是什么贵族，如果不是因为那个家伙脑袋一抽，非要体验一次什么冒险精神来到新大陆的话，我现在可能天天都吃面条嘞！”
    “你就吹吧！还天天面条，你咋不顿顿吃呢！”
    “你彪啊！啥家庭？还顿顿吃面条，就是旧大路的人也不能这么糟粕啊！”
    杂乱的声音自下方传到总督的耳朵里。
    人实在是太多了，
    断头台的下方最起码有三四千人的汇聚，就算是一人一句，都会造成某种人山人海的错觉。
    就这，
    还只是总督领土的一小部分臣民。
    他们只不过是住在州府的最中心地带，近水楼台先得月罢了。
    据不完全统计，
    州府的治下最起码有十五万臣民，可披甲之数超过八万。
    超过二分之一的转化率，这其实已经很夸张了。
    要知道，
    古代的中世纪，乃至是大秦，能够拉出十万可战之士的势力无一不是一方诸侯，乃至是某个小国的国王。
    并且就算是十万披甲，其中也存在很大的水分。
    要么就是有很大一部分虚数，要么就是将民夫，辅兵也计入其中。
    而真正的战士或许也就是三分之一左右。
    但州府的这七万，可是实打实的七万，是各个都能够上战场杀敌的好家伙。
    之所以会如此夸张，还是要得益于新大陆的独特生态环境。
    这里，
    弱者就不配生存。
    无论男女，
    在诞生的那一刻起，就不断经受生活的考验。
    强者生，
    弱者死。
    哪怕是总督的领土也不是什么慈善之地，他庇护治下之民的先决条件，就是要有可以威慑四方的武力。
    所以，
    七万可战之士并非夸张，只不过其中男女混杂，更有一部分新人类在其中。
    这才是州府在新大陆的立足根本，也是总督的底气所在。
    “家人们！”
    再次叫醒下面的臣民，总督高举右手大喊道：“告诉我！如果有机会，你们愿不愿意回到新大陆！
    如果有机会，你们还会留在这里过着朝夕不报的日子吗？
    告诉我，
    现在就告诉我，
    是要自由，
    还是要活着！”
    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
    这句话听起来很振奋人心，是对于自由的向往，是至高无上的意识，很多年轻人甚至还经常将这句话挂在嘴边，奉为真理。
    可只有经历的人才知道，
    相比于无序的自由而言，生命才是最宝贵的东西。
    自由是什么？
    自由就特么是个笑话！
    任何政权，任何势力所存在的前提，就是在自由的外面加上条条框框。
    想要自由？
    可以，
    在允许的范围内随便浪。
    但要超出这个范围，
    那么不好意思，
    你犯规了！
    自由并非是毫无代价，
    想要自由，同时必须放弃某些东西。
    并且这些东西往往与性命挂钩，甚至会是一些更加残忍，恐怖的事情。
    所以，
    想要自由的朋友请细细斟酌。
    自由，
    并非是大部分人想象中的那么美好。
    同样，
    如果作为交换，只要在制定的规则化自由之下，便会享受某种特权福利。
    这就是社会，组织，集体形成的先决条件。
    特别对于州府的臣民而言，他们已经享受到了在秩序，在文明之下的便利。
    纵使这样会让他们失去那所谓的自由，
    可人活着，
    并不只是为了自由。
    活着才能够有想法，
    而活着的前提不是吃饱，穿暖，
    而是更加简单的要求。
    不要死！
    看，
    多么简单。
    只要不死，
    就有无限可能。
    但就是这样一个先决条件，却是新大陆的很多人，乃至是新生儿都需要奢望的存在。
    所以，
    面对总督在断头台上的质问，下面的人想都没有想，便异口同声发出了山呼海啸一般的回答。
    “要活着！不要自由！要活着！我们要活着！”
    看，
    多么质朴的要求啊！
    他们只想要活着，
    这有错吗？
    有什么错？
    可若是他们一直待在新大陆，那么就连‘活着’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将会成为奢望。
    所以，
    这些人在总督的煽动之下，99％都放弃了自由，选择了活着。
    剩下的那1％想要的是什么，也在这种绝对碾压的数量下，也已经变得不再重要。
    至于如此夸张的转化比，则是归功于总督对于他之下民众的教化。
    不难看出，
    总督是一个坚定不移的拥护者。
    他所拥护的东西并非是人，或物。
    而是单纯对于旧大路，对于三国，对于文明生活的向往。
    虽然新大陆的人禁止前往旧大路，但两者的往来禁令却只是单向的。
    也就是说，
    新大陆的人不能登上旧大路，
    但旧大路的人可以进入新大陆。
    类似与一种罪犯的集中流放地。
    不过虽然是罪犯，但这些人也是实打实的旧大路居民，是三国的民众。
    他们在被流放到新大陆的同时，也会为新大陆带来旧大路的信息。
    衣食富足的生活，
    完全不用担心安全的生活，
    可以拥有享受的生活，
    这些，
    都是新大陆99.99％以上的人想都不敢想的景象。
    特别是总督，
    虽然在新大陆上他是一方总督，是新大陆第三势力的首领。
    可若是与旧大路，三国相比，总督甚至都不如一个公务员。
    这也是总督无比想要回归旧大路的原因。
    并且总督不仅是自己要回去，他还以一种宣扬的方式，让他治下的臣民也开始向往着旧大路的生活。
    食物，
    安全，
    繁衍，
    生息，
    这些，
    都是人们迫切渴求的东西。
    “今天！无数人为之努力的目标终于要实现了，旧大路那边，已经同意我们的回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