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万物资始

    “陛下。”
    皇后衣着华贵，妆容昳丽，眉宇之间却有一抹挥之不去的憔悴，行走中如弱柳扶风，定定的看了杨广半晌，道，“听闻陛下下令，停了采选？”
    “哦，这件事啊。”杨广说道，“之前没有注意到，前两天听韦总管提起，想想这种事情毫无意义，以后就不必办了。”
    采选的制度是东汉首开其端。在此之前，历代朝廷充实后宫，或强夺，或挑选，时间不定，规矩不一，随意性很强。
    而东汉制定法令，命令每年挑民间良家女子入宫。其过程大体是：每年八月，朝廷派遣专人领着精通相术的人员，一起到洛阳乡间，阅视良家童女。挑选的标准是，年龄在13岁以上、20岁以下，姿色秀丽、容貌端庄，面相符合相法“吉利”的女子。选中者当即坐上车，载入后宫，然后再从中择优，让皇帝“登御”。凡有幸受到皇帝恩宠，就有可能立为妃嫔。由于八月初是朝廷向农民征收算赋之日，故称其制为“算人”。
    皇后听了这话却又皱起眉头，脸上露出了为难的神色，犹豫了一会儿，摒退左右，轻声道：“陛下，可是有些隐疾？”
    “啊？”杨广一怔，随即无奈道，“你怎么会这么想？”
    “陛下半年前说有体虚之症，于是休养半年，如此自律，本是福分，只是，纵然不能临幸，陛下这些时日对后宫妃嫔也未免太疏远了些。”皇后默生愁绪，道，“纵然是臣妾，除了午膳之外，也见不到陛下，宫中歌舞多日不见，乐器积尘，如今又停了采选，大隋尚无皇子，实在令臣妾不能不担忧。”
    “皇后多虑了。”杨广笑道，“我自收心诚于武学国事，上探天道以来，见万物之美，欲更探其无穷，渐无心儿女情长、凡躯交缠，百病不生，七情不乱。却非身有隐疾，更非对你不满，你自治理后宫，就算是为我分忧了。若觉气闷，亦可出宫省亲，无论何时出游、回宫，皆可。”
    皇后看着他说到武艺国事之时，神采飞扬，总觉得有什么地方大不一样了，只不过半年的疏远，皇帝有了改变也是理所当然。
    “原来是为求长生吗？”皇后感觉自己能够理解了。
    古往今来，无论何等雄才大略的君王，大抵都摆脱不了长生的渴望。听杨广的话，大概是从武学中窥得了长生的途径，这总比随便练丹服金好得多。而且，与长生相比，男女之间的欢爱，当然就更占不了什么比重了。
    皇后自觉近来的疑惑得到了答案，也欣慰于皇帝无病勤政，便道：“那陛下切记要保重万金之躯，臣妾告退了。”
    “嗯。”
    杨广等她离开，心中默默想着：好麻烦。原本的隋炀帝要花多少精力在处理这些方面的事情啊？难怪正值壮年却那么弱。
    没过多久，杨广就把这件事情抛开了，心思又放到了武功上，进入偏殿，开始闭关。
    长剑横置于膝上，紫光檀为主材料制成的剑鞘上，用金丝铭刻着“清平”二字。这是他去做剑鞘的时候，鲁妙子看到了这把剑，赞不绝口，非要问这把剑有没有名字，他就随口说了“清平”。
    执此剑，令举世清平的寓意。
    偏殿之中，两排蜡烛忽然熄灭，光暗变化，明灭不定，纯阳无极，太阴无极的力量先后运转开来。
    近乎于天地之气本质层面的阴阳二气纠缠着，灌注到清平剑中，杨广的精神渗透到剑身之中，小心翼翼地掌控着天地之气流转的功率，一点一点朝体内渗透，以真气迎接、融合。
    足足过了三个时辰之后，在杨广的精神感应中，他的体内终于有靠近丹田处的一寸血肉吸纳了天地之气，而后就有一缕真气融合了天地之气，变换成光雾一般的形态。
    万事开头难，有了这个开头之后，杨广的躯体强度不断上升，之后的融合效率就会越来越高。
    玉兔西坠，金乌东升，昼夜轮转，时如白驹过隙，杨广闭关到了第三天，洛阳城忽然开始下雪。
    这还是七月中旬，本来应该是烈阳高照，结果前一天刚来了一场暴雨，十几个时辰后，居然就开始下雪了，气候急转直下，变得跟三九隆冬一样，城里的百姓一个个都换上了棉衣，巡逻的士兵们也都穿上了冬装。
    大雪下了一天一夜，气候变得如料峭春寒，再过了一天，才又恢复到夏季应有的气温，只不过这盛夏季节的景候才过了两日，城中百姓们就都惊讶地发现，绿树繁花纷纷开始枯黄凋落，如同乍然来到了深秋季节。
    好在这种十分反常的气候变化只是在洛阳城而已，出了城墙就立刻可以感受到还是夏季的正常景象，所以也没有造成什么灾害，而这些反常气候，除了充当百姓的谈资之外，在某些真正能够看得懂的人眼里，却已经是不啻于神迹。
    洛阳码头，熙熙攘攘，大船停泊，人声呼喝，一排排汉子到船上卸货，虽然汗流浃背，一个个脸上却都带着笑容。
    他们是最近圣门商会招收的长期搬运工，工作稳定，待遇不错，工钱有保底，干的多拿的多。
    因为朝廷最近半年来鼓励经商的政策，以运河为中心的商业活动逐渐繁荣，由魔门组建的圣门商会有皇帝诏书，成了行业中的领头羊，南产北运，异地货物倒卖除掉工钱、运费，还赚得数以倍计。
    商会的大掌柜安隆站在码头边上的一家酒楼第二层，手里算盘抖着，略为估算了一下这回的盈利，笑逐颜开。
    这家酒楼的第三层，坐着三个道士与一官一妇。正是宁道奇，袁天罡，李淳风，石之轩与祝玉妍。
    石之轩独自站在栏杆前，眺望着皇宫的方向，其他四人围坐在一张桌子边。
    虽然五个人的朝向不同，但是注意力却都系在皇宫那边，感受到那种如同云海翻腾笼罩着整座洛阳城的庞大气机。
    反常的气候，风雷雨雪，四时之变，都源自皇宫中流转出来的那股无形之气。